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烛影摇红

《因为爱所以爱》WORD版——没有看过的朋友可能会失去一次令自己再次感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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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银美黛子 发表于 2006-4-14 10:33:02
我找到了《因为爱所以爱》的后面几章,怕大家等急了,先上传上来,烛影不会怪我吧

因为爱所以爱-3.r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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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爱所以爱》—3

木纹 发表于 2006-4-21 17:48:37
正看到兴头上忽然没有了,正郁闷呢.谢谢楼上大好心人.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6-4-21 21:25:53
谢谢银银美黛子,我也继续看下去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6-5-2 21:56:08
没有看过的朋友可能会失去一次另自己再次感动的机会。
静与径 发表于 2006-5-3 17:21:49
看后再来感慨~~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11:55
以下是原作者写的关于为什么写这个小说故事——
“因为爱所以爱”的缘起
这是一个完全不在意想中的故事。2002年的春节,一个人孤独的度过。那是我和老公的第一个春节,他回到新疆陪父母过年。我们那时还没结婚,妾身未明,没有同行。彼时正在热恋中,忽然分开,无比空虚。
  记不清是初三还是初四的晚上,我坐在灯下写日记,却无言。我忽然想到,我与他如此相爱,究竟可以维系多久?我们是否敌得过时间大神?相爱如斯,有一天说不定他也会变心爱上更可爱的女孩。于是没头没尾,我在日记本上写了一个画面,他对她说分手,他说他爱上了别人。就是后来“因为”里面郭奕伟和顾霭仪分手的一幕。
  写完之后,自己着实伤感。事后自己也笑自己杞人忧天,为赋新词强说愁。
  后来发了一些事情,勾勾连连,心情、生活都乱糟糟。无意间翻出旧故事,灵感突然汹涌,手指发痒,非写不可。
  当时一直在“一塌糊涂”BBS(www.ytht.net)上面泡着,也曾动过念头加入发表原创的行列,总是顾虑到这个故事里私人东西太多,害怕那种大白天裸露于日光之下的感觉,始终踌躇。终于一日酒后冲动地贴在了言情小说版,几天后去看,没想到得到众多网友的响应。后来应邀在一塌糊涂原创连载区开版,更加不可收拾,顶着众网友的巨大压力连载至今。说实话,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网友的热切期盼,我可能早就犯懒半途而废了。
  回想一下,这个故事真的可以算马拉松了,从2003年3月21日在言情版开始贴出,到2004年5月14日开“因为爱所以爱”版,至今已经一年零四个月多了。这一直是我最赧颜的一点。倘是红楼梦这样的传世巨著不妨写个十年八年,这样一个类似个人心情日记的松散小说拖拖拉拉这么长时间,未免容易被人目作孤芳自赏到不自量力的程度。
  故事里的情节很多是虚构的,但所有的感觉都是真实的。写作对我而言是一种精神鸦片,绝对是自娱自乐的成分多于一切。我化身顾霭仪,爱她所爱,爱我所爱。那种感觉真的过瘾。我也反省过自己,是否自己下意识就不想不忍不舍不能结束这个故事,怕失去了自我娱乐的凭借。
  因为“因为爱所以爱”我已经得到了太多东西,从来没试过同时得到这么多朋友的关爱和保护。渺小平凡如我,真的受宠若惊。从来不敢在网上披露个人真实的一切,就是怕大家把我想得太美好,而现实总是要令人失望的。每次看着一个个网友的帖子,我都不胜唏嘘。也正是因为太重视太珍惜这份关爱和保护,所以不可否认我在连载的过程中写作有变形的嫌疑,一些文字也过于拖沓有塞责之嫌。这绝非我本心,也决不是各位好朋友的本心,但现实有时也是很无奈的。我过于求好、求新、求不落俗套、求出人意料,凡是不幸被网友猜中的情节无论多好也弃置不用。这其实也过于狷介了,可是当时过不了自己一关。
  刚刚从“因为”版的第一个帖子开始看,看到无数网友热情洋溢的肯定和鼓励,我流泪了。这么长一段一起走过的日子,我们有同样的心情和感受。这是我人生至今最宝贵的一笔财富,在我受到挫折、受到打击、失去信心、被五斗米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让我觉得人生还有值得珍惜的东西,油然而生勇气,支持着我继续披荆斩棘。无论写作中有多少辛苦有多少苦恼,都已经值回票价。这种精神上的丰收,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其他回报都只会是副产品。觉得我惺惺作态说大话的人,千万不要看我的文字。只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生平最怕的是受委屈,这么多年来职场打滚,起起落落,因个人言行的不谨慎多为人所误解。开始还愤懑满胸,后来也就被逼得看淡,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问我何求。人生在世,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好像有点跑题了,回头一看,拉拉杂杂已经说了很多。其实已经大违我的本心,我外表豪放,内心极羞怯,实在不习惯自吹自擂。我只希望,我带给大家的都是开心和希望,而不是“无心伤害”。
  是为缘起。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13:37
忽然发现下载文件解压后的WORD文件损坏,干脆连载出来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14:03

《因为爱所以爱》——连载

(1)早就听说S市是一个色情事业非常发达的城市,不亲自经历还是没想到会繁荣至此。 坐在这间名为“蓝色眼泪”的酒吧不过半个小时,已经有五六个不同类型的“男性服务者”向我兜揽生意,而且居然个个姿容不恶。 震惊得我几乎忘了胸口的痛。 可惜,他们中没有一个名叫郭奕伟。连有一点点像的人都没有。 想到他的名字,胸口又是一下大痛,完全是中了情花之毒的症状。绝情谷中的情花虽经消灭,然此毒花早已深深植在每个人的心里,除非心死了,否则永不凋谢。 偏偏就是心不死。在一起两年,直至今日分开了,突然发现没有他生活不知何以为继。似乎与他已长成伴生植物,一株移走,剩下的一株只能仆倒在地,无法支撑,也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生长。 太习惯睡不着的时候枕着他的臂弯缩在他怀里,如今连睡姿都不知该怎样摆才合适。 不知是我太不敏感,还是他掩饰得太好,当他认认真真地跟我说,一切到此结束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觉得自己在做梦,甚至心里还在对自己说快点醒过来,快点结束这噩梦。 我的反应也吓到了他,他望住我,也不知说什么好。我们就这么对望了半晌,空气都凝结成尴尬的沉默。 麻木的思维渐渐有了感觉,我机械地问他为什么。 “霭仪,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每天生活就像一个圆圈,周而复始地来来去去,已经没有一点新鲜感了。我们都不必再骗自己,我们对彼此都已经没有感觉了。”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诚恳,他的脸在我的眼中忽然模糊起来,“我们的工作都那么忙,忙得甚至没有闲情逸致来经营我们的感情,这样的生活太无趣,何苦要彼此受折磨?” “什么时候你可以代替我发言了?你知道我的感受?”我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我怎么敢?我们之间的事向来是按照你的感受去做决定的。”他淡然说。 “你是在指责我?”我感到血向上冲,一个变心的人居然反过来指责我不是,天底下已经没有公理了。 “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指责了,该吵的我们已经吵完了。霭仪,我们的性格都很强,总是要迁就你的情绪化,我很累。也许当初我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他依旧平静。 我忽然想骇笑,怎么他说的话都像电视上听腻了的对白?难道曾经有过的两个人好似“连体婴儿”、蜜里调油的日子都是假的?现在变了心,从前的一切就全都抹煞了?这多没道理!我看着眼前这个人,依旧是长眉朗目,依旧是挺鼻薄唇,依旧是初见时令我微微悸动的俊逸和沉稳。可是那温柔得令人心醉眼神哪里去了?那个在我病床前握着我的手说今后要承担我所有病痛、不再让我受一点苦的男人哪里去了?我忽然间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信赖,这样深爱过都会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他的手机响,他看了看号码,略一迟疑,接听了。 “我这就回去了,好,我稍晚一会打给你。“他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回避我的目光。 忽然福至心灵,我真是傻得可以,什么在一起太久云云,都是移情别恋的借口! “她是谁?”我问。 他迟疑。我蓦地想起有一次我一个人回家,偏偏楼道灯坏了,怕黑不敢进去。急中生智拨手机给他,一路和他说话,一路慢慢走上去,有他的声音陪伴,我就不再害怕。我转头,眼泪快要涌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眼光忽然变得温柔,“她是一个完全不在我们这个生活圈子里的人,她那么小,那么纯洁,却又那么善体人意。她——美得就像静静开放的昙花,认识她之后,我开始相信世上真的有天使……” 原来他爱上了一个天使。我看过“天使在人间”,长着白色羽翼的美丽天使,即使不会人类的语言,还是让人着迷得七荤八素。天使,纯洁,美丽,温柔,可爱——这些辞藻仿佛一直与我无缘,顾霭仪从来不是天使。 但是,他不是也曾经惊叹少见像我这么好气质的女子吗?他不是说我像只猫似的把他抓得又疼又痒上了瘾吗?我突然地心软,眼泪终于涌了出来:“我们——真的无可挽回了吗?奕伟,你知道我怕黑,你知道我一个人总是睡不好,我——”从来不曾低声下气地求人,这已经是我软化的极限。我太惊恐,我不知道没有他日子怎么过下去——他不知道他是我心底防线的全部!心里太激动,声音都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霭仪,”他低声叫,轻轻握住我的手,“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如果勉强在一起,只会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 我慢慢抽回手,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傻事。他已经不再爱我了,也就不再关心我,在乎我的感受。那么我怕黑我睡不好我死我活又与他何干呢?我真是傻得可以!一定是因为这个打击太突然,我竟变得如此软弱。 “……她那么需要我,重视我,她迫切地想把我介绍给她的家人,我为这样的诚意而感动。而你,霭仪,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从来不和我谈起你的家庭,更不用说让我介入你的生活。对于你的从前我一无所知,有时我忍不住要怀疑,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闭起眼睛,耳边仿佛在轰鸣。我从来没想过他会为这些事耿耿于怀,他不知道我有多么重视他,我有多渴望在所有人前拉着他的手向全世界大声宣告,他是我的。可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我想摆脱多年来折磨我的一切,然而到头来输的还是我。 “……我希望我们好聚好散,起码还可以保有一些美好的回忆——” 我冷冷地打断他:“请你千万不要说以后还是朋友,你应该知道我做不到。既然已经决定要跟我分手,又何必要在乎以前的回忆?要断就断个干干净净,明天别忘了把你的东西拿走,否则我就当垃圾扔了。”我推座要走,他拉住我的手:“霭仪,你不要这样——” “你还想我怎样?”我气苦,怒从心头起,冲动地将啤酒泼了他一头一脸,转身就走。我总是这样潇洒不起来,把场面弄得很难看。 我使劲摔摔头,想把这些电影片段似的记忆摔去。在S市的新品唇膏宣传活动本来不用我亲自出马,可是我实在无法在一个随时随地都有事物提醒我想起他的环境待下去,我怕我会发疯,所以逃了出来。早上坐在办公室,还会习惯地等电话铃响,和他闲聊几句再开始一天的工作。中午都过了吃饭时间还在下意识地以为他会打电话来问我去哪吃饭。我把家里的床单被罩枕头枕巾全换了新的,把香水到处乱喷,害怕闻到他的味道。可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觉得到处空荡荡的,再没了熟悉的怀抱可以倚靠,仿佛丢失了身体的某个部分,那种无所适从让人太难受。没人抢遥控器,我找不到一个可以看的频道。 他真的不知道他对我有多么重要,当初开始和他在一起,对我而言仿佛是新生命的开始。他给了我一个好大的希望。他是我全部的心理寄托。 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在精神上对一个人太过依赖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想着想着,我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有狠狠灌下几大口啤酒,把涌上来的眼泪压下去。 旁边有人说:“小姐,可以允许我陪你坐一会儿吗?” 我抬头,一个形容非常整齐的清秀男子,典型的南方人,身材比较小巧,气质风度都不俗,比刚才那几个高出几个段数。 “我尚未有意向购买你的服务,”我说。忽然不那么介意有人搭讪,一个人胡思乱想我快走火入魔。 他微笑:“我们的行规是,除非客人愿意付钱,否则决不勉强。而且男人搭讪漂亮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要因为我的职业而剥夺我的权利。“ 我笑得前仰后合,这人相当有趣:“请坐,请坐,我想请你喝杯酒。” “是我的荣幸。”他欠了欠身,在我身边坐下。 “我想你这样的人在业内也算一流人才了吧?”我兴致勃勃的。 “马马乎乎而已,离顶级还很远。”他笑笑,“要在酒吧里拉生意就还够不上最高级别,顶尖人才都有专门的‘经纪人’,专做大生意。” “啊,了解,专门给有钱的女大款服务?”我明白了。 “是,我入行不久,正在向那个方向努力。”他充满自信的。 “我觉得你的条件不错,应该没问题。”我中肯的,并不觉得好笑。 “可是你让我充满挫败感。”他的表情可怜巴巴的。 我笑,指指心口:“我不同,我要的‘服务’你给不了。任何营销首要的一步就是找准自己的目标客户群体,只有定位准确,努力才不会白费。如果我是一个寂寞难耐的女人,你的生意可能已经成功了。” “谢谢你的指教,对我很有启发。”他由衷的,“如果不介意,让我请你喝一杯酒好吗?” “好,只喝一杯,不耽误你发财。”我招手叫侍者送酒,与他对饮一干而尽, “祝你前途似锦。” “也祝你心伤早愈!”他向我点点头,离开了。 在酒吧里给一个男妓教导如何做“市场”,给奕伟知道,又会说我的骇世惊俗录上再多添一条记录。 我咬咬牙,再呼酒。 酒吧里回荡着一段伤感的音乐,如泣如诉的蓝调,一个声音低沉的女歌手在唱: “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滴,爱你那么久,其实算算不容易。就要分东西,明天不再有关系,留在家里的衣服,有空再来拿回去……” 如此熟悉的歌声,偏偏急切间想不起歌名。我的心血在滴,是的,从他说要分手的一刻起就没有停过。耳边仿佛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滴答”,从来没有像爱他这样爱过任何一个男人,忘了为自己保留几分,坐卧行走都要重新学起,一个人的生活我完全不能适应。 我变了。从前的我不是这样的,我是最最特立独行,酷爱自由的一个人,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为任何一颗心牵绊。因为爱他,我打开了心扉,他占据了我整颗心。我因为他已经不再是我。 越想耳边的滴答声越清晰,我听得快要发疯,心痛如绞。我已经记不清叫了多少酒,这里的侍者杯子收太勤。 全身发热,有点轻飘飘的,一种麻木的愉悦慢慢在全身流淌。只是手有点软,刚一端杯子就差点失手滑在桌上。 “小姐,你喝太多了。”一只稳定而有力的手扶住我的手,我打了一个嗝,抬头看人。眼前的人虽然微微有点摇晃,但我仍在心底忍不住喝一声采,少见这样好看的男孩子!而且身材高大,肩宽腿长,与他英俊得出奇的面孔构成一种奇异的和谐。刚刚那一位和他一比,好比鱼目混珠了。他大胆地穿贴身的休闲衬衫配黑色牛仔裤,衬出男模般标准身材,品味不俗,相当的年轻,按理说应该是顶级的人才,怎么还在酒吧里混?也刚入行吗?他们这一行也这样低龄化吗? “坐坐坐,你这样的人才,在这里是不是太屈才了?”我格格笑。 “我在这里帮朋友忙而已。小姐你不能再喝了,我帮你叫车回家好不好?”他微微皱眉,仿佛不耐烦。 “咦,你怎么搞的?不做我生意?难道我没钱给?”我咕咕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你已经喝太多了——” “我是女人,有什么关系?来来来,先陪我喝一杯。”我将另一杯推给他,推他在我旁边坐下。他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清新气味,他的头在晃来晃去,我不满地伸手捧住他的脸:“不许晃,不许晃!”他脸上微微的胡碴刺痛了我的手,更刺痛了我的心,我火炙一般地缩回手。曾经每个早上我都抚摩着这样的胡碴,催他起床,他最喜欢用胡碴扎得我又笑又叫地到处躲…… 眼泪突然地涌了出来,情绪太过激动,加上酒精的催化,我感到从耳朵根上开始发麻,渐渐扩散到全身,我有些意识不明。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有人扶住了我,我努力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摇晃的,我使劲摔摔头,眼前的脸渐渐清晰,长眉朗目,挺鼻薄唇,是他,是奕伟!我欢喜得全身仿佛都要炸裂开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心转意的!你会回到我身边的!”我扑到他怀里,声音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我不能没有你,真的,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一点点响动我都以为你回来了。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任性,再也不发脾气,我什么都听你的,好吗?好吗?求求你,别再离开我,我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活下去……”我纵情地哭,我紧抓着他不放,我似乎说了很多话,一辈子没有说过那么多话似的。仅存的一点意识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管他,有他在我身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他扶起我,和我说什么,我听不清,只是攀住了他的脖子死不放手,他休想甩掉我。我被他抱了起来,我软弱地靠在他颈窝里,脸贴着他的脸,呢喃着:“奕伟,我们结婚吧,只要你想要,我可以为你生小孩,生几个都行。奕伟,奕伟,你说好不好?” 他在和我说话,可是奇怪,我怎么都听不清。我闭上眼睛,一切都在旋转。隐隐约约的,我感到身已在床上,我睁开眼,他正抬起身要走。 我不顾一切地抱住他,他被我拉倒,压在我身上,似乎挣扎着要起来。我胡乱在他脸上吻着,抱紧他,恳求他:“不,不,你不要走,奕伟,别走,我再也不要一个人,陪着我,陪着我……” 他渐渐开始回吻我,唇舌纠缠逐渐变成身体的纠缠,我完完全全地放纵自己,去迎合,去给予,去索取。紧贴着,呻吟着,全身像着了火。他时而温柔得让我几乎融化,时而又狂野得让我快要燃烧,从来没有感觉这样好,极乐的濒死体验。我低泣着,用身体最大程度地缠绕他,不可自抑的一种狂喜。 知觉回到身体时,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被我倚靠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室内只开着小灯,光线不明,满地都是乱丢的衣物,赫然有我的在内。我惊恐地坐起来,身边赤裸的陌生人睡得正沉。借着灯光,我看清他的脸,记忆渐渐回到脑中。是他,酒吧里最后一个向我搭讪的舞男。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和奕伟——头还在痛,我喝太多了。凝视他的脸,鼻线相当挺直,唇形很完美,像个天真无辜的孩子。他的确有点像奕伟,但远比奕伟俊美得多。这个自然,色相是他们最大的本钱。他的身材也不错,胸膛宽厚,高腰长腿,相当性感。 身体的酸软无力提醒了我刚刚有过的狂欢,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天哪,我竟然和一个陌生男人——我竟然嫖妓!我呻吟一声,捂住了脸。我竟堕落至此!我下床快速地穿衣,他仍然睡得毫无知觉。他刚才也太过投入,是我的热情诱发了他吧。不可否认,他带给我极大的快乐,这也是他们的必修课吧。我开始怀疑自己,不是灵肉一致才是最高境界吗?怎么和一个男妓……我又安慰自己,我刚才把他当作了奕伟,自然“灵肉一致”。 穿戴整齐,我环顾房间,陈设简单到无可简单,凌乱,但看起来干净。我无法判断这是什么地方,但我不预备等他睡醒来话别,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与我有了一夕之欢的陌生人。不知按他们的规矩,这样的一个人该给多少钱。钱包里只有几张百元大钞,我不愿再多逗留,留了一张准备坐车,其余的都放在他床头,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窄小的走廊,挂着一只白炽灯泡,不远处是一道虚掩的门。我慌不择路,推门走了出去。门外是一条堆着垃圾的小巷,空气有点凉,我深深吸了口气,天际已微微发白。我快步走出小巷,霓虹灯组成“蓝色眼泪”四个字,原来我刚才还在酒吧里,可能是后面的房间。 迎面一辆计程车开过来,我忙上了车,说了酒店的地址,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一个混乱的夜晚。生平第一次嫖妓,简直荒唐到家了。我呻吟一声,用手捧住头。指尖感觉有点不对,一摸耳朵,发现右耳上的耳钉不见了,不知几时失落了。一阵心痛,这是奕伟陪我一起选的。心慌慌,像做了贼。一忽又想起刚才没有安全措施,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可糟了。那人不会有爱滋吧?我一时懊悔不已。 在S市的后来几天我始终心神不宁,既担心后遗症,又怕再撞到那人,谁邀我去喝两杯我都坚拒。除了工作我都待在酒店里,哪也不去。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14:48

2

完成了这边的工作,我立刻飞回去。一上班,人事部经理笑嘻嘻地问我:“怎么样,听说S市舞男全国一流,有没有艳遇?” 我心虚,凶巴巴地回敬她:“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被她一语勾起“伤心事”,我还在为“后遗症”忐忑不安,谁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在茶水间冲茶,不意郭奕伟迎面走来,相对愕然。 “早,郭总。”我用最平静的声音说。 “早,S市办事处的反馈已经回来了,活动效果非常好,几个大商场里的销量都猛增,吴总非常满意。有你亲自督阵果然不同。”他看上去比我还自然。 “职责所在,份内之事。”我的理智对自己说我应该冷冷地看他一眼,潇洒地走开,然脚却像钉在了地上,无法移动。我应该恨他入骨的,不知怎的,在他面前我还像遇到磁石的铁屑。 “我要开会了。”他淡然走了出去。 我呆立着,忽然觉得自己如此轻贱,送上门去给人家冷落。我的决断、我的气魄哪去了?我忽然变了一个自己最讨厌的人,对此感到极为不适。 老总召见,表示嘉奖,又指示华北大区的几个主要办事处市场活动开展不力,要我安排人巡视。我忙主动请缨,老总欲迎还拒:“你刚出差回来,不太好吧——” “无所谓,我是市场部的经理,理当身先士卒。”我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心里也不想留下来。 老总十分满意,我暗骂老狐狸,不过想想也真的无所谓,各得其所。 几个城市巡回走下来,活动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效果。我在S市的那一场“艳遇”也被化验结果证明有惊无险,我总算放下心来。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寝食难安,对着镜子吓自己一跳,几乎落了形,瘦了一大圈。一回家先进美容院做护理,和妖怪画皮意义相仿。 屋子里积了薄薄一层尘土,我无心清扫,漫无目的地随手在上面写字。书房里的纹竹死了,其余几盆花花草草也奄奄一息。我其实在这些事情上头很没有耐心,都是奕伟买回来的,他说房间里要有花草才有生气。花是要人养的,换了我这样的主人,人比黄花瘦,花哪里还能好得了? 我拿皮筋胡乱扎住头发,给自己倒杯白兰地,坐到露台上发呆。天空是渲得淡淡的青,些须薄云被风扯得若有若无。一切都是淡淡的,无所谓的。下午的阳光已经有点热,夏天不知不觉地来了。酒喝在嘴里全是苦的,我叹口气,慢慢地将剩下的半杯酒倒在种着紫藤的花盆里。或许会开出散发着酒香的小花,也不错。我有点神经质地笑起来。 门铃在响,我头枕着手臂靠在躺椅上一动不动。我正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一切与我无关。 门外人似乎十分执着,不把门铃按烂不罢休似的,单调的铃声吵得人快发疯。 我跳起来,怀着愤怒的心情拉开门。 “就知道你一定在家。”顾征拉长了脸站在门外。原来是弟弟。 “是不是他在——”顾征犹豫着。 我摇摇头:“进来吧。” “老姐你有没有搞错?手机不开机,家里电话欠费停机,害得我只好上来找你。”顾征四处嗅嗅,“好大酒气,借酒浇愁呀?” “你聒噪死了,干什么?又断粮了?”我没好气的。 “姐,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他关切的。 “失恋行不行?”我眼睛有点热,太久没有人关心我好不好了。 “认真的?”他是家里唯一知道我和奕伟事的人,或者也是唯一还关心我的人。我竭力装做无所谓,可是心里太软弱。他可能看出来了,不知说什么好。 “这么好来看老姐?真的不是没钱花了?”我故意轻松地。 “这个周末,爸妈希望你回去吃个饭。”他有点吞吞吐吐地说。 我把视线转向窗外:“如果没什么事,还是算了吧。免得又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堂哥打电话说过两天来,爸的意思是一家人总要吃顿饭,你也很久没回去了。”弟弟说完大概又觉得不妥,有些尴尬。 一家人?怎么样叫一家人?一个没有温暖的地方,可以叫做“家”吗?我竭力若无其事地微笑:“不过年不过节的,堂哥跑来干什么?” “送儿子来上大学,他们家诚诚考上Z大了。” “谁?啊,那个小鼻涕虫?哈,都这么大了?也差不多了,他只比你小两三岁吧?”想起小时侯回老家过年的情形,我忍不住笑了。那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年代, “你追着人家逼人家叫叔叔,人家偏不叫,两人还打了一架!” “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弟弟有点脸红,“我本来就是叔叔嘛,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的奶奶嫁给了他的太爷爷,我当然是叔叔。” “好好好,看你的‘小侄子’这回叫不叫叔叔。”我翻翻白眼。 “说真的,你跟他真的分手了?”顾征似乎不经意地问。 “是啊,不过你老姐这颗老心已经刀枪不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轻松地耸耸肩,似乎也不经意的,“小雪最近怎么样?又去哪里写生了?” “她——很好呀,最近似乎挺忙的,常常出去,回来也不说什么,跟平常差不多。哦,人倒是活泼了很多。”顾征语无伦次。 “她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我心平气和地问,拿起剪刀修建花草的枯枝枯叶。 “这个,不清楚。”弟弟局促地,“姐姐,你是不是还在怪小妹——” “别人不怪我我已经该偷笑了,”我打断他,“更何况她并没有错。” “其实爸妈还是关心你的,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你和一个男的在走,还套我的话呢,你的脾气也太拧了——” “顾征,你可以走了,失恋的人没心情听你说教。”我拉下脸,失手将好好的花枝剪了下来,不禁更是烦躁。 “好吧,我不说,你记得周末出现就得了。”弟弟投降,然后一脸奸笑伸出了他的大手板,“捐钱给穷人,主与你同在。” 我认命地取过钱夹。什么主不主的,这家伙就是一个吸血鬼。 我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家了。我知道自己现在情绪很差,自制力更差,我受不了一点点刺激了,回家意味着我要保持一个充足的精神和韧力。 我甚至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下班后的节目,程婕她们说百货公司在大减价,最近上片的电影也很好看,如果还混不过晚上的时间,我还可以到酒吧里坐一会。只要不喝醉就行。有了上次的可怕经验,我深味了酒能乱性的道理,自己对自己发誓永远不再那样失控。 然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堂哥的电话,还是带着南方口音的爽朗的声音:“霭霭,什么时候到呀?堂哥等得脖子都长了,听说小霭霭现在是女强人喽。” “你又听谁瞎说?哪有的事?我——”拒绝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堂哥带了好多鸭舌给你,就是不知道你现在还爱不爱吃。” “当然爱吃!”我感到唾液分泌在加速。 “哈哈,还是这么嘴馋,那就快来吧。有一样可得事先说好了,堂哥现在年纪大了,可不能让你骑着脖子去买糖堆了。”堂哥笑。 “什么嘛,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诚诚现在怎么样,考的什么专业?” “也算长成个大小伙子了,也不那么皮了。头两年非得跟着几个阿飞搞什么乐队,要不早考上大学了。唉,他妈妈这一病,他倒懂事了,为了他妈妈狠下工夫念了一年书,考了一个法律专业。这孩子太皮,跟你和小征、小雪没法比。”堂哥叹了口气。 “浪子回头金不换嘛,诚诚也算有出息了。”我忙转开话题,“我这就下班了,一个小时应该就到了,看住了鸭舌,别让顾征偷吃光了。” “放心放心。” 放下电话,我认命地舒了口气,拿出镜子补补妆。镜子里分明是一双惊惶不定的眼睛,一脸油光,早已没有素面朝天的资格。偶尔来不及化妆,往往被人关切地问是否没睡够。真是老了吧?再怎么看也不像个天使呀。自嘲地笑笑,始终是念念不忘。如果我的眼睛再清澈一点,鼻子再小巧一点,嘴巴再优美一点,皮肤再白皙一点,或者还有点像吧?嘿,那就不是顾霭仪,是顾雪仪了。我打开钱夹,暗格里的照片上一对姐妹花笑得那样灿烂,十年了,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在那无忧无虑的年代该有多好? 合上钱夹,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了,最近已经不止一次地有这样的怀旧想法。 走出大厦,立即陷入闷热的包围之中。街上车行如龙,就是没有一辆空车。正是商业区下班的高峰时间,打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一辆熟悉的“风神蓝鸟”停在我面前,郭奕伟摇下车窗玻璃:“去哪?我送你一程。” “谢谢,不必了。”我冷冷地转过头。 “别意气用事,这个时间很难叫到车。”他打开车门。 我看着他,双脚已经不受控制地上了车。他自然地俯身帮我拉过安全带扣上:“去哪?” 在他俯身靠近我的瞬间,鼻端充满了熟悉的古龙水味道,让我在刹那间想哭。在他面前我总是这样软弱。 他似乎洞悉一切,缓缓发动车子,耐心地问我:“你要去哪呢,霭仪?” 我说了一个地址,转头望向车窗外,蓦地从车窗玻璃的反射中看到自己眼睛已经红了,一时简直不知如何自处。他是我的心魔。这些日子我用工作麻醉自己,又为S市的艳遇担惊受怕,一度将他从我的表层意识里清除了。可是当他真切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薄冰似的外壳在瞬间就融化掉,我那么失控。 “霭仪,”他迟疑地开口,“我——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不会令你好过一点,可是我,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做出分手的决定,我也经过许多挣扎,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如果你想继续这样的话题,那么请你让我下车。”我铁青着脸。现在我最恨的是我自己,我总是创造机会让自己轻贱。 他缄口不语,车厢内的空气渐渐凝结起来。 我随手打开收音机,试图缓解尴尬。播音员正用甜美的声音做天气预报:“——今天夜间阴,降水概率90%,最低气温20摄氏度……” “今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他自言自语似的。 我转个台,一个女声用腻得化不开的声音唱道:“我有一段情呀,说给谁来听?知心人儿出了门,他一去呀没音信。我的有情人呀,为何变了心——”我一听便觉刺心,啪地关掉。 气氛更加尴尬,幸而我的目的地已经在望了。 “就在这里停车吧。”我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过来。” 他抢着下车,帮我打开车门。他是那种任何时候都不会对女性失礼的老派男人。 我几乎没有勇气看他一眼,转头就要落荒而逃。 “霭仪——”他叫我,我驻足,他却欲言又止。 一辆自行车擦身停住,我吃了一惊,原来是弟弟。他看看我,又看看奕伟,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拍拍后坐:“我带你吧,姐。” 我坐上去,抱住他的腰:“走吧。” 顾征默默地骑着,忽然问我:“姐姐,你很喜欢他吧?” 我不答,却忍不住地回头。他的车还停在那。 “家里怎么样?诚诚变化大吗?”我有意转开话题。 “肯定不是小鼻涕虫喽,而且聪明得很,一来就把老妈哄得很高兴,我现在已经失宠喽。”弟弟醋意浓浓地。 “哗,你也有今天!”我勉强笑着。 一进家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小妹雪仪正专心致志地在偏厅里插花。我紧绷着的弦稍松,我莫名地对看到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场面感到恐惧,或者是那会使我愈发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而无所适从吧。 “小雪,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顾征问。 雪仪抬起头,看到我们微微笑了:“他们去超市买东西了。”她穿着一袭白衣,乌黑的长发松松地编了一条长辫垂在胸前,眼睛明亮如秋泓,依旧是美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息。我不禁微叹,不可否认我们是相象的,但正因为相象,愈发显得我是粗胚,她是上帝精雕细琢的正品。 “姐姐终于有空回家了。”她欢快地站起来迎上我,小嘴微扁着,看起来天真又无邪,比她的实际年龄还显得小。弟弟说得对,她真的看起来比以前有活力,人也轻快。我的心里也一轻,她的快乐之于我有莫大的意义。 “我也是刚刚出差回来,这段时间特别忙。”我轻拉了拉她的长辫,“头发都长这么长了,真快。” 顾征伸长了脖子看她的插花:“喔,又限时专送到学校?这位情圣够浪漫的!” 小妹双颊飞红,低头用手指不住缠绕辫梢。看来小弟所言非虚,雪仪真的在恋爱了!我心里欢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门一响,妈妈和堂哥回来了,我和顾征忙上前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拿进厨房。 堂哥看着我直点头:“霭霭变得愈发有气质了,走在街上都不敢认喽。” 我笑:“堂哥这可是老伎俩了,对漂亮女孩可以夸她越长越漂亮,对不漂亮的女孩可以夸她有气质——” “瞧瞧,还是这么不饶人,那鸭舌可不能给她吃,这‘以形补形’还了得了?”堂哥佯怒,逗得大家都笑了。特别是***脸色尤其缓和了。 “爸爸和乐诚呢?怎么不见他?”我环顾一圈。 “叔叔说你爱吃菠萝,刚才在超市里忘了买,乐诚陪着买去了。”堂哥说得不以为意,我却不由一怔。这次回家,一切都似乎有点不同。难道只是因为小妹的事情? 正说着,门铃响了,我深吸口气,“我去开门。” 我伸手拉开门,一个声音笑着说:“二爷爷叫棋友拐跑了——”在我与他对视的瞬间,他的声音嘎然而止。我觉得犹如五雷轰顶,全身的热血都冲上头顶,心跳加速,汗出如浆,四肢无力,全身麻痹,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眼前身材健硕腰细腿长的高大男孩,面孔英俊得出奇,如果不是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十足一个无可挑剔的美男!他赫然是我在S市“一夜情”艳遇的那个舞男!我在心里大叫这不可能,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反应是马上关门。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15:15

3

已经来不及了,堂哥走过来奇怪地问:“诚诚,你站在那干吗?不认得大姑姑了吧?” “我——”他有些迷茫地眨眨眼睛,“是呀,真没想到——” “这么久没见,乐诚的变化真大,我都认不出来了。”我用最大的定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可怕的误会,我打定主意死不认帐。可是他活生生地在我眼前,脑中闪回那晚疯狂的画面,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逃之夭夭,天,你还要怎样惩罚我?稍微一个犯错都不肯放过我! “可不是,十多年没见了,”堂哥浑然不觉我与蒋乐诚神态怪异,乐呵呵的,“从前你和小征给他起什么外号来着?什么虫?” 我干笑两声,自己听着都刺耳。 “姑姑的变化也很大,”蒋乐诚似乎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若无其事地,“完全是女强人的样子,又漂亮又有气质——”故意拉长了声音说:“——而且是标准的骨感美人哦……” 大家都笑他油嘴滑舌,只有我对他的暗示有苦说不出,脸上烧得快冒火。我有意避开他的目光,却直觉他的目光在肆无忌惮地盯着我,一时如坐针毡。 妈妈在厨房里叫顾征去叫爸爸回来吃饭,我霍地站起来:“我去吧。” 顾征奇怪地看看我:“老姐难得这么勤快——” “我陪姑姑一块去吧,多走走待会多吃点。”蒋乐诚也站起来。 我一言不发地开门走出去,直到进了电梯还在惊疑不定,不知道他阴魂不散地想干什么。他忽然开口:“喂——” 我猛地转身,身子贴着电梯壁,有点神经质地:“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你了——” 他笑,颊上居然有一对酒窝,眼角弯弯,坏透了的模样:“你还没按到一层,姑姑。” 我气个半死,脸色想必已经铁青,狠狠地按了1层。我一向是善于自控的,很少失态,今天的打击实在太大,我完全乱了阵脚,狼狈已极。 “你的耳环好漂亮。”他直视着我。 “啊——?”我下意识地摸摸耳朵,才发现早上起得匆忙忘了戴耳环。我向他怒目而视,他从衣领里拉出根银链,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定睛一看几乎要晕倒,他的颈链坠竟是我失落的那只珍珠耳钉! “你——你想干什么?还给我!”我杀之而后快的心都有,我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还什么?我们可是十几年没见了。”他笑得坏坏的,“如果不是这只耳钉,我还以为是我做了一场春梦。” 我气结,电梯门开了,我几乎是冲了出去。 他好整以暇地跟在我身后:“喂,姑姑,你别像见了鬼似的好不好?” 我怒不可遏,猛地转身冲他大叫:“你想怎么样?” 他一脸无辜:“我想跟你说声谢谢。” “什么?”我愕然。 他狡黠地:“你让我知道原来我可以凭与生俱来的本钱赚钱,不念大学也不怕失业。” 我闭一闭眼,开始有点气馁,天下竟有这样可恶难缠的人:“你到底要怎样?” “我在感谢姑姑的知遇之恩呀,我已经把你给我的酬劳裱起来纪念我的第一次‘下海’,”他压低了声音,“说实话你觉得如果我在这行发展会不会有前途?” “是呀,你不做舞男真是所有恩客的损失!现在入行还不算晚!”我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不会吧,你怎么这样做人家长辈?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他怪叫。 我的神经快要崩溃了:“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长辈?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姑姑批评得是,是我不对,我也是,也是情不自禁嘛。”他仿佛很委屈。 我终于意识到再和他说下去只会是把自己气死,转身大踏步地走向小花园,爸爸通常在那下棋。难怪古人说“红颜祸水”,“蛇蝎美人”,原来不拘男女都是这样,古人真是有智慧。我这个血淋淋的受害者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罚我?归根结底还是郭奕伟的错,如果不是被他伤透了心,我怎么会喝得烂醉,把蒋乐诚误认做他,和这个“祸水”发生关系?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他才多大点年纪,十九岁?二十岁?竟这样邪恶得像个魔鬼!他做爱技巧之娴熟也完全不是这样年纪应有的……我脸一红,怎么竟想到那上面去?总之,是我倒霉,百年难得一遇地搞次一夜情,对象竟是名义上的侄子,简直有乱伦的嫌疑,事情要是传出去——天那,我简直不敢想。怎么办?怎么办?万一他到处跟人说,我真不用做人了!越想越心惊,我回头瞪视着他:“蒋乐诚,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第二个人说,我就,我就——杀了你灭口!” “虽然我只是偶尔客串了一次,但是也不要这样低估我的‘职业道德’吧?”他似笑非笑地。 “我还是更相信事实。”我哼了一声。 把爸爸从棋桌上拉回家,有旁人在蒋乐诚倒是老老实实的,我暗暗松了口气。 “霭霭——”爸爸忽然叫我,把我吓了一跳。 “什么?”我努力集中精神。 “怎么最近瘦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身体不好?小征说你整天出差,这么大的人了,要照顾自己。”爸爸还是很严肃。 “是,我知道了。”我眼眶微热。爸爸比我上次见到老多了,多久没回家了?我反省,是否自己也太敏感、太任性,一度将自己在家中孤立起来,被愤懑、自责、委屈、懊丧……种种情绪充满,不能自拔。或者父母与子女之间是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可是这么多年的坚冰,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融化。八年前的那次可怕事件,是每个人都不敢越一步的雷池。大家都假装忘记,其实它像一个幽灵一样一直在这个家里飘荡。至少我自己就无法摆脱,我不能原谅自己,可是我不能忍受别人不认为我也是受害者而是罪魁祸首。天知道,我宁愿事情是发生在我身上,也不愿意是小妹。 沉浸在乱糟糟的情绪中,整个晚上我都神不守舍,别人说什么我只是赔笑。终于连堂哥也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好奇地问我:“霭霭,你不舒服吗?怎么话这么少?” “我?”我一惊,忙将笑容挂在脸上,“没有啊,这段时间一直出差,有点累了。” “不是减肥减过头了吧?你看看你,本来就瘦,现在简直就一把骨头,光剩大眼溜精了。”堂哥故意打趣。 “流行瘦嘛。”我顺着他的口风说,佯怒地白他。 “姐姐这样瘦瘦的穿职业装特别好看,”雪仪插口,“特别有女强人的味道。” “捧杀我?”我望向雪仪,判断她的心意。她的笑容灿烂如春花,看起来还是那么天真无邪,我有点眩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是友善的。我宁愿这样相信。 “不会呀,我觉得小姑姑说得一点也不夸张。”蒋乐诚接口说,他看我的眼神看起来就是促狭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蓦地发现大家都看着我,突然成了注目的中心,我觉得局促不安。 这时小保姆来叫妹妹听电话,顾征挤眉弄眼地:“请安的又来了,真准时呀。” 雪仪脸红红地去听电话,妈妈责备地看了小弟一眼:“就是你话多,总要惹出事来才安心!安安静静的没人当你是哑巴!” “妈妈也紧张过头了吧?小雪又不是瓷娃娃,碰碰就碎了。”顾征不满。 “你懂什么?”妈妈啪地一摔筷子,“这么大的人了一点没有分寸,小雪才好一点,你们都看不过眼,非要搞出事来?” 我感到脸上热辣辣的,不敢抬头。顾征霍地站了起来,看了看我,软化地坐了下来:“妈,大家都爱小雪,可是太紧张她,会让她自己更紧张。” 我感激地看着弟弟,蓦地感到弟弟长大了。顾征向我微点了点头。 妈妈缄口,堂哥和蒋乐诚大概一头雾水,但看我们一家人面色不豫,也没有开口。 一晚上的平和气氛,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我如坐针毡,借口太累了,回去休息。 “晚了,小征你送送姐姐。”爸爸忽然开口说。 “叔公,我正想出去走走,让我送送姑姑吧。”魔鬼说。 “不不不,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差点跳起来。 “也好,这边没有出租车,有人送送安全。”爸爸咬着烟斗,“小征,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走吧。”蒋乐诚不由分说去开门。 我骑虎难下,一边暗暗叹气,一边揣测他又想怎么折磨我。想想真是气愤,活了一把年纪,怎么会斗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一念至此,我顿时“化悲愤为力量”。之前的失败是因为我太震惊,乱了方寸,现在他再惹我,我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一进电梯,我就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树起了全身的刺。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以为你是那种——那种喜欢出来玩的女人,所以态度有点恶劣。看你一晚上都心事重重的,我想是我误会了。”他平静地说,“你放心,我不是乱说话的人。” 我惊诧,没想到他的态度转了1800的弯,这个家伙看来还不算坏得彻底。我亦担心事情外泄,索性将错就错,看着他淡淡地说:“不论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你也没有资格评判我。因为你也不是什么柳下惠。不过,希望你言而有信。” “不用发毒誓吧?”他笑得坏坏的,连酒窝里都是坏水的样子。 “随便你,像我这个年纪已经不相信任何誓言了。”我有点落寞地自嘲。 “是因为什么人对你违背了誓言吗?那个什么伟?” 我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猛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他怎么知道? “我一直好奇,什么样的男人会让你这样的女人流那么多眼泪。”他深深地凝视我。 我转过脸,不答。“丁零”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外面的天气仍然闷得出奇,大概在酝酿一场雨。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了,把我的耳钉还给我,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耳钉?”他笑。 我气结:“你少装糊涂。” “可是,十几年没见过姑姑你了,我怎么会有你的耳钉呢?”他半侧着脸,狡黠地笑。尽管对他恨之入骨,我亦不能不承认,他脸部的剪影实在是好看。我想我真的是老了,竟然不是一个“孩子”的对手。 一念至此,不由气馁,我口气软了下来:“那个耳钉之于我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请你还给我。” “那个耳钉——之于我也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我以为他还戏弄我,忍不住抬头对他怒目而视便要发作,与他打个照面,我不由一怔。他的表情十分认真,几乎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沉,似乎不是开玩笑。我困惑了,我看不透眼前这个与我关系复杂的男性。 他忽然笑了,尖尖的唇角上扬,勾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不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哎,有车来了。” “你不要想搪塞我!”我瞪着他。 “上车吧。”他打开车门,“我可是小人,别逼我,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明明是卑鄙的威胁,偏偏他还一脸无辜的表情,那么孩子气。 我气结,一言不发地钻进车内,重重摔上车门。 我该把今天定为我的受难日。 接到吕歆的电话,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无情无义的家伙,你干脆留在德国别回来了。”我骂她。 “喂喂,我又怎么了?”吕歆不平。 “电话也没有一个,谁知道你是死是活?” “你放心,我坏人活千年!你以为我是大款?国际长途我打得起吗?少废话,下班后老地方见,给寡人接风洗尘。” “到时候再收拾你。”我挂上电话,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我与吕歆大学里虽不同专业,但是凑巧分到混合宿舍,关系好到无话不谈。前些日子如果有她在我身边,我想我会好过一点。偏偏她去德国培训,弄得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她回来了,我本来很高兴,可是真要倾诉什么,又觉得好难开口。很多情绪已经过了波峰的时刻。 助理小叶敲门:“顾小姐,新格广告的丁经理已经到了。” 我深吸口气:“请他们进来。”最怕这种契而不舍的人,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明白,还不死心。 “顾经理,打搅你了。”丁经理带着他的小助手快步走进来,“关于贵公司新广告案的问题,我们已经合作了两次,这次是不是——” “丁经理,我想我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次我们新品唇膏的广告案已经决定采用招标的形式,这是会议决定,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左右的。老实说,上两个粉底和指甲油的广告两位老总并不是很满意,效果也不是很好。请原谅我这么直接,”我其实并不善于拒绝别人,只好装做冷面,“我个人对贵公司以及您本人的工作态度是很欣赏的,希望你们能拿地出有创意的方案,能够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顾经理,我们合作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很愉快。我知道吴总、张总对您都非常器重,如果是您提出来的建议,应该比较容易被采纳。所以,如果顾经理可以帮我们的话,我们秦总一定会有所表示的——” “丁经理,请你不要做让我改变对你的看法的事。你在侮辱我,也是侮辱您自己。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不留两位多坐了。”我按内线,“小叶,送送丁经理他们。” 小叶应声进来:“丁经理请。” “打扰了。”丁经理微欠欠身,“其实秦总跟我说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不会答应的。顾经理,我相信我这次的方案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我非常期待。”我愉快的。看着他们走出去,我舒一口气。 冯堇从门口探头进来:“金钱计,美人计?老丁出哪一招?” “你猜猜。”我翻翻白眼。 “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肯定是金钱计了。要是出美人计,何愁大事不成?嘻嘻。” 我团起桌上的废纸扔她。一句“美人计”,勾起我想到可恶的蒋乐诚,心情愈发沉重起来。从那天意外相见之后,他倒是没有再出现过。可是这件事始终压在我心里,无法释怀,想到就惶惶然,它让我不安。真真一失足成千古恨,古人太有智慧。 程婕拉开冯堇:“老大,张总叫你呢。” “知道了。”我叹口气,难怪人人都想做老总,有什么事只要坐着叫人就行了。 张总办公室里,吴总张总两位老总都在,奕伟和另一位时副总也在座。我微感意外,目光下意识地回避着奕伟:“张总找我?” 张总看了看奕伟,奕伟轻咳一声,说:“是这样的,张总有一个关于市场活动的建议,所以找你过来商量一下。” 我故作镇静地望着他,然而当他的目光与我的交汇的瞬间,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悸动。多少次,我们曾经在人群中,用眼光交换了多少无声的心意。哪怕只是相视微笑,也甜到心里。这一切怎么竟在瞬间都轻轻揭过?我有点恍惚。 “——Z大学生会为了庆祝建校90周年,正在策划一个校园演唱会,除了几大院校的学生乐队,还想找几个当红的民谣歌手助阵。张总的意思,觉得这个机会很好,可以由我们出面赞助,宣传一下。”奕伟向我使个眼色。 我心中一紧,呼吸都急促起来:“这个,我想,赞助大型活动我们搞过好几次了,效果都还可以。不过,我们的产品以中高档的彩妆和护肤品为主,学生应该不是我们主要的客户群体——” “不要低估了现在大学生的经济能力,”奕伟打断我,“她们是最追求时尚的一族,潜力很大。”他向我微点点头,似乎在暗示我不要反对。 “我还是想听顾小姐的意见。”吴总说。 我略一踌躇,虽然事情有点奇怪,但奕伟这样不断暗示我一定有原因,于是我说:“我想我需要和Z大那边接触一下,看看演唱会的规模,做一下投资预算,才能回答这项活动是否可行。” “也好,后天可以给我报告吗?”吴总问。 “可以。”我站起来,“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和他离得这样近,我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烟味混着古龙水的那种熟悉的味道,这令我艰于呼吸。 真的走了出来,心中仿佛又若有所失。我呆呆地站在走廊里,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向哪里走。 慢慢走回办公室,才坐下,电话铃就响了。我漫不经心地接听了:“你好,芳姿。” “喂——”一声熟悉的“喂”意外传来,我的眼泪几乎要涌上来。太久没有从电话里听到这一声了。 “霭仪?是我。”奕伟轻轻地说,“你那边说话方便吗?” “什么事?”我用最大的定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他会对我说什么呢?心怦怦跳得快起来。 “就是刚才说的那件事,张总的女儿在Z大就读,而且是学生会的骨干。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谢谢你告诉我。”我没来由的一阵失望,真的没道理,我还期待他说别的什么吗?他还可能对我说别的什么吗?我总是让自己轻贱!怀着对自己的怨恨,我冷淡地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收线了。” “——好的。”他挂断了电话。 我摔摔头,放下电话,把冯堇和程婕叫进来,布置校园演唱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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