一位七十多岁的游泳老前辈对“骨龄”的深思

小编悠游

一位七十多岁的游泳老前辈，本着“工作就是享受”的理念，远赴印尼担当游泳教练，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回国后，对祖国的游泳事业怀有深深敬爱的他，在强烈的责任心驱使之下，写下了《印尼执教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一文，现向你推荐，相信作者的思想，能引起你的共鸣。

印尼执教所见、所闻、所思、所感

作者：广州  王采   

2007年3月，印尼东爪哇省游泳协会邀我任东爪哇省游泳队主教练，备战一年后在东加里曼丹举行的印尼第十九届运动会。

同我国全运会一样，印尼也是四年一岂全印尼的综合性运动会，受到参赛各省的高度重视。由于资金丰厚更引起运动员青睐，不少省提前两年将尖子队员送到美、澳俱乐部训练。在历届印尼全运会上，金牌总分优胜者是西爪哇省或雅加达省，东爪哇居后。这次，东爪哇破例邀请中国教练执教，并对我抱有很大希望，给我加大了压力。

在我即将七十岁的夕阳岁月，本着“工作就是享受”的理念，再次挑战自我，签了合同，沿着自己一生追求的道路，向关南去的方向继续走了下去。（与一些年纪轻轻就无所事事的人相比，更显作者的可贵，2016注。）从2007年4月到2008年8月的近500天，在当地泳协信任支持下，我代领二十余名青少年运动员，坚持业余、团结合作，克服种种困难，终于在印尼全运会上，为东爪哇省夺取16枚金牌，打破多项全国纪录（给我的金牌指标是七块），为东爪哇省代表团获得金牌第一名奠定了基础，圆满完成了任务。

结束了这次外教，回国后心情始终平静不下来。难忘这段紧张而快乐的生活，难忘许多人和事，尤其在观看精彩的北京奥运会后，有了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不禁有感而发。一、关于管理体制印尼各地游泳管理体制，完全是民营俱乐部性质。东爪哇省有25个民营游泳俱乐部，在竞赛、选拔人才等方面，他们接受省游泳协会的直接领导，他们参与泳协主要领导的选举，也有独立培养人才的权力，全省游泳重大问题，必须经全体俱乐部成员讨论决定。

在这个美丽的千岛之国，气候宜人。室外泳池水温全年保持在25~30度之间，大部分时间为27~28度，非常适宜游泳，印尼没有室内的游泳馆，游泳运动深受群众喜爱。

政府除为备战全运会，向泳协拨出经费外，一般不介入泳协的工作，权力下放。俱乐部使用的场地多是国家或企业的，东爪哇省体育局有个标准室外池和可容纳2000人的看台，4~5个俱乐部在此开展活动，举办各种培训和各类比赛，省游协办公就在这池子，我的队伍（省队），也在这个池子训练，在规定时间，规定泳道，与其它俱乐部共同使用，没有什么特殊关照。二、关于训练民营俱乐部的训练管理体制，完全是业余性质的。俱乐部有偿培训，家长按规定交培训费，训练时间全在文化学习之余，包括早训和下午三点三十分以后直到晚十点，教练都是兼职，非常敬业。

我带领的队员，省泳协规定必须达到以下条件，一是获得省赛单项前两名，二是获得全国锦标赛前八名。缺一不可，每半年调整一次，为备战全运会每人每月可获相当人民币1000元的营养补贴，不在我队训练的没有任何补贴，还必须每月上交培训费。

使我感动的是早训。早训入水时间规定四点三十分，每个队员若想不迟到，必须早三点多起床，吃点东西，驱车赶到游泳池。一年下来他们很少迟到，而我和我的助手，翻译也都提前来到游泳池，检查场地设备，书写公布训练计划，整队点名……而这些必须在清晨四点三十分以前完成。这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是人们睡得最香甜的时候。当太阳升起关闭了池内的大灯，六点不到，训练结束，队员迅速起水，各奔自己的学校。

印尼人大多信奉伊斯兰教，信仰自由，互相尊重，重要宗教节日全国放假，停训一天。但在伊斯兰斋月时（斋月一个月内太阳出来后，不许吃饭喝水，直到太阳落山），我的队员信奉伊斯兰教的，仍坚持训练，他们空着肚子，没有一点能量。太阳刚落下去，他们会自觉起水到更衣室吃点东西，然后又跳入水中继续训练。这是我四十余年教练生涯第一次遇到的，对这样的队员，怎么能不特别关照？

记得有一次下午训练，大部分队员没到，而且都是大学生，乌兹别克 翻译，才知道他们都去参加省长投票选举，投票后继续返顺训练场地，议论纷纷，使我也深有感触。

令我难忘的，有一天下午训练，全体队员在下水前在池边突然把我包围起来齐声唱起“祝你生日快乐”，端出一个大生日蛋糕，为我祝贺生日，纷纷递送各种礼品，出乎我意料，心怀久久不能平静，因为这是在异国它乡，还在我的晚年。
这种训练管理体制，家长的意见倍受重视，许多家长几乎每次训练课都坐在看台上认真观察，有的带着秒表。教练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们的目光，你不能有丝毫松弛或偏差，否则他们会投诉泳协。

2007年11月的一次课上，我摔倒在池边，扭伤左膝疼痛难忍，只好返回广州检查，结果是半月板破碎，动了切除手术。为不误码训练，术后十天，坐轮椅（民航提供）回到印尼，我的助手和队员为我准备好轮椅、拐杖，每天接送，在池边为我按置好座椅，给予我亲切关怀。从此队员参训的自觉性和悟性更强，我们的合作更和谐了。在这不长的日子里，我深感队员们对游泳运动的喜爱，在他们身上看到奥运之你顾拜旦所倡导的真正奥林匹克精神，那就是重在参与，重在热爱，重在快乐。当菲尔普斯在北京奥运会上独得八枚金牌，轰动世界后，中国“三联生活周刊”记者专访了连续八届奥运会担当美国游泳队总教练的传奇人物舒伯特。当记者问他“菲尔普斯的出色表现会对美国产生怎么样影响”时，舒伯特坚定的回答：“我相信菲的成功一定会让更多的美国孩子，不，全世界更多的孩子们都喜欢上游泳，让游泳更加普及，对世界游泳运动产生巨大促进。”他说得多好啊！他首先想到了广大的孩子们，想到了孩子们的参与，想到了孩子们的喜爱，想到了让更多更多孩子参与游泳并从中得到快乐。

对此，我回忆起我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节目组提供的一份采访资料，当电视台记者问我国一位退役著名女游泳运动员乐某某（曾获奥运动会女子自由泳金牌）：“你退役后是否还下水游泳，或者经党健身？”时，乐某答：“叫我去健身？一枪打死你！你觉得我还健身得不够多？我从小就在健身房长大的，你现在还让我去？恶心啊！”。仔细回味乐某的回答，她其实反映了自己的心态。但是，这是一种什么心理状态？为什么对自己从事过的，并且从中获取过最高荣誉和名利的游泳事业，产生如此“深仇大恨”？这是为什么？这里还有一点顾拜旦倡导的奥林匹克精神吗？（老人的话，发人深省。2016注。）对比在北京奥运赛场上许多年过三、四十岁的运动员，甚至还腿残的选手，他们那种执著、热爱、投入和快乐，形成了多么大的反差？乐某的这种心态是什么造成的？不能不引起我的深思，这种心理状态绝不是个另的、孤立的、这不能不让我们重新思考我们的体制，我们的管理，我们的竞赛……重新审视我们所从事的事业发展方向。三、关于竞赛在印尼一年多，我参加了大大小小十多次比赛，除全国锦标赛、全国俱乐部比赛外，省、市大学、中学经常有各种类型比赛，其特点是：

1、繁华、热闹。

每次比赛场布置的十分漂亮，赛场、裁判位置安装了美丽的绿色遮阳活动房，崭新的水线，碧蓝清彻的池水，看台上悬挂着每个俱乐部的队旗，五彩广告。赛场门外，更是热闹非凡，如同集市，吃的，玩的，卖运动服、游泳用品、纪念品的，推车叫卖的、摆滩喊话的，从早热闹到晚，赛场内，每次比赛前还举行一个暂短入场仪式，百挑不厌 池边演出一场民族哑剧，先让观众哄堂大笑。2、比赛项目多，时间长。

除全国锦标赛外，比赛均不限队员报项。记得在万除举行的一次全国俱乐部游泳赛，从上午八点发第一枪，不中断地进行到晚八点才结束，天下雨，刮大风，天冷水冷。然而每个参赛孩子都十分认真，电子记时改用手动，只对内记成绩、名次，来不及上大屏幕，一组接一组，如同走马灯。我队一位十四岁男孩子报了十多个单项（不算接力），还比出了好成绩，看台上坐满了家长观众，成绩公布栏前拥挤着张望的人群，我做为观众也从上午八点坐到晚八点，真有些支持不住了。

3、在年龄组比赛中，没有“测骨龄”规定。

在此，我特别关注他们的年龄组比赛，我问他们：有没有虚报年龄，以大打小的？他们自信的说：很少有这种情况，因为各俱乐部，许多家长相互都清楚，了解孩子们的真实年龄。他们认为虑报年龄是种十分可耻的行为，一旦发现，全体家长绝不会放过，群而攻之。这个虚报年龄的家长和孩子，基本上就结束了游泳生命，没脸再参加训练和比赛了。而各俱乐部的教练和领导，关心的是参与，是认真训练，不怀疑也不过问队员的年龄，全靠家长们的自学和相互监督。

我进一步问他们，你们比赛中有规定测队员骨龄吗？他们十分惊讶的回答：“什么叫骨龄”？（印尼请中国教练执教，额外的多学了一个新名词了。2016注。）测它干什么？他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和知识。

对此，我有感而发。我国年龄组比赛规定了测队员骨龄已进行了近三十年，它的最初来源是国家体委主办的全国年龄组比赛，它的“发明权”应归于国家体委游泳处，目的是为了防止“虚报年龄”，规定如果内龄合格，你就年龄合格没有虚假，就有了参赛资格，反之，就不允许你比赛，就认为你虚报年龄。
这个规定，由全国比赛，延伸到省、市级甚至区级比赛，由开始在游泳项目，发展到体操，田径，球类等众多项目，只要是比赛，就规定必须首先过“骨龄关”，这也算是“中国特色”了吧！

近三十年过去了，测骨龄堵住了虚报年龄吗？否！它不但不能杜绝，反而起到了为虚假年龄保驾护航作用！在许多地方假年龄已泛滥成灾。广州市李志明校长发表的文章（在游泳梦工厂论坛2008年11月3日登载，2016注），反映了当前广东省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值得一读。

众所周知，骨龄只能反映青少年发育状况，也称其为生物年龄，骨龄和队员实际生活年龄差异一般为前后2岁，也就是说，二个相同年龄的少年，骨龄能差3至4岁，明蝗是按年龄分组的比赛，为什么搬出一个与生活年龄前后相差2岁的骨龄测试规定？骨龄给予不等于生活年龄，决策者难道不清楚吗？

为了获得参赛资格，小队员们赛前必须调整生活年龄与骨龄的关系，必然出现虚假。这样的规定，难道不是为虚假年龄大开了绿灯？这也是世界上首创独一无二的了。

几十年来，这个毫无益处，毫无价值，比赛必须通过“骨龄”的规定，对上、对下、对组织、对小队员没有任何益处，劳民伤财，而最大的获利者是骨龄片的营销商和生产企业，受害的是我们的游泳事业。为什么几十年来，虚假年龄问题得不到根本的治理？为什么面对毫无益处的“骨龄测试”规定无动于衷？不能不让关心游泳事业发展的人们深思。

最近，我遇到了一位市一级体育系统的领导，他关切地对我说，你是游泳老前辈，虽然退休，对广州游泳还应多关心啊。他深感广州市年龄组虚假年龄问题的严重状况。我严肃回答，一定要下决心采取严厉措施治理这个问题时，他为难地说，如果我们下决心纠正了假年龄，而其他兄弟城市仍然照旧，在省动会上，我们就吃大亏，非输不可！这位领导讲了真话，也是十分难为的心理话。省运会成绩已成为考核相关领导政绩的重要内容，如果因为我们纠正了而别人不纠正，导致比赛名次落后，怎么向上交代？到此，问题的症结再清楚不过了！（把比赛成绩作为政绩来考核领导的出发点，应该是促使领导重视游泳工作并抓落实，怎么反而成为阻碍领导切除游泳工作中弊端的“症结”？再想一想吧，老前辈！2016注。）在印尼一年多的执教生活，我深深体会到体育运动的深层次灵魂，当我获悉刘子歌为我国夺取金牌，异常兴奋。

刘子歌是我国第一个民营俱乐部“海岘游泳俱乐部”培养出来的，从心理敬佩刘子歌的教练金玮，我目睹他从怎么的艰难中走出来，知道他经受过多少磨难，所以，当我打电话向他祝贺时，他对我说：“你过去对我讲的小米加步枪也能打败洋枪大炮，今天实现了。”难道我们只有一个刘子歌吗？如果今后有千万个民营俱乐部涌现出更多金玮这样的伯乐，不愁没有更多的刘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