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烛影摇红

《因为爱所以爱》WORD版——没有看过的朋友可能会失去一次令自己再次感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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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34:22

43

赶到草堂火锅,还是晚了半个小时。可以想见吕医生脸拉得有多长。 “用不用这么夸张?女人受地心引力影响本来脸就会越变越长,你再这样,小心人家以为你和四蹄动物有血缘关系。”我坐下来,调侃她。 “每次都迟到,没有没搞错?新年来点新气象好不好?”吕医生向我怒目而视。 “到我们这把年纪,要改变可难啦。”我岔开话题,“点菜了没有?肚子好饿。” “你怎么样?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吕歆把菜单递给我,“随便点,我买单。” “那可要吃点好的。”我笑,多少有点勉强。 “有事?和你的小朋友吵架了?” “不是。工作很烦。换了两个新老总,作风十分古怪,很难伺候。公司里气氛很不好。”我摇摇头,“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懒得提。” “你们吴总走了?”吕歆有些诧异。 “是啊,换了大公主和六公子,一个颐指气使,一个神秘莫测。”我招手叫服务员,点菜。 “黑心贼,要不要点这么多?撑死你。”吕歆啐我。 “吕医生难得请客,怎么可以放过?”我嘿嘿笑。 “黑心贼,给你带的东西。”吕歆把一只纸提袋递给我,“一点土特产,有你最爱吃的鸭舌。吃了更加巧辩如簧。” “谢谢。对了,有事找你帮忙。” 吕歆上下打量我:“怀疑有了?” “呸。不是我,是程婕。她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最近情况不是太好,我想你帮她检查一下。” “什么?未婚先孕?这么大的胆子?”吕歆意外。 “她还没最后决定要不要,不过我看她的意思,还是想要。” “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最后还是抗不住压力。这个社会永远不能容忍离经叛道的人。” “自私地说,我不希望她决定留下孩子。当一个未婚妈妈,注定是走一条艰辛的路。” “我也曾经希望和夏医生生一个孩子。现在想想幸好当时没有冲动,不然只能是悲剧的延续。”吕歆唏嘘。 “我们都是理智型的人,不要看程婕平时很泼辣,其实是典型的多血质,做事有时全凭感觉,再多情不过。”我耸耸肩,“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一再拒绝乐诚。我就是太清楚地知道后果,所以不愿意付出代价。” “我还觉得你已经够疯狂了。”吕歆笑笑,“那个小孩对你很痴情的,别伤害人家。” “不要站错队,你应该向着我才对吧?” “我见义勇为,大义灭亲,行不行?”吕歆开始往火锅里下菜,“说真的,你们的事家里还不知道?” 我点点头,有点心烦。 “这样也不是办法,纸里包不住火的,除非你只是想玩玩而已。” “我从来不是想玩的!”我忍不住提高声线,觉得刺心。 “看看你,这么激动干吗?我随口说说而已。”吕歆慢条斯理的说,“是不是被戳中痛处啊?不是我要扫你兴,这个问题你早晚都要面对。” “拖一天算一天行不行?”我忽然没有胃口。 “是朋友我才说你,这种鸵鸟政策没有用的,你应该做一个决定。” “多少人都是这样,打着朋友的旗号名正言顺地胡作非为。”我送她好大白眼。 “看出来啦?反正决定还是要你自己做。” “行啦行啦,记得你是妇科医生不是心理医生,好不好?”鱼片吃在嘴里味同嚼蜡,我心里清楚吕歆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我真的还没想好怎么做。 “我相信你有分寸的。来来,吃个虾,这么贵,你得把虾头虾皮都吃了。”吕歆夹个涮好的青虾给我。 “我吃肉,你吃皮。”我哼一声。最近也许应该去哪拜拜,工作、感情都烦心。

回到家,乐诚正在网上打游戏,全神贯注,整个就是一个贪玩的孩子。 我忽然有一种想拥抱他的冲动。 “火锅好吃吗?可怜我自己吃泡面。”他关了游戏,回身对着我。 “还好。又打了一晚上游戏?英语念得怎么样了?逞强报四级考试,不好好念书,考不过多丢脸。”我指着他说。 “是,训导主任,我这就去念书——”他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说,忽然跃起来一把抱住我,“不过要让我抱抱先。” “别闹了,我一身火锅味,要赶快去洗澡。”我尖叫着拍他。 “一起洗就好了。”他抱住我不松手。 “乖啦,听话。明天姑姑给你买糖吃。”我拿他没辙。 “要吃棉花糖。”他笑嘻嘻地。 “对了,诚诚,下周我要出差,大概要三五天。”我放弃挣扎,就势坐在他怀里。 “出差?不行,你是有前科的人,不能出差。”他嬉皮笑脸。 “你这个家伙,又提!有完没完!”我有点恼羞成怒。 “没完没了。这辈子我都和你没完没了。”他做个鬼脸,“要去哪?” “我要去T城,离你们家不远。” “跟谁一块去?” “干吗?你审问犯人呢?和我们新任总经理一起去,行不行?”我白他。 “多大年纪?长得怎么样?”他举手做记录状。 “大概不到三十岁,眉清目秀,一表人材——” “不行不行!一听就不像好人!”乐诚哇哇大叫,“我要和你一起去!” “别闹了,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下周你就开学了,想逃课可不行。” “上课当然没有女朋友重要!外面坏人那么多,我不看紧点怎么行?”他理直气壮。 “你要是再说,我会觉得你根本不信任我!”我沉下脸来,“难道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我都会变心跟着走?” “好啦,我不说了。我也是担心你嘛。”乐诚投降。 “我这么大的人啦,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瞎担心什么?快点去念书,考不过打折你腿!”我做凶恶状。 乐诚乖乖拿了英语书到沙发上去念。 “这才乖,姑姑喜欢你。”我走过去,亲亲他的脸颊,“我去洗澡,你可别偷懒。” “好啦好啦,比我老妈还罗嗦。”乐诚一脸委屈。 我在他额头上打个暴栗,以示小惩。 坐在浴桶里,我回想乐诚作鬼脸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偷笑。这样过一生,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能够牵着他的手,站在全世界面前,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我开始动摇了,我想我还需要一点勇气和决心。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34:41

44

出发前的几天忙个人仰马翻。程婕检查过之后确认一切情况良好,但我不可能还当她是主要劳动力。突然接手保健品项目的工作,光是一个市场调研已经弄不过来。我只好从公关组调人帮忙,一起做报告。 睡眠不足,我的眼圈每天都是青黑色的。幸好,可行性报告及时赶了出来,虽然是第一稿,大体上还过得去。 不出我意料,梁陈总监在会上横挑鼻子竖挑眼,恰当不恰当地找了一堆毛病。 出乎我意料的是,奕伟也提出意见,认为很多数据缺乏可靠来源,结论不能令人信服。 陈总经理慢慢地用普通话说:“我认为,顾小姐在短短五天之内完成了正规情况下三个月做的事情,结果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事实证明,顾小姐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项目有充分的认识,她是完全有资格参与项目谈判的。如果谁还有异议,请现在提出来。” 我有点迷茫,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原来有很多人是不赞同我的。看来我的后知后觉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平时还老觉得自己人缘混得不错。我还是不明白,奕伟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扯我后腿。自从事情的真相揭破以后,他好像一直有意回避我。难道他又把这件事怪在我头上?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习惯当“耶稣”了。 第二天我就和陈总出发搭飞机到T城。CHECK IN了酒店,放好行李,我正打算洗个脸,接到陈总经理的电话,要我到下面的咖啡厅去。 我补了一点妆,搭电梯下去。陈总坐在角落的座位上,他的旁边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我有点意外。 “请坐顾小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霍贞祺先生,是芳姿香港母公司项目部经理。顾霭仪小姐,是大陆这边市场部经理。”陈总为我们引见。 “你好顾小姐,请叫我Ben。”霍贞祺先生彬彬有礼地和我握手,普通话相当流利。 “你好Ben,我是顾霭仪。”我伸手与他相握,保持职业的微笑。 “这次谈判将由Ben代替我主谈,现在我要赶去别处,有问题打电话给我。”陈总语气平淡地说。我闻言大大惊诧,表面却不动声色:“我会努力配合霍先生的工作。” 霍拍拍陈总的肩膊,什么也没说,看来他们早有默契。 目送陈总离开,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到半空,有些无所适从,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着落在什么地方。事先想过很多可能遇到的问题,没想到刚到就挨了一记闷棍,有点晕头转向,完全不了解状况。 霍微笑说:“顾小姐刚来,要不要出去走走?” “下午就要和对方见面,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沟通一下情况?”我说。 “Sam没有选错人。”霍笑了,从公文包里拿出资料,“我本来也想这样提议,但不知道顾小姐的意思,未感冒失。” “你太客气了。”我谦逊一句。 虽然拿到的资料差不多,但立场和思维方式的差异,致使我们之间很多问题看法不一致。但是经过讨论,大家的基本思路还是一致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工作告一段落,看看表,不知不觉竟然讨论了两个小时。 “老实说,本来我还有点不放心,可能也有一点点偏见,不过现在我更加确认,Sam没有选错人。” “霍先生这样开门见山的表扬我,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对他的专业水准也相当佩服。 “叫我Ben好吗?已经是中午了,不如一起到餐厅吃饭吧。”他看看表。 “也好。” “我不得不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女人。遇到这么突然的情况,一句都没有问过。在我的印象里,女人都比较八卦,什么事情都要搞个水落石出。” “你是说陈总突然离开这件事?领导自然有他的理由,他可以告诉我,也可以不告诉我。只要不耽误工作,理由对于我来说并无所谓。”我说。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好奇心,但对于和我没有关系甚至我根本不想介入的事,我肯定不会多问一句。本质上我是一个冷漠的人。 午餐选了自助餐,Ben对于我的好胃口和大食量又叹为观止。我开始怀疑他到底见没见过女人。 “你不知道,香港的女孩子减肥是很疯狂的。我每次看到她们吃东西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一点点东西,连只雀都养不活。她们居然也没事。” “那你也太大惊小怪了,现在看到我吃这么多东西又觉得不可思议。” “最不可思议的是,你居然可以KEEP这么好的身材。叫我们那边的女孩子知道,一定气得吐血。”Ben笑。聊了这么久,我这才认真打量他。他应该是广东人,皮肤微黑,倒也剑眉星目,可惜身材矮了点,失了分数。他笑起来也有酒窝,不由得让我想起乐诚。今天他应该开学上课了,不知道学校里那一帮莺莺燕燕是不是又要围着他转。想着想着,心里泛酸。 惊觉Ben在叫我,我忙应道:“什么?” “这么出神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有点尴尬。Ben也很有分寸,*开话题言不及义的瞎聊。 下午飞龙保健品公司派车来接我们,照例第一天没有实质性对话,和他们的几位老总见面,神侃,跟车到处逛,晚上又是丰盛的饭局。 对方市场部部长暗示Ben晚上有安排,我识趣地表示自己已经累了,要回酒店休息。Ben不知道是假道学还是真装傻,也说要回酒店。在车上我接到陈总的电话,问我情况如何。 “还好,明天开始正式谈判,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我说。 “有事多和Ben商量。过几天我会回T城,在这期间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我不在T城。”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暗暗叹口气。我讨厌复杂,可是事情总是会找上我。挂上电话,我明显地沉默了。 “霭仪,陈家的事非常复杂,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牵扯进去。”Ben忽然说。 “谢谢你。”我有点意外,毕竟初见面,交情尚浅,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你不要嫌我多事,我是欣赏你,觉得和你一见如故。”Ben说,“其实我也只是给陈家打工,很多事情也并不清楚。不管怎么说,我比你接触他们时间长些,你听我的不会有错。” “我明白。你也很让我意外,原本我觉得香港人都很市侩,很虚伪,没想到也有例外。” “哗,不是吧?你不是这么睚眦必报吧?” “现在知道也不晚。”我与他相视一笑。不论如何,被人关怀总是会觉得温暖。

谈判基本算是顺利。飞龙保健品公司经营不善,老板又打算出国,公司一定要出手。分歧主要集中在债权债务归属的问题上。 经过三天的“拉锯战”,战果令人满意。“芳姿”只承担“飞龙”不高于十万元的债务,其他债务在公司所有权转移后剥离。 说实话我很钦佩Ben的专业水准,我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工作,全靠他够经验、够沉稳,他的手段相当老辣。 陈总回来请我和Ben吃饭,席间全是Ben在制造气氛,陈总明显地情绪低落,相当外露。我若无其事地和Ben说笑,假装没看见。 回程一下飞机直接回到公司,我就接到通知,公关部重新独立,暂时任命Jack王担任副经理,主持部门工作。Jack王特意过来向我表示感谢,说我在领导公关部的时候教了他很多东西。我恨不得一拳打在他鼻子上,表面上还得客套地应付。 小叶待他走后进来说:“老大,梁陈总监好像在针对你。你不在的时候她找每个人都谈过话,要大家说说对你的看法。” “没什么,我只怕她会失望。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可以让人揭露的。”我的手在办公桌下下意识地捏紧。 “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叶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 “好啦,无论别人说什么我们还是要一样的做事,通知大家半个小时以后开会。”我故意轻松地说。她转身出去,我也垮下来,靠在椅子上不想动。 陈氏姐弟俩显然有矛盾,我似乎有做炮灰的嫌疑。从前一个张总已经够让我腻歪地,现在形势变得更加复杂,真烦。难道想好好工作不受无谓的干扰也是一种奢求?我有点心灰意冷。 开会听取工作汇报,又安排了下面的工作,我说不出的疲倦,草草收队。 头疼得快要裂开,我翻箱倒柜找止痛药。遍寻不获,我颓然倒在椅子上,心里窝火。 我抓起大衣,拉开门准备出去买药。 小叶正从门外进来,见到我,压低声音说:“老大,我刚刚听说陈总和梁陈总监吵起来啦,好像是因为你呢。” “小叶,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学人家这么八卦,东打听西打听乱传话!做好自己的事!”我忍不住发火。 小叶嘟着嘴闷闷地走开。 我有点后悔,但面子上挂不住,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在街上走了一会,我渐渐心平气和了。南北地气差异真的很大,T城已经是满城皆碧,这里树枝才刚发芽,点点新绿,无法改变整个城市的灰头土脸。 已经无心工作,我索性坐车到了Z大,在校门口打电话给乐诚。 电话很快接通,令我吃惊的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应答:“喂,哪位找?” “我找蒋乐诚。”我觉得不快,声音也变得生硬。 “对不起,他正在打球,恐怕不方便接电话。你是哪位,要不要留话让他回电?” “不用。”我恨恨的按掉电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恶劣。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女生,居然问我是谁! 我抬头看看天,蔚蓝如洗,好个晴朗天气。怎么我的眼睛这样发涩?我的情绪如此低落。我慢慢踱到曾经和乐诚一起喝过咖啡的咖啡屋,点一杯不加冰的鲜橙汁。耳边忽然回响起那天他说的话,“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了。一个人坐在台下发呆,很像我在‘蓝色眼泪’第一次看到你的情形,穿那么整齐的白衬衫和宝姿套装,趴在桌子上,举着一杯啤酒发呆。我叫你别再喝了,你抬头看我,眼睛那么悲伤,像受伤的小动物。”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其实没有什么事,只是好像除了流泪我无以宣泄情绪。 手机在响,我看一眼,是乐诚的号码。 踌躇半天,电话铃一直顽固地响个不停,我接听了:“喂?” “霭仪,你在哪里?”他焦急地问。 “我已经回来了。”我淡淡地说。 “我听同学说你刚才找过我,你现在在哪里?” “是呀,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女同学。”我忍不住吸一下鼻子。 “别闹了,我已经说过她了,乱接我的电话。我刚才在打篮球,手机放在椅子上,没听到。不是为了这个生我的气吧?乖,快点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他柔声说。 “我就在Z大,上次那间咖啡屋。”我软化了,实在想见他。 “等我五分钟。”他挂上电话。 我盯着腕表,看着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四圈半,我看到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小路上狂奔而来。 看着他的眉眼渐渐在我的视线里清晰起来,长发在风中飞扬,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如此思念他。我渴望靠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到他气喘吁吁地坐在我面前,他跑得太急,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把橙汁推倒他面前,他连喝几口,渐渐喘过气来。 “傻孩子,跑这么急干什么?”看到他,我就知道我绝无可能继续生气。他的脸颊因为剧烈运动变得潮红,眼睛这样明亮,有些孩子气。但纯真得让人心疼。年轻真好。 “我太知道你,表面大方,其实是个醋坛子,肯定会为了别人接我的电话生气。我当然急着找到你了。”他扮个鬼脸。 “什么?我要是不生气,你就不急着看我了?”我佯怒。 “又冤枉我。一走这么久,我怎么会不想你?”他握住我的手,作出含情脉脉的表情。 我忍俊不禁,真是败给他。 “要生这么大的气?眼睛都哭红了。”他拿手指拭去我眼角残留的眼泪。 “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在公司里待着,就出来走走。”我无意识地搔着他的掌心。 “喂,回家再挑逗我好不好?”他压低声音说。 我啐他,丢开他的手。他笑着紧握住我的手:“好了,不闹了,现在有五点钟了,想想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你做的海鲜焗意粉,还要吃沙拉和罗宋汤。”我吸鼻子。 “还等什么?回家吧。”他拉了我就走。 在超市购物的当,我打个电话回公司,小叶看来还在生气,声音有点发硬。 “行啦,今天是我脾气太大,别气了。带了礼物给你,今天没来得及给你,明天一定给。好不好?”我哄她。 “这还差不多。老大,两位老总都找过你,我说你出去办事了,你还回来吗?” “今天不回去了,你代我打卡。”我又叮嘱她两句,才挂电话。 环顾找乐诚,他正站在起司货柜前和一个小姑娘说着什么。我醋意顿生,走过去粗声粗气地问:“这么久?选好了没有?”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嘟囔着:“你姐姐怎么这么凶——”悻悻地走开。 “她看不懂英文标签,我帮她看一下而已。”乐诚无辜地举手说。 “总之,你是我的私有财产,生人勿近!”我冷哼一声。 “好的好的,我会在自己身上贴个标签,说明我是顾霭仪小姐的私有财产。嘿嘿,只要你不怕就行了。”他扮鬼脸。 “死家伙!越来越淘气!”我拧他的胳膊。 “不敢不敢,姑姑我错了,还不行吗?”他作可怜状,“把我打伤了谁做饭给你吃?” “留你一条狗命——”我板着脸,唇角已经控制不住笑意。 不知道是我的独占欲变强了,还是分开几天想念太甚,我忍受不了任何女性出现在乐诚左右。他和她们有一点交集都会令我不快。我想我恐怕需要调整自己的心态。这不是正常的我。任何要求都有相应的代价要付,我还不知道自己付不付得起。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3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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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已经做了三年,突然发现原来公司里有很多人嫉恨我。 虽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梁陈总监处处排挤我已经渐渐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公司里忽然有很多人开始对我待搭不理,大有划清界限的意味。 同时,也有另一派人马对我表示支持,认为支持我就是支持总经理。天知道,我和陈总单独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而且全部都是工作范围之内。 我这个莫名其妙的“炮灰”大概是做定了。 为了程婕的事,我和人事部又打了一架。按照公司制度,女员工怀孕期间享受固定的体检假。人事部回经理认为程婕没有结婚,就不准假。我搬出公司制度原文,一条条让他看,哪一条规定了必须是已婚的女员工。他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一拍桌子说:“总之,程婕未婚先孕有伤风化,于情于理,公司不可能准假!你有意见,可以去找总经理提,如果总经理说准假,那我就没话说。” 我气个半死,他话里话外就是点我与总经理关系非常。好,既然白担了虚名,我索性就找总经理把这件事分辨清楚。同样都是公司员工,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凭什么对人进行人身歧视? 很快,公司上下都知道我抱着大堆条文在总经理办公室里慷慨陈辞了半个小时,成为我与总经理关系非常的一条佐证。 第二天,两个批条同时递到人事部,一个是总经理批示未婚女员工怀孕比照已婚女员工制度办理,一个是总监批示女员工未婚先孕道德败坏立即开除以免影响公司形象和声誉。 公司原先就盛传两位老总姐弟失和,这下子风声更盛。更离谱的是,追根溯源认为此次矛盾还是因为我而起。一个撑我,一个挤我。 对于陈氏姐弟的关系,我一直有些疑惑。他们意见相左的时候的确很多,但对于陈总经理的事情小到眼镜度数加深100度,总监都深切关注,体贴入微,绝不是势成水火的样子。 我自己也怀疑,总监对这件事态度如此强硬,决不是针对程婕,恐怕程婕是被我连累。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在公司里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我在有意无意之间就已经听到无数背后的窃窃私语,有些相当不堪入耳。经过了最难熬的前四个月,她的妊娠反应已经没那么厉害了,但身形已经可以看得出来。她本来就瘦,肚子出来一点都很明显。她一句牢骚没有,但人明显更加消瘦,我暗暗担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几天以后,程婕忽然对我说,她已经递了辞职信。 我吃了一惊,继而恼怒:“不,我不同意你辞职。怎么可以面对一点压力就退缩?” 程婕平静地对我说:“老大,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我自己为难。我决定不再忍受下去了。我家里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我爸妈都叫我回家去待产,我已经答应他们了。换一个宽松愉快的环境,我想对我对孩子都好。老大,我真心的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很多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现在只有孩子对我最重要。” 我说不出话来,我完全明白她的苦心。越是明白,我心里越难受。平日里说亲道热,关键时刻我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兄弟。真是心灰意冷。 透过卷起的帘子,我可以看到程婕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我感到心如刀割,眼睛发涩。我告诉自己不能失态,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当我看到一个人事部的职员走进来站在程婕旁边监视她,我简直怒发冲冠,忍无可忍拉开办公室门,走到那个职员面前,声色俱厉地叫他马上出去。 职员有点畏缩,有点结巴地解释:“是回经理叫我这么做的,以免离职人员带走属于公司的东西——” “你马上给我出去,公司少了任何东西由我负责。你听清楚没有?马上给我走!”我感到自己青筋都快爆出来,他要是还站在我面前,下一步我一定会动手揍人。 职员转身撒腿就跑。小叶在旁边拍手叫好。 “老大,你几时也改改你的脾气?早晚要吃亏的。何必和那一票小人计较?”程婕倒是相当平静坦然。 “再忍下去我怕我会生癌!”我悻悻地。 “又乱说话!”冯瑾抗议。 小叶拉着程婕说:“孩子生了马上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一块过去看孩子。” “放心吧。”程婕淡然一笑。看到她这个心态,我觉得放心多了。 我拿出准备好的信封,塞给程婕:“这是给孩子的,你收着。”程婕推让,我坚持:“这是我当干妈的给孩子的一点心意,你没有权力拒绝。”程婕只得收下。 我们几个人一起送她下楼,看着她上出租车。小叶叹口气说:“这个春天真难熬。马上就是夏天了,快点转转运吧。” “不如去拜拜。”冯瑾提议,“宁可信其有。” 我本来是不信的,最近这么倒霉,也就无可无不可了:“你们看着安排吧,有个寄托也好。” 她们两个开始讨论哪个寺庙比较灵验,我回头看看外面的天空,一片不正常的灰黄色,据说下午会有一场规模比较大的沙尘暴。大自然开始惩罚我们了。从前就听一个内蒙古来的朋友说,他们那里是沙尘暴的源头,一刮起来二十米之内根本甚么都看不到。或许再过若干年,这里也会变成沙漠。一切都被黄沙埋葬。爱也好,恨也好,斗争也好,和睦也好,又有什么分别?

本来想单独为乐诚庆祝21周岁生日,但是乐诚接到我***电话,一定要帮他庆生。我们商议先分头去,然后再另外找节目。 其实同时到了家门口,我叫乐诚先上去,自己在附近的书店泡了一会才回家。 装成若无其事,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小雪知道我和乐诚的关系。小雪明显地心不在焉,精神有点恍惚。我到的时候她正和乐诚在阳台上说话,落日的光斜照在她脸颊上,仿佛焕出一层光晕,像一幅印象派的油画。 象征性的吃了一点蛋糕,小雪就说头疼回房间休息。 妈妈忧心忡忡:“这个孩子,打从回来就老像有心事似的,这几天更是没有一点精神,可怎么办好?” 爸爸咳嗽一声:“小雪心思重一点,向来是这样,你不要瞎担心。”顾征也附和。 弄了一桌子菜,气氛却有些沉闷,大家的胃口都不开。乐诚勉力说笑,顾征跟着配合,总算吃完了一顿饭。我有些伤感。有些伤口即使痊愈了也会永远留下疤痕,时间可以淡忘伤痛,却不能彻底擦掉伤疤。这个家自出了意外之后,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找了个借口先溜掉。百无聊赖地走街上走了一圈,拐进一家烟草商店买了包烟。心里有点烦闷,我坐在附近的咖啡屋里,默默地抽烟。 本来订了烛光晚餐,打算浪漫一把。现在,忽然没有心情了。 乐诚打电话给我,很快赶了过来。我抬眼看看坐在我面前的他,他的头发长了,刚刚为了吃蛋糕方便扎了起来,突出了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是喜欢看他的眼睛,像个孩子一样,那么清澈,没有心机。 “生日快乐。”我轻轻地说。 “你快乐我才快乐。”他直视着我的眼睛。 “二十一岁,一生中只有一次二十一岁,别为了其他事影响心情。”我微笑说。 “你不是其他事。”他抿抿嘴角。 “好啦,嘴巴这么甜。”我笑了,“我也没有不开心啊,不就是有点感慨嘛。” “告诉你一个消息,不过还不知道是好是坏。”他卖关子。 “说。”我再点燃一根烟。 “刚刚接到风的电话,他说他现在在这里——” “什么?”我差点跳起来,“那还不叫他赶快出来亮亮相!”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他说目前不方便。那个人脾气古怪,我也拿他没办法。”乐诚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这个人是不是男人啊?一点都不爽利!”我气恼。 “嘿嘿,像我这样的好男人本来就很少啊。”他皮皮地笑。我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他怎么可以这样可爱得不像样?他笑起来时候尖尖的唇角向上扬着,左边的唇角总是稍稍高些,像个没有心机的孩子。这是他最可爱的表情。 “别捏,容易流口水的——”他一本正经地。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喂,说真的,你最近好像胖了呢,脸都圆了。”我再捏他脸颊一下。 “证明你喂养得好呗。”他扮个鬼脸。我忽然感到一股冲动,那么渴望向所有人宣布他是我的,我爱他爱得快发疯。我渴望拥抱他。 “待会做点什么好?今天都听你的。”我握住他的手,轻轻贴在我的脸颊上,斜斜看着他。 “真的?那就跟我来吧。”他招手叫服务生结帐,拉了我就走。 “去哪?”我边上出租车边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笑得有点诡异,“不是说好了听我的吗?” 我只好点点头,闷声发大财。 车子按照他指的路,停在一间小酒吧门口。下车他拉着我的手推门进去,里面光线不明,我的眼睛尚未适应环境,忽然四面八方飞来各色彩带彩条彩屑。我本能地伸手挡住脸,乐诚把我圈在怀里,用身体掩护住我。 笑声嘘声混成一片,七嘴八舌地叫着“生日快乐”。 我拨开眼前所有的障碍物,环顾周围,吃惊地发现面前全是陌生的年轻的脸,眼睛都盯在我身上。我有点发懵,不知所措。 “有没有搞错?你过生日,这么晚才来!”一个男生走上来,和乐诚碰了下拳头,眼睛的余光还瞟着我。 “当然见女朋友更重要,”乐诚紧紧搂住我,“这是我女朋友,这些都是我的同学。” 我笑容僵硬了,我那么清楚地看到所有人眼中的惊讶甚至难以置信。那眼光让我觉得心里刺痛。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眼角瞥着我,分明是在议论我。 我感到怒火突然冒了出来,乐诚这样自作主张把我推到一个如此尴尬的境地,他对我还有没有一点起码的尊重?我为什么要让这样一群无知少年议论我?我冲动地想拔脚就走。 乐诚却毫无知觉,拉着我满场飞,喝个不亦乐乎,笑个不亦乐乎。我听得到他们说什么,却不明白他们要说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我像是站在世界边缘向里看,游离于他们的欢乐之外,笑容像一个面具。 乐诚一直把我的手握得那么紧。其实我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情。就在刚才的咖啡屋里我还有过类似的冲动,昭告天下,宣布所有权。可是他这样不顾及我的感受令我感到恼怒,我在挑战我自己的忍耐力。今天毕竟是他的生日,我不想让他扫兴。 几个男男女女簇拥着他到前面的小舞台上,非要他给大家献歌。我与他被冲散,趁机退到角落里。说不出的疲倦。 酒吧很小,不过五六张台子。今晚看来是他们包场,满场都是他们同学。我默默喝着啤酒,抬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是张总的女儿秀秀。这下好了,很快整个公司都会知道。不知道梁陈女士会不会认为这样的“乱伦”也是败坏公司声誉的行为。 我有些神经质的笑了几声。 乐诚唱了什么我没听到,我只看到不断有女生跑上台跟他合唱。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更加冷静。坐在马桶上,周围狭小而封闭的空间让我觉得好过些。 忽然听见外面有两个女生说话,一个说:“你说那个女的真是蒋乐诚的女朋友吗?她看上去比蒋乐诚大好多。” “有什么奇怪的?现在不是流行‘老牛吃嫩草’吗?越是年纪大的女人越是喜欢找小男生,抓住青春的尾巴呗。”另一个说。 “反正就是奇怪,钱秀秀说那女的是蒋乐诚的姑姑,也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乱伦这么刺激?不会吧?那女的看起来没这么变态呀。” “不好说吧?我就不明白蒋乐诚为什么会喜欢老女人,那几个班花随便哪个不比那女的漂亮?” “嗐,现在不是流行扮酷吗?说不定蒋大帅哥就是要玩这种酷呗。谢霆锋搭上王菲之后不是就更红了吗?现在流行姐弟恋——” 两人嘻嘻哈哈地走了,我用最大的克制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冲出去打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看起来如此不堪,我为什么要忍受这种轻贱?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涌出来。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出了卫生间直接出门打车。 司机发动了车子,问我去哪。 我倒在靠背上,说了地址。不可否认我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强烈的挫败感令我疲惫。我想我最需要回家好好睡一觉。 电话响。我看一看号码,是乐诚。怀着一种悲愤的心理,我任由铃声响着,不去接听。司机奇怪地看我一眼,大概是看到我面色铁青,什么都没说。 铃声一直一直响。断掉,很快又响。我们在比拼耐力。 终于,司机忍不住了:“小姐,你能接一下电话或者干脆关机吗?这样会干扰我开车。” 我踌躇,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喂?” “霭仪?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这么半天也不听电话,你在干什么?”他火气比我还大,气势汹汹地。 “我累了,要回家休息。”我挂了电话,然后关机。 回家先冲了个澡,洗去了烟味却洗不掉深深的疲倦。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有痛哭一场的冲动——或者那也是最好的发泄,然而我欲哭却无泪。 我到底在做什么?对现实的认识如此清醒,那么我的所作所为就是一种不可原谅的放纵。从第一次一夜激情就是我诱发了他的热情,尽管我是无意的。后来一步步的发展,我总对自己说我是身不由己。真的不能控制吗?我似乎始终对自己太放纵。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可以不去想未来的路要往哪个方向走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想要什么。难道就这么自欺欺人的过下去,直到有一天他不再爱我或者我不再爱他,宣告游戏结束?我付得起这代价吗? 可是,如果生命中没有了他,我生而何欢? 心情如此烦躁,我披衣起床,拿罐啤酒到露台上吹吹风。 门响了一声,应该是乐诚回来了。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37:13

46

我没有回头,静静听着他熟悉的脚步声,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不断接近中。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他的声音硬邦邦地,隐约强忍着怒气。 “我累了。”我喝一口啤酒,淡淡地说。不愿意过多解释,也不愿意再回想那些令我刺心的话题。其实年龄一直是我避免触及的问题,每个人都有罩门。 “这算什么解释?”他抓着我的胳膊,强令我面对他。 “我为什么一定要解释?”我感到怒气往上冲。 “你这样不辞而别,叫我怎么和别人解释?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怒气冲冲地。 “如果你在决定做一件事之前并没有替别人想过的话,那么你也没有权利反过来要求别人为你想一想。”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他怔一下,紧抿着唇,半天不说话。我也沉默。空气都是紧绷的。 他走到露台的另一侧,背身对着我。一直以来他给我的都是他阳光般灿烂的笑脸,从来没有以背影面对我。那种看不见的情绪让我感到沉重。 我有些负气,对他的霸道、擅作主张我一直都很不满,今天尤其过份。如果这次姑息了他,下次他不知道又会做什么更大胆的事。 几声极细微的不易觉察的类似抽泣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几疑自己耳鸣。走到他身后,我发觉他的后背似乎在微微抽动,我意识到他哭了,我的整颗心都软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男生为我哭,每个人都变得越来越麻木,流泪变成一种奢侈。怒气都烟消云散,我叹了口气,走上前用双臂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藏在他后背。贴得这样紧,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颤栗。我的心仿佛扭成了一团,痛彻心扉。 “诚诚,诚诚,不要这样——”我感到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外面凉,你穿这么少衣服还是进去吧。”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还在强作镇定。 我不答,把他抱得更紧。他回过身,把我揽进怀里。他的身体那么温热,他的气息那么熟悉,我没来由地觉得心酸,眼泪啪嗒掉下来。 “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他低低地叹息。 我抬头,迎上他凝视我的目光,他的眼睛那么黑那么深,眼角还有没擦掉的晶亮的泪痕。一晚上的委屈都涌上心头,我伏在他怀里,无声地流泪。 “好了,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公开介绍给我的同学是我不对。别哭了。”他柔声说。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吸着鼻子说。 “——如果我和你商量,你肯定是不答应,所以我就先斩后奏喽。” “你根本不尊重我!”我白他一眼。 “我哪敢?你是我姑姑嘛。”他哼哼唧唧地说。 “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姑姑啊?”我哼一声。 “我的眼里只有你。”他嬉皮笑脸地说,脸上犹有泪痕,更像个顽皮的孩子。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我刮着脸皮羞他。 “还是爱亲人的小狗呢……”他低笑,俯头吻住我。我抱着他的背,热烈地回应他。在一起已经大半年了,每次被他亲吻仍旧不可自控地意乱情迷,心跳得像撞鹿,全身都是软的。从来没有爱一个人爱到这样迷恋程度。或者真是前世的冤孽也说不定。怎么会这样呢? 他的手在我腰上游移,隔着睡衣我可以那么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手的温热,我忽然感觉全身都烧了起来。他总是轻易就令我充满了欲望。他抬起头,与我对视。他眼里的热切让我整颗心都颤抖起来。我揽紧了他的颈,情不自禁地吻他。我们就这么边吻边解对方的衣服边走向卧室,衣物散落一地。我忍不住轻笑:“我们像不像在拍好莱坞电影?一对偷情男女欲火焚身……” “下面继续拍的话是不是就算***了?”他轻喘着气,坏坏地笑。 “真人秀才对。”我吃吃地笑。 “你老是引诱无知少男——”他轻舔着我的颈,含混地说,手伸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安全套。 “你也算无知少男?”我啐他,突然冲动难以自抑,在他肩膀上咬一了口。 他呼痛,报复性的埋首在我两腿之间轻咬着我。我感到全身都快痉挛了,我身体深处的海开始涌动,浪潮一波接一波席卷着我,我不断地被抛在浪尖上,唯有紧紧抓住他。他进入我的身体,仿佛飓风推波助澜,海浪不断地淹没我,我只有完全地放任自己随波逐流。我舔着唇,仿佛有一点咸意。海风那么急。 那么大的浪突然将我抛在半空,我失重了,并急速下坠。我喊叫着,紧抓着他的背,浑不知身在何方,却无所畏惧。因为他和我是一体的。 我们都在剧烈的喘息,全身都是湿的。我伏在他身上,一动不动。那么不想他离开我的身体。 他轻抚着我的背,哑着声音说:“霭仪,你简直——完美,老天,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看到了海,海风很咸,海浪那么大……”我梦呓似的说。 “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我想我真的会死。”他认真的看着我。 “呸,这样的话我从来不相信。到我这样的年纪还相信生生死死会是一件可耻的事。”我心里猛地震动一下,表面却不动声色。 “我其实一直都有一种预感,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你的心里有非常冷酷的一面。霭仪,你是一个魔女。而我,终身都将受你的奴役。”他平静地说,带着种认命的味道。 “我伤害过很多人,也被人伤害过。我也以为我的老心早已长上一层万年坚冰的外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我总是放不下,你总是轻易就可以碰触到我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我时常想,你一定是我前世的冤孽。见不到你我就觉得心慌,完全没有办法做任何事。这是不正常的,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对你,我没有魔法。”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泪盈于睫。我在不由自主地战栗,心里充满万劫不复的预感。 “别怕,即使要做你一辈子的‘黑市情人’我也愿意。”他温柔地吻我的额头,“哪怕有一天我年老色衰的时候你会甩了我另结新欢……”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我被逗笑了。 “这也要抢?不要安慰我了,落在你这女色魔手里,我认栽,对一切可能的最坏的结果我都有心理准备——”他扮个鬼脸,露出最让我着迷的灿烂的笑脸。 我忍俊不禁,赶他去洗澡。他乖乖的爬起来,到了门口又淘气地向我展示他颈上挂着的我遗失的那只耳钉。我啐他,脸都红了,随手拿枕头掷他。他哈哈一笑,逃进浴室。 我平躺在床上,全身无力,情绪却散发着醺醺然的酒意。这个的小冤家,他才是我命里的魔星。

我并不是相信眼泪的人,但是那一晚乐诚的眼泪真的深深震动了我。我忽然觉得自己对他是有责任的,我害怕他再因为我掉一滴眼泪,我的心痛比他犹甚。我对自己承认了一件事,我其实一直是渴望和他长相厮守的。只不过因为自己从心里就不相信这个渴望会成真,所以始终回避去想,甚至自己先告诉自己绝无可能,绝了这个念头。 现在,我充满了勇气,无所畏惧。 所以,当我在公司内部网上看到被人偷拍的我和乐诚在咖啡屋里的照片以及配套的文字,我十分平静坦然。照片里我正伸手抚摸他的脸,可惜偷拍效果欠佳,不然应该可以看到我眼中的情意绵绵,以及他脸上的坏笑。 文字挺耸动,什么公司某位女性管理人员与见习生关系暧昧、姐弟恋甚至乱伦云云。我忽然觉得璩美凤也不容易,隐私的东西突然被拿到太阳底下谁都看得到,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小叶和冯瑾义愤填膺地要找网管去查谁这么无聊做这种事,被我制止。 “对这种无聊人,最大的蔑视是不予理睬。我越是有反应,对方就会越得意。有必要这样娱乐别人吗?”我悠然说。两人想想,都点头称是。 小叶凑过来说:“不过老大,我还真没想到你这样前卫,而且是大名鼎鼎的蒋帅哥……” 我一把推开她的脸:“我不理那种无聊人,可不代表我也不理你——”说着举起拳头。小叶笑着落荒而逃。 这些家伙,都让我给惯坏了。 话可以说的潇洒,事实上的影响还是不能完全消除。我成了全公司瞩目的焦点,常常有人三五成群议论纷纷,一见我就收声散掉。背后大概也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话,反正我听不到,也无所谓。我的心里其实压力沉重。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我做事必须更加小心。一点点行差蹈错,别人都会联想到这上面。我以为梁陈总监会找我训话,结果一直没有动静,我倒老惦记着。 无论如何,在公司里不过是打工,每个人最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薪水袋,再耸动的事也不过说说就算了。我担心的是家里的反应。火苗已经露出了纸缘,早晚会把整张纸烧成灰。家里一旦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暴风骤雨我连想都不敢想。那个家经历了太多打击,我真的不忍心再加多如此沉重的一击。 前两天,爸爸还打电话给我和我商量,希望我请假回老家去给奶奶庆祝八十大寿。我心虚得没敢直接应承。 乐诚到底是个孩子,在他的意识里根本没有对各种影响的考虑。他只是担心我、心疼我要面对这么多压力,而他的心里大概反而乐见这种局面的出现——终于距离我给他名分迈出了一步。谁还敢说年龄没有差距?他是无知者无畏,我是清醒地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好像不知道低调是什么概念,一有时间就骑着摩托车在公司门口等我下班,不仅公司所有人都知道,我看连整个写字楼都快知道了。我稍微表示反对,他就理直气壮的说反正地球人都知道了,还躲躲藏藏的,倒叫人看笑话。我拿他是一点办法没有。 一次在电梯里碰到另外一层办公楼的一个女孩,从前照过几次面。女孩看了我半天,忽然跟我说:“真羡慕你,男朋友那么帅对你又这么好。” 我对女孩子向来是凶不起来的,尽管尴尬,也只好笑笑不说话。我真的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出名。 类似的事情很多,比较讨厌的是某些男人好奇的眼光。最受不了男人八卦。小叶悄悄跟我说,我现在是写字楼里许多男士心目中令人倾慕的神秘女郎。我简直啼笑皆非。 这个夏天,乱得一塌糊涂。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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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收购了飞龙保健品公司,市场部成了最繁忙的部门。既要参与理顺两个公司的关系,又要进行大规模市场调研,确定要开发保健品的方向。同时,秋季产品的推广计划也要马上拿出来,人手捉襟见肘。招了两个新人补充力量,都是看起来挺聪明上路的小伙子。新人做事都很卖力且踏实,就是有点太过老实,整天被冯瑾、小叶两个欺负。不过被美女欺负大概也乐在其中,两个新人似乎乐此不疲。 看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确是真理。 下午要和营销部开会讨论秋季化妆品的推广方案,全组人中午草草吃个盒饭,最后开会内部审议方案。讨论正酣,接到乐诚电话。 “我在开会,晚点打给你好不好?”我压低声音说。小叶对我挤眉弄眼。 “有急事。我现在和风在一起,还有他的一个朋友。好不容易逮到他,你不想见见吗?” “找到他了?有没有问他和小雪的事?”我紧张起来。 “我当然会问,不过不是好消息。”他有点吞吞吐吐吐。 “什么意思?痛快点说。他不喜欢小雪?”我走到外面接听。 “他介绍了一个他的朋友给我,一个很亲密的朋友……” “你意思是说——他真的是同性恋?”我张大了嘴巴。 “我们就在你们公司附近的西餐厅,叫‘流沙’。我想你还是亲自来见见他比较好。” 我踌躇,最后决定还是去。回到会议室,让冯瑾代我主持,我拿了皮包就走。 到“流沙”真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服务生都还认得我,热情地招呼我。我远远地已经看到乐诚,他面向门口坐着。我走过去,乐诚站起来迎我,拉我坐在他旁边。我抬眼,对面还有两个人。当我看清其中一个,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我的第一反应是但愿我从未来过。坐在我斜对面的人竟然是陈书明总经理!风的亲密的男朋友?! 他也震惊了,与我对视着,说不出一句话。 乐诚似乎也感觉到有点异样,若无其事地介绍:“这就是我常提起的蓝风,顾霭仪。” 风向我微微颔首,神情仿佛带着一丝羞怯。他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清秀,眼睛像深深的潭水,带着雾气氤氲的迷离。他坐在那不出一声,天生就有种骨子里的惹人怜爱的姿态。而他形于外的遗世独立的冷漠又令人不能与他过分亲近。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谐。 我曾经想过如果他不喜欢小雪我可能会忍不住对他使用暴力,可见到他本人,我发现根本下不了手。他的美也是带着种邪气,像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罂粟花。我为这种美震惊,一时倒忘了陈总经理的在座。 乐诚在桌子底下用力捏我的手表示不满,附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好色的女人!不许一直盯着别的男人看!” 我一惊,目光一转碰到陈总经理的目光,急忙尴尬地转开。流年不利。这么倒霉的事都能让我撞见。 “不要再问我有关小雪的事。”风忽然开口了,声音轻轻地,带着明显的口音,温柔得像耳语,“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他转头看着陈书明,眼光中流露出强烈的感情,那么深情,那么爱怜。陈书明与他旁若无人的对视着,目光如胶似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来想到同性恋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点歧见。可是看到他们的情形,那种感情的流动与异性之间并无差异,一点不觉得怪异。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看到风的照片就觉得那种姿态眼熟。他和陈书明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十分相像,仿佛天生的两棵伴生植物,说不出的匹配。现在回想起来,陈总经理在T城神秘失踪应该就是到S市找风去了。天,这个世界真小。 我转头看看乐诚,摇了摇头。 乐诚领会,对风说:“你放心,我们都不可能勉强你。” “谢谢你。”风还是那样轻轻地说,我怀疑他有没有大声说过话。 “我想我们还是先走吧。”陈总开口说。他似乎也在回避我的目光。风点点头。 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我长长舒了口气。 “你刚才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你认识那个男的?”乐诚迫不及待地问。 “你看你,一副标准妒夫的架式!”我白了他一眼,“这次被你害惨了,风的亲密男友就是我的老板。说不定那天我就被灭口了。” “不会吧?就是你说的那对奇怪姐弟?”乐诚讶异。 “可不就是陈书明总经理?”我有点头痛。一直以来,我都希望当一个快乐的傻子,知道最少的事情,做好自己本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可是事情偏偏就要找上我。 “两年前风去过一次香港,待了有半年。或许他们就是在那认识的。”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捧着头呻吟。 乐诚伸手抱了抱了我:“别担心,大不了不做了我养你。” “你?你拿什么养我?还是乖乖念好你的书吧。第一学期成绩就不好,再这么下去小心考试不及格!”我捏捏他的脸。 “又捏!晚上睡觉会流口水的!”他抗议。 “说,最近有没有什么女同学对你表示兴趣?”我改捏他的腰。 他呼痛:“打死我也不说!”我再用力捏。他连连告饶:“我说我说,女同学倒没多少,不过我觉得教我们宪法的女老师好像挺喜欢我的,指定我当课代表,老有事情给我做。” “岂有此理!怎么为人师表的?我要到教导处去告她!”我大怒。 “你以什么名义去告?”他狡狯地笑。 “——我是你姑姑,不行啊?”我撇撇嘴。 “可是——我们很多同学都已经见过你,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他扮个鬼脸。 “还说,都是你自作主张!我还没跟你算帐呢!”我恼了,拔拳对他乱打一气。 “好了好了,别人都在看我们呢。你不是最不喜欢娱乐大众吗?”他握住我的手,将我抱在怀里,“不闹,时间差不多,你该上班了。” “回去再跟你算帐。”我摸出粉盒,照了照镜子,形容还很整齐。招手叫侍者结帐,被告知已经结过了。 乐诚拿摩托车送我回公司,才进办公室,小叶就告诉我总经理找我。 我叹口气,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的事。 总经理办公室照例是半合着百叶窗,光线显得暧昧。陈书明总经理站在小型吧台旁,手握红酒杯,若有所思。 “你找我,陈总?”我镇定自若地说。 他转头,直视着我,目光闪动,却不开口。我也不出声,坦然与他对视。 终于,他开口说:“风其实是不一个可爱的男孩子,但是他是我非常心爱的人。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我们。我相信你的妹妹是一个很美丽很可爱的女孩子,她一定可以找到最适合她的男孩子。但一定不是风。” 我有点意外。我以为他会要求我保守秘密之类,所以我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静静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对不起,我不能承诺你任何事。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不能代表别人。即使那个人是我妹妹。”我说。 他沉默半晌,忽然微微笑了:“霭仪,你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女人。” 他这样突然直呼我的名字,我觉得有点突兀,却没有觉得不自然。分享同一个秘密似乎使我们的关系从单纯的宾主转向一个暧昧不明的境地。他的坦然令我欣赏,一个人敢爱敢恨总是件十分难得的事。 “我只做我能承担后果的事。”我说。 “其实我们都有平坦的道可以走,偏偏选择了荆棘的路。”他浅啜着杯中酒,“这是八四年的红酒,要不要来一杯?” “公司制度,工作时间不能饮酒。”我笑笑。 “啊对,总监似乎还说过违者罚款之类。”他也笑了,说不出的讥诮。涉及到他们姐弟关系的事情,我不便开口。 话音未落,梁陈总监已经推门直入,目光如电从我脸上扫射过去,冷淡地说:“顾小姐,我有事情想和总经理单独谈谈。” “好的,那我不打搅。”我趁机开溜。 忽然觉得好笑。原先公司里还盛传我和总经理如何如何,如果真相大白,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跌破眼镜。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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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乐诚以乐队要排练准备参加比赛为由没有回家。我无视梁陈总监的反对,请了年假打算和乐诚去度假。反正总经理的签字总是有效的。 本来也没想到陈总经理在请假单上签字会签得这么爽快,毕竟现在正是公司工作吃紧的时候。按照我的职业道德原本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歇年假,一方面是受不了梁陈总监的慈禧太后式管理,另一方面招架不住乐诚的软磨硬泡,索性放纵一次。 陈总不加思索地大笔一挥准假,温和地用半咸半淡的普通话跟我说:“玩得开心点。风跟我说,你的男朋友是一个非常难得的男孩子。” “谢谢。”我开始原谅公司里对我与总经理的关系的蜚短流长,陈总似乎对我真的不错。 太久没放假旅行,上了火车脑子里还转着公司里的事,电话响个不停,一堆事情找我。乐诚铁青着脸抢过我的手机狠狠关掉:“你现在放假了,不许再理公事。” “别闹,快把手机给我,有些事我必须处理。” “没有你地球照样会转。”他好不妥协。 我改变策略:“好嘛,我就说十分钟,然后手机交给你保管好不好?如果耽误了什么事,下次我再请假公司哪会批准?有点远见好不好?” 他想了想,悻悻地:“说不过你。说好了,最后十分钟。” 我把几件要紧事交待给冯瑾,关掉手机,交给乐诚。 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说:“终于可以在人前肆无忌惮地抱你。” “傻孩子。”我将脸埋在他胸膛,双手环住他的腰。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全不理周围惊讶的眼光。他的体温汩汩地流到我身上,他的气息环绕着我,这种感觉让我不自禁地有点意乱情迷。 一直到下车我们都像连体婴儿一样依偎着没分开过。上了农庄专用观光车,在市区走了半个小时,渐渐转到郊区,开始看得到山的轮廓。路边都是参天的杨树,树影婆娑,感觉上就比市区要凉爽。远处的山谷里牧羊人悠闲地赶着羊吃草,远离了都市的喧嚣,忽然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节奏和方式,我有些恍惚。 农庄的大门是水泥做的两棵仿真大树,枝叶纠结在一起做成门的轮廓,进门就是脸盆大小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车子就停在门口。三个结着长辫子穿着苏格兰风格小格子衣裙的服务员出来迎接,我们和另外几个游客跟着其中一个姑娘往木屋区。我们预订的小木屋处在树木的环绕中,里外两进,外面是一个小小的厅,放着一组沙发和茶几;里面是卧室带卫生间,放着一张风格古朴的大木床,配着两个床头柜。没有衣柜,墙边放着两个庞大的古色古香的木制衣箱。床对面放着电视,旁边是一个小冰箱。 屋子里窗明几净,空气很新鲜,床单被子看起来也很干净。 服务员把钥匙和一张卡片交给我们:“我是032号服务员,有任何问题你们就打卡片上的电话找我。希望您在我们农庄享受一个愉快的假期。” “谢谢。”我给了十元小费,“请在门上挂请勿打扰的牌子。” 服务员依言离去。我倒在床上:“睏死了,我要睡一下先。” “大白天的怎么好睡?不如先运动一下,更容易入睡——”乐诚轻轻压住我,笑 嘻嘻地。 “淫贼,你又想干什么?”我刮他的鼻子。 “你说呢?”他俯头吻住我。 我本来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性欲旺盛的人,可是跟乐诚在一起之后,我总是轻易就被他挑起欲望,沦陷在他的温柔与狂野之中。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先于我们的心灵而熟悉,与乐诚做爱时的那种难言的身体默契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我们好像天生就是为对方而生,每一次都充满激情到火花迸射。 我常取笑乐诚前世是一条鱼,他实在出汗很厉害,有时汗水都会滴下来。每次做爱之后全身都是湿的。 正是上午十一点钟,阳光从半合着的百叶窗里照进来,斑斑驳驳地洒在床上,我们的身体都变成一条一条似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树木特有的清香,仿佛置身于丛林之中。在这样一个新鲜的环境里,感觉上连喘息都是和自然融为一体的。 我紧紧地抱着湿得像条鱼似的他,双腿环着他的腰,不想他离开我的身体。他一下一下温柔地吻着我,轻轻抚弄我的头发。 时间忽然全是自己的了,这种悠闲的感觉我还不太适应。 他抱我到卫生间一块淋浴,打电话叫了午餐送到房间来。我在木地板上铺一块床单,摆上送来的沙拉、牛排、面包、玉米浓汤和红酒,改成野餐。 乐诚推开窗子,外面都是碗口粗细的杨树,树叶随风沙沙轻响,天空蔚蓝如洗,只有天际浮着一抹薄云。不知名的小鸟在树枝上跳跃,啾啾鸣叫,仿佛置身世外桃源。我们都胃口大开,将所有食物一扫而光,红酒也喝了大半瓶。 按照事先给我们的活动安排表,三天的项目安排得很满,我们却懒懒的大半都没去。其实我们只是需要时间和空间毫无顾忌的相处,数百叶窗投射到墙上的影子都可以过一天。 我都忘了自己多久没试过这么悠闲的生活,简直乐不思蜀。临走那天下午,我和乐诚在马场骑马,慢慢走在林间小路上。太阳已经西斜了,天空是微微的绯红。我忍不住慨叹:“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的尽头就好了。再也不回来,离开现在的一切。” “只要你说,我可以陪你。”他认真地说。 “唉,傻瓜,说说而已。我们都是俗世中人,能逃得到哪里去?我们又怎么能真的抛开现在的一切?至少父母都在,哪能做不肖子孙?”我叹口气。 “难道我们现在还能做孝子贤孙?”他反问。 我一窒,说不出话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现在的关系,在家族里就是一种乱伦。在蒋家这种世代书香门第的家庭里,这简直是滔天大罪。 可以想见,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关系曝光了,无异于一块大石砸在湖心。只是不知道这块大石我们还可以捧多久。原来在世外桃源也逃不过烦恼。这是我与乐诚之间的一个死结。

晚上,我们坐在酒吧二楼的露台上喝啤酒。满天繁星,灿烂得让人感动。城市里的天空永远是红蒙蒙的,偶尔寥落的一两颗星都像是电力不足的灯泡,半明半灭。我蜷缩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想动。这样的感觉才叫做生活吧,有时想想真是羡慕古人。生活节奏缓慢,有一点家底,稍不称意散发弄扁舟,吟吟诗作作对,夜凉如水还可以卧看牵牛织女星。现代人整天为了生存颠来扑去,每个人都在喊“我快忙翻了”,结果只是落得头痛胃病神经质一身的毛病。真希望这一刻变成永恒。有一种从心底深处泛上来的疲倦。想到明天就要回到工作中去,我简直悲从中来。 “怎么了?半天不说话。”乐诚用手指缠绕我的长发。 “不想去上班,真想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我喟叹。 “给我时间,我要给你你想要的生活。”他十分肯定地说。 “这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情话。”我抬起头,微笑。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会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他认真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感到眼睛又酸了。平时老自诩身经百战,一颗老心犹冷又硬,碰到他总是缺乏免疫力。 “傻瓜,因为我爱你呀。”他笑了,颊上酒窝深深,眼睛的光芒令天上的星也黯然失色。 “不要爱我这么多,有人说一个人的爱是定量的,给得太快太多很快就用光了。不如每天只爱我一点点,然后爱我很久很久。”我的头开始有点晕,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他的爱。 “别担心,我的爱多得给不完,一百年不变。”他扮个鬼脸。 “我可活不了那么久。老了太难看。” “怎么会?你要是老了也是一个漂亮的老太婆,那我就是最英俊的帅老头。等我们都七老八十了,也就没人计较相差七八岁了。” “听起来像梦一样。”我忍不住叹气。从来不敢想那么长远的事,我的生命里充满了变数,太多太多的意外,令我心灰意冷不想去计划什么。 “人生不就是弹指一挥间?很快的。” “在你这个年纪,根本不会真正体会到时间的流逝有多么无情。”我摸摸自己的脸,触手早已没有了吹弹得破的感觉,眼角的皮肤已经开始有点松,我已经准备要在美容项目上加上眼部护理了。 “又来了,老是欺负我晚生几年。小的时候就是这样,老是和顾征联合起来欺负我。”他哼哼几声。 “呸,你那时候还小呢,记得什么?栽赃陷害!” “怎么不记得?有一次你们骗我说要和我比赛攀梯子爬树,看谁爬得高。我才爬到树顶你们就把梯子撤走了,害我在树上待了两个小时。” “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本来是要吓吓你,说待会就把梯子给你,我们后来去果园里摘果子,把这件事给忘了。”我哈哈大笑,“难为你还真记得。” “当然记得。那年我已经七岁了,而且我自己从树上往下溜,差点摔断腿,怎么忘得了?”他气呼呼的,“看看你小时候多狠毒?欺负比你小那么多的晚辈,太没人性了。要是我不幸摔残废了,世上岂不是少了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我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可惜没有,要不然世上倒是能少一个祸害。” 他呵我的痒,我躲闪不过,只好连声告饶。 “说实话,你和小时候变化真的很大,我当时一点都没认出来。”我捧着他的脸,半眯着眼睛端详。 “你的变化难道不大?我记得你小的时候黑黑瘦瘦样子很丑的,简直是我童年的心理阴影,谁知道现在竟也变了个美女——”他吐吐舌头。 “找死,你!”我用力捏他的脸颊,“我哪里丑了?我小时候也人见人爱!” “好好好,我记忆错乱好不好?再捏被你毁容了,以后怎么靠脸吃饭?”他笑嘻嘻地抱着我,“现在漂亮不就行了吗?人见人爱的宝宝。” 我凝视着他的脸,星光柔和地在他左颊打上阴影,愈衬得他鼻子挺直,眼窝深深。两个人相处久了,对对方的眉目五官太过熟悉,就会失去美感或恶感。此刻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爱,忍不住亲他。他抱紧了我,温柔地吻我。我的余光瞥到服务生过来收杯子,见到我们接吻尴尬的驻足。我们无暇理会,旁若无人,只是打个手势示意他再拿两扎。 我喘着气伏在他肩头,心跳似乎跑到太阳穴上。服务生送了两扎啤酒上来,还有一大杯插着一支心形双人吸管的果汁。 “这杯柳丁汁是老板送的。”服务生仿佛脸红红的,我们俩倒行若无事。 “谢谢。”我们毫不客气先向果汁下手,都埋怨对方喝得太快,一下子就见了底。 楼下传来熟悉的歌声,一个女声在唱《卡撒布兰卡》,听到“making love on the long hot summer’s night”,我们会心地笑了。度假的几天我们都放开一切束缚,完全听从自己的心,作一个自然人。昨天晚上甚至整晚地做爱,不管天气炎热,也不管蚊子猖獗。真是痛快。 他在我耳边轻轻唱: “Oh a kiss is still a kiss in Casablanca. A kiss is not a kiss without your sigh. Please com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我觉得自己彻底醉了。因为酒精,也因为他的爱情。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1:52

49

销假上班,积压的事情太多,连着几天忙得抬不起头来。我几乎要怀疑在农庄度假的几天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反差实在太大了。 乐诚的妈妈我的堂嫂病重,乐诚接到电话就买机票赶着回家去了。因为开会总结夏季销售情况,我没有办法去送他。满脑子都是他,完全无法专心工作。时间是一种可怕的力量,整天如胶似漆,我比他寒假回家更依依不舍。整个人好像掉了魂,以致小叶悄悄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我强打精神,应付冗长的会议。 到了下班时间,想到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忽然害怕回去面对空空四壁。 手机响,是我专为乐诚设定的“因为爱所以爱”铃声,我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赶快接听:“喂,乐诚?” “在哪呢?下班了吗?”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我的魂灵仿佛开始摇摇晃晃地归位。 “还没,刚开完会。怎么才打电话给我?” “家里一团乱,出了点状况。”他闷闷地说。 “怎么了?你妈妈情况怎么样?”我关切地。 “住院了,还不算太糟。”他的声音仿佛疲惫不堪,我听得心都扭成一团。 “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怎么又反复呢?”我恨不得此刻就在他身边,抱他在我怀里。 “我爸爸要跟我妈妈离婚,我妈气得旧病复发。”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大吃一惊。 “他要跟别人结婚,听说他和那个女人来往已经有相当的时间了,孩子都生了。我真搞不懂,这么多年了他们两个一直在闹,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乐诚有点激动。 我默然。生活就是这么残酷,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当感情被时间冲淡磨平,关系就变成丑陋。当初的海誓山盟都成了笑话。是否两个人一生一世如今只是神话? “我也不明白我妈是怎么想的。既然我爸爸已经变心了,何苦还要维持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她偏偏不同意离婚。” “你妈妈一定也有她的想法。像你这样的儿子倒也少见,劝自己的父母离婚。” “我已经麻木了。从我上小学开始,他们就经常吵架,吵完之后我爸爸常常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我已经习惯了。”乐诚说得轻描淡写,我听了愈发心痛。没有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是一个人一生最大的缺憾,在乐诚坚强开朗的外表下,隐藏的应该是一颗脆弱而易感的心吧。 “要不要我过去陪你?”我冲动地说。 “别折腾了,我很快就回去。他们的事我也管不了,等我妈出院了我就走。” “诚诚,我很想你。”我忽然觉得自己那么软弱。 “我也一样。霭仪,在我的世界里你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爱得最深的女人。现在我才知道,从前根本都是小孩子的游戏。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你让我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我比谁都不相信天长地久,可是霭仪,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乐诚的声音有点哽咽。 “怎么好像念诗一样?”我故意调侃地说,“这么肉麻,那个受得了你?” “这都是我的心里话!”他抗议。 “好了,我当然相信你。只不过你突然这样表白,我没有心里准备嘛。”我抑制不住心里的窃喜,忍不住微笑,脸颊都有点发酸了。 “有些话,好像当着你的面说不出来。” “不行,我一定要听你当面再跟我说一次。” “不好吧?多难为情。”他腼腆起来。 “你不是说都是你的心里话吗?那有什么难为情的?我不管。”我近乎耍赖地。桌上电话不合时机地响了起来,我看一眼号码,很陌生。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我放下手机,拿起座机听筒,“你好,芳姿。” “是顾小姐吗?”一个男性的声音,无限温柔的,尾音轻得像呵气。我惊诧,好像是风的声音。 “我是顾霭仪,你是哪位?”我谨慎地问。风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我是蓝风。可以一起晚餐吗?” 我一呆,他也不出声,静候我的答复。我想不出风怎么会找我一起吃饭。 手机里乐诚在不停地喂,我接听:“喂?诚诚,风找我一块吃饭。” “什么意思?风找你干什么?”乐诚话音里透露出浓浓的妒夫味道。 “我也不知道,我想应该有什么事吧。” “风我还是信得过的,你去吧。” “标准妒夫。”我换座机接听,“喂,风?” “嗯。”他还在沉静地等待。 “几点?在哪里?”我问。 “我就在楼下,你随时可以下来。” “好,十分钟后我下去。”我挂了电话,再找乐诚,“诚诚?” “忙人,快点去吧,我得进去看看我妈了。” “再说两句。”我舍不得挂电话。 “守时是一种美德。我等你多长时间都无所谓,让别人等不太好吧?”乐诚几乎是在哄着我。真奇怪,在他面前好像总是我比较像小孩。 “好吧,晚上你打给我?” “会的。我给你唱催眠曲,哄你睡觉。”他笑。 我依依不舍地收线,草草补个妆,挽了手袋下楼去。 风站在一辆白色BMW旁边,白长裤,飘逸的白衬衫,柔顺的长发掩映着清秀的脸庞,感觉上很像一帧美丽的汽车广告画。 我忍不住感慨,这样的一个男孩子居然是GAY,真是女性的损失。 走近了,我看到车牌号,是陈书明总经理的坐驾。 风为我打开车门,动作很优雅。 我上车,看着他缓缓发动车子,忍不住说:“风,不论男女都会很容易爱上你。” “然后又会很容易不爱我。”风微微笑。 “为什么?” “我性情古怪,令人难以忍受。”他平静地说,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我失笑,“你们这些孩子,个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微侧着头,轻轻地说:“包括乐诚?” “呃?算是吧。”听到他的名字心里便觉一暖。 他不语,车子停在一间周围十分安静的西餐厅门口,霓虹灯妆出几个字“雾都之夜”。餐厅安静而优雅,红砖灰墙,藤艺家具,小格子桌布,银质烛台,每桌都摆着大束雪白的姜兰,出手就不凡。 我们坐在水幕墙旁边,姜兰的淡淡幽香,潺潺的水流声,让人浑忘了身在喧嚣闹市。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啜着红酒,开门见山地问。 “一定要有什么事吗?那我要好好想一想理由了。”他微蹙眉头,好像真的在思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开始有点明白他的自评了,的确有点古怪。 “其实没什么事,我只是想找个朋友说说话。我在此地没有朋友。” “是啊,不巧,乐诚回家了。”我点头表示接受他的理由。 “他在的话,我也不一定会找他。”风面容沉静依旧。 “为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我意外。 “是,一辈子都是。可是,有些话我已经不能跟他说了。”风的眼睛里流露出悲哀的神气。 我沉默地喝着龙虾汤,没有接口。我一向最怕别人跟我说隐私秘密,凡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偏偏大家好像都觉得我是一个单向的容器,可以倾诉隐秘。 “乐诚是我第一个爱过的人。”他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在我听来好像打雷。我抬头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我爱了他好多年,他都毫不知情。他和书明是完全不同的人,他是个大男子主义者,近乎霸道。他聪明,热情,坚强得像一棵树,每个人都会被他吸引,越是接近越是喜欢他。我非常倾慕他,甚至渴望做一个他那样的人。可惜,他永远也不可能接受我。”风的眼神有点黯淡,“后来我去了香港,从我第一眼见到书明,我就知道他才是老天安排给我的人。我们是一个人。我不能不喜欢他,就像一个人不能排斥自己。然而,始终有人要拆散我们。我不能离开他,他也不能离开我,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风静静地落下泪来。 我完全平静下来,风是一个受了伤的小孩,他的眼泪虽不像乐诚那样牵动我心,但亦让我觉得怜惜。这完全是一种基于对美丽的本能的热爱。我拿餐巾纸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 风轻轻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我们只是相爱,又不害人,为什么会这样?”风哽咽着。 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忍不住问:“是不是他们家里给你们压力?” “如果他再逼我们,我会杀了他。”风忽然坚决地说。连说到这样的话,他的声音还是柔柔的,动听的。可是他的眼神,光芒闪动,冷酷得吓人。 “什么意思?风,你不要冲动。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我不无担心。越是这样的人内在的性情往往越激烈。 “他再逼我,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他做过的事。即使会伤害到书明也没办法。只有一拍两散,要不然书明一辈子也不能摆脱他。”他仿佛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我的手被他握疼了。 来不及说什么,我感到面前有道阴影,我抬起头,心猛向下沉。小雪一脸阴郁地站在我面前,冷冷地看着我。 “小雪,你——”我条件反射地抽回手。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不肯留一条路给我走?”小雪梦呓似的说。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小雪——”我站起来试图拉她的手,反被她推了一下。她的力气大得出乎我的意料,我猝不及防,倒在椅子上,失去平衡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这是干什么?”风震惊,急忙过来扶我。 “难道有了乐诚你还不够?连风你也要抢走,你究竟要逼我到什么时候?”小雪眼中闪动着仇恨的光芒,突然扑过来掐我的脖子。她的手那么有力,我感到脖子上剧痛,喘不过气来,只好用手去掰开她的手。风也在拉开她。 混乱中,小雪的手终于离开我的脖子,干咧的空气猛地冲进我的喉咙,我忍不住咳嗽起来。风被小雪推开,撞了我一下,我向后倒去。后脑撞到什么,一阵强烈的眩晕,我逐渐失去知觉。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闪光灯闪动,我试图伸手去抓,已经力不从心。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地醒过来。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四壁都是悦目的淡蓝色,沙发,电视,陈设十分简单。我有点迷茫,不知身在何方。手一动,觉得疼,发现自己正在输液。原来我是在医院,看来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门一响,吕歆走进来。看到我醒来,送了口气。 “姑奶奶,被你吓死了。无端端上演姐妹阋墙,这么快就改目标了?”吕歆走过来,帮我把床摇起来。 “你少嚼蛆。我怎么样?会不会失忆?会不会脑震荡?”我没好气地,后脑还有点痛。 “你除了后脑撞了个包屁事没有,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别白占着我们的高级病房。”吕歆调了一下输液器。 “我又没那么严重,干吗叫我住高级病房?说好了没钱给的。” “早有人付过押金了,住一个月都够。霭仪,你到底在搞什么?一把年纪了,你还想折腾什么?”吕歆直摇头。 “我什么也没搞好不好?这回我是完全无辜的,一场误会。” “那送你来的那个漂亮小伙子又是谁?” “只是一个朋友。只不过不幸他是小雪喜欢的男孩子,小雪误会我,就起了争执。”我摸摸脖子,个别地方还觉得痛。 “误会到她差点掐死你?你们姐妹,上辈子一定是冤家。”吕歆叹口气,“刚才顾征打来电话,说小雪情绪过于激动,不得已送到了安定医院,家里一团乱。” 天哪。我闭上眼睛,恨不得继续昏倒永远不醒。 “这里有一束鲜花,是一位姓陈的男士留下的。”吕歆把茶几上的一束百合递给我。我拿起花间的卡片,上面写道: “霭仪: 抱歉连累到你,愿你早日恢复健康。 陈书明 即日” “我们才多久没见?你身边怎么好像一下子多出好多陌生男人?”吕歆说。 “看到我行情这么看涨嫉妒了吧?”我苦笑,“送花的这个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连累我被小雪误会的那个漂亮的小伙子是他的情人,也是乐诚的好朋友。现在你是不是明白我很无辜?” “你的意思是同性恋?”吕歆张大了嘴巴。 “请你保持一下形象,吕医生。”我拍拍她。 “不是我说,霭仪,你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这么古怪,你也该适当反省一下自己了。” “第一个我就得反省怎么认识你这么古怪的医生!”我啐她,“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一个人清清静静,挺好。”吕歆的笑容说不出的落寞。 我正要开口说什么,天空突然一个炸雷,轰隆隆吓了我们一跳。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一场大雨突如其来。 “好好的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吕歆起身去关窗子。 我怔怔地坐着,心情忽然沉重起来。这场大雨会是不祥之兆吗?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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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诚听说我出事,恨不得马上飞回来,但是他***情况又不稳定,在那边急得直跳脚。我反复跟他保证,我绝对只是小状况,他才安静一点。 “霭仪,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忽然说。 “我只有一种解决方案,就是死不认帐。”我平静地说,“你想一想你***情况,你们家的情况,哪能再雪上加霜呢?我这里也一样。我到现在还没跟家里通过话,但乱成一团是肯定的。” “做人真是太累了。”乐诚慨叹。 “你小小年纪,别当着老人家说这种话。”我笑笑。 “是,姑姑。”他也笑了。 手机显示有新的呼叫拨入,我看看号码,是家里的电话:“诚诚,家里找我,晚上再聊吧。” “好,有什么事立即通知我。” “嗯。”我接听新呼叫,“喂?” “姐,我是小征。你现在在哪里?”是顾征。 “我刚到公司,什么事?”我用最平静的声音说。 “这么快出院?没事吧?” “一点点皮外伤,没什么要紧。”我感到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 “小雪——现在情况不太好,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顾征吞吞吐吐地说。 “是吗?我听吕歆说过。爸爸妈妈还好吧?” “妈妈犯了高血压,不过不算严重。姐,不管怎么说,你才刚出院,不如请假休息一下?”顾征闪烁其辞。 “小弟,有话你就直说。” “妈妈刚才听了医生说小雪的情况,情绪比较激动,说是要找你问个清楚。可能待会就到你们你们公司了。我想,在公司里吵吵嚷嚷总不是事,不如你先回家吧。” 我感到莫大的欣慰,不知不觉中小弟已经长大成人,懂得为别人设想了 。 “谢谢弟弟。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那——小雪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顾征迟疑一下,问。 “小雪说什么?” “她说你跟诚诚——” “昨天晚上的事都是一场误会。”我打断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明白了,你自己要小心。” “家里都靠你了。过一阵子我会回去。”我挂上电话,觉得头痛欲裂。 小叶敲门,探头进来:“老大,好消息,收到程婕的电子邮件,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女儿!” “什么?那不成了小猪了?”我精神为之一振,“有照片吗?” “我用内部邮箱马上转发给你。”小叶跑回办公位上。 我打开信箱,点开信件。 “老大、各位姐妹: 我现在一切都好,孩子刚满月,生的时候有七斤重,顺产。只是为减肥发愁,谁有妙方快点共享一下。附上我和孩子的照片一张,有机会我会回去看你们。 程婕。” 我看附件,照片里程婕抱着一个女婴,母女俩都面如满月,看起来气色极佳。女婴肥肥白白,一脸福相,但愿她以后的人生路上可以少一些磨难。可惜,她的出生已经和别人不同,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她的成长之路已经蒙上一层阴影。 我们每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大概都是这样懵懂幸福,完全不知道未来有多少坎坷和挫折,磨难和打击。岁月的大手把我们捏制成注定的模样,不管我们满不满意,愿不愿意。我是家里的长女,大概我的出生也给父母带来过最大的喜悦吧。如果妈妈知道我会把这个家搞成现在这样,大概当初就把我掐死算了。 我决定下班去买一块玉,寄给孩子上契。 内线电话响,前台说有一位女士要见我,说是我母亲。 我叹口气:“请她上来。”该来的躲不了。 冯瑾和小叶都没见过我家里人,看到母亲都是一怔。尤其母亲面色铁青,表情极其严肃,看上去来者不善。 “妈,有话到我办公室来说,好吗?”我拉开办公室门。 母亲一言不发地走进去。 我关上门,把母亲让到椅子上。 “我不想知道那个‘风’是什么人,我只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小雪有精神病史,受不了刺激?”母亲开门见山地问。 “我知道。” “那为什么要刺激她?小雪受过那么大的创伤,好不容易恢复到现在的状况,现在都前功尽弃了。你明知道那个男孩子是小雪的心上人,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块?”母亲激动得落下眼泪。 我将纸巾盒递给母亲:“我和风毫无关系,是非常普通的朋友。他有心事,找我聊聊天,就是这么简单。我不知道小雪怎么会去,而且她对我一直有成见,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既然你也知道小雪对你有成见,难道你不应该避嫌吗?” “妈,你公平一点好不好?小雪或许对风确实有感情,但不代表风对她也有这种意思。事实上风已经有他心爱的人了,他跟小雪是不可能的。”我尽量保持平静。 “小雪的房间里都是她和那个男孩子的合影,你能说他们没有一点感情?就算现在他们不是男女朋友,感情总是可以培养的吧?你说你和那个男孩子毫无关系,谁会找一个毫无关系的朋友谈心?霭仪,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妈妈提高了声音。 “妈,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感到无可奈何。 “我知道小雪破坏你跟郭先生的感情,是她太任性。可是你这样报复她,是不是太不应该了?你总该想想你到底还是欠她的呀!” “妈,其实你根本没必要问我什么,你早已把我定罪,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我软弱地靠在座椅上,后脑隐隐作痛。我始终是一个罪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歉疚?”母亲震怒。 “我问心无愧。”我斩钉截铁地说。 “好,那你和乐诚的事怎么说?”母亲忽然转移话题。 “我和乐诚?这从何说起?”我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我不明白。” 母亲紧紧盯着我,大概是要从我的反应上判断事情的真伪。幸好我的演技还算精湛,母亲还是相信了我,一字一字的说:“我不相信小雪说的话,我也不愿意相信我们家会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丑事。你一向是让我操心最多的孩子,但是我相信你还不至于没分寸到这个地步。如果你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就等于是逼我们死。你奶奶一生好强,带着你爸爸改嫁到蒋家,事事经心,步步为营,唯恐闲言闲语,被人看轻。我们虽然不在老家,可是你奶奶还在。小雪说什么,我们自己听了就当没听见,如果传出去,大家都不必做人了。你奶奶也第一个得气死。你可得分清事情的轻重。” 我表面镇定自若地点头:“我明白。”听后来的话,母亲始终还是不能完全去了怀疑。我和乐诚的事公司里早就传遍了,纸里早晚包不住火,想到这里我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我要回医院了,为了避免再刺激小雪,你还是不要出现的好。”母亲脸色稍缓。 我忍气吞声地点头:“我送你出去。” 在走廊里迎面遇到奕伟,三个人都很尴尬,只是互相点个头,擦身而过。 坐在办公室里,我觉得欲哭无泪。目前的情况是短暂的应付过去了,母亲对我说得那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我完全明白。我不是分不清事情的轻重,我只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我该怎么办?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6:50

51

连着几天恶梦频频。不是梦见爸爸妈妈哭着指责我不孝,就是梦见奶奶拿着刀子要砍我。一忽周围都是狰狞的笑脸,个个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噬我。 郁闷到极点,一个人跑到SOS去喝酒。 熟悉的服务生,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味。我落寞地坐着,静静地看着周围一幕幕正在上演的故事。有人哭泣,有人快乐,有人孤单,有人堕落。小小酒吧凝结了浮世绘众生相。 舞台上,一个长发女歌手弹着钢琴自弹自唱,声音略带沙哑: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这里的小吃很特别,这里的Latte 不像水,这里的夜景很有感觉。 “在一万英尺的天边,在有港口VIEW的房间,在讨价还价的商店,在凌晨喧闹的三四点。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我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一个人过一天,像过一年。海的那一边,乌云一整片,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身边?” 我怔怔地听着,眼泪差点掉下来。 手机响起“因为爱所以爱”的铃声,我急忙接听,听到那边一声“喂”,不由哽咽。 “你在哪里?这么吵。” “我在SOS。”女歌手反复吟唱着“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身边”,我眼泪终于掉下来。 “怎么了?心情不好?”他温柔地问。 “对。”我抽泣。 “为什么?”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只要你想着我,我就在你身边。”他说。 “不,我再怎么想也不能真实地拥抱你。” “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笑了。 “什么?” “去年的今天,我在‘蓝色眼泪’有一场终生难忘的艳遇,从此改变了我的一生……”他的声音无限温柔,带着蛊惑的意味。 我也微笑了。那场艳遇,同样改变了我的一生。虽然明知这场艳遇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我还是要和他相遇。和他在一起,我如此真实地活着。 “你这淫贼,还好意思说。”我笑骂。 “当初不是及时下手,如今哪能抱得美人归?”他得意洋洋地。 “你在哪里?好像也很吵。” “我在出租车上,司机在听广播。”他说,“说好了,你可不许喝多,更不能和别的帅哥瞎搭讪,你是有案底的人。” “呸,我还没说你呢。你们那边色情事业那么发达,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持不定?又说不定有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红颜知己,反正我也看不到。”我啐他。 言不及义地瞎聊,他一直在哄我,逗我笑。我也一直在笑,忽然想起那句歌词“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忍不住悲从中来。我是如此软弱,我需要安慰,需要别人分担我的压力和烦恼。我需要他的拥抱。 “怎么突然又不说话了?”他问我。 “你说呢?”我抽鼻子。 “我猜,就是太想我了呗。”他笑嘻嘻地。 我忽然觉得这声音非常近,猛地回头,只见乐诚就在我身后,正一脸坏笑地拿着手机讲话。我疑心自己产生了幻觉,呆坐着,下意识地屏息。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晃:“喂,定格了?醒醒。” “你刚刚不是说你在出租车上——”我还发傻。 “是呀,你一说你在这里,我马上下楼打车过来。”他坐在我旁边,张开手,“来,宝宝,抱一个。”我紧紧抱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膛上,那触觉如此真实,我仿佛全身都松懈下来。他把我抱得那样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轻声嗔怪他。 “给你一个惊喜不好吗?”他轻吻着我的耳际,弄得我全身发痒,钻在他怀里左躲右闪,忍不住吃吃地笑。 “你***身体好点吗?”我推着他,不让他再闹。 “已经出院了。不过还是不同意离婚。”他耸耸肩。 “你这么突然回来,不太好吧?你妈妈肯定希望你多陪陪她。”**在他怀里,全身都没力气似的。 “没办法,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大的压力和难题。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要和你站在一块。”他的口气斩钉截铁。 “哪会有什么事呢?”我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霭仪,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最近发生的事,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的事一定很快会传到你家里面。这应该是我们一直以来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他沉声说。 我感到心凉了半截,我竟不能反驳他。其实我的心里也隐隐感觉不对劲,但总是“鸵鸟精神”作怪,头埋在沙子里,装看不见。 “如果真是有人搞鬼,那么我们连否认都很难,他手上有照片。”乐诚说。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捧着头,又开始觉得后脑疼。 “你每次都这样,遇到问题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学鸵鸟一头扎在沙子里。”他抱怨。 “把我变成一只鸵鸟吧。”我哀号,“我已经厌倦做人了。” “宝宝乖,别这样,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的事。”他抱着我,轻拍我的背,好像哄小孩。我哭笑不得,心里沉沉的像装满了铅块。

突然降温。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温度一下子降到只有十几度。秋天就这么不宣而至。 为时气所染,我不幸感冒。每到换季我照例是要感冒一场,自我安慰可以增强肌体免疫力,后面就不会再病了。 说起来还要怪乐诚。突发奇想,拉着我大半夜爬到楼顶上放烟花。好看是好看,第二天我就病了。偏偏赶上做新产品媚颜口服液的市场调查和秋季化妆品的第三轮宣传,工作十分吃紧,根本不能请假。我只好拿药顶着,捱得快要眼冒金星。 每天回家先泡一个热水澡,浓重的热气会让我觉得舒服点,灵魂仿佛回到身上。乐诚参加一个四级考试的补习班,每天晚上上课。我怕他辛苦,叫他回学校住,免得晚上那么凉还要跑这么远。他怕我一个人吃饭瞎凑和,又担心我的“前科”——不好好吃药,坚持每天守着我,做好饭才去上课,回来再检查我有没有全吃光。 这一阵子我们都很忙,他除了上课、上补习班,还要和乐队练歌,准备下个月的校园乐队歌唱比赛,我常常加班到深夜,有时连话都说不上一句。我倒有点庆幸病这一回,仿佛回到我们最亲密的时光。我被照顾得这样周全,生病也可以这么幸福。 我们担心的风浪始终没有来,但心里丝毫轻松不得。这其实也是一种煎熬。 我们都在下意识地回避,装得若无其事,总是觉得时间不够,拼命地相爱。 绝望的幸福。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7:16

52

通过顾征,我了解到小雪的近况。她的病情比我们想象中严重,她根本对外界毫无反应,每天安静得过份。我觉得痛心,又有一丝念头不受控地窜出来——她会不会又在假装?我是一只惊弓之鸟。与其小雪真的精神失常,我宁愿她是假装,哪怕是为了进一步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压抑不住自己,我终于偷偷去看了小雪一次。她和顾征描述地一样,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一个姿势坐很久。我坐在她面前,例数我们之间的恩怨,心里期待她会冷笑着对我说她是装疯,她就是希望所有人都不原谅我。 然而我还是失望了,她始终没有反应。 碰到医生来查房,我抓着救命稻草似地求医生一定要医好她。医生对我说这种精神上的疾病没有特效药,只能是通过长时间的治疗慢慢恢复。 我颓然坐在椅子上,忽然听见一个护士临走前对另一个护士说“星期五先生今天很奇怪没进来就走了”云云。我叫住护士:“护士小姐,你刚才说的‘星期五先生’是怎么回事?” “哦,有一位先生,每个星期五都来看42床的病人,我们开玩笑管他叫星期五先生。不过今天他没进病房就走了。”护士不以为意地说。 “请问,那位先生是不是三十左右年纪,相貌非常端正,开一辆黑色的风神蓝鸟轿车?”我忍不住追问。 “好像是,我不清楚他开什么车,似乎是辆黑色的车。”护士奇怪地看看我,走开了。 原来奕伟始终对小雪一往情深。造化真是弄人,倘若小雪也弄假成真爱上奕伟,该是多么圆满的结局? 离开安定医院,我满心惆怅,游魂似的踯躅街头。忽然接到顾征的电话,说爸爸昏倒进了总医院,他正从学校往医院赶。我心里一下子抽紧,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去总医院。我紧张莫名,胃口都快痉挛了,头部的神经仿佛揪成一团,抽痛。 在前台查到爸爸还在急救室里抢救,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妈妈和保姆正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看见我,妈妈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喘着气,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突然挨了妈妈重重的一巴掌,我猝不及防,跌倒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顾征刚好赶到,急忙扶起我:“妈,你这是干什么?” “我没有这样的女儿,我没有你这样丧尽天良的女儿!你给我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妈妈脸色铁青,面容都要扭曲了。 我似清醒似糊涂,茫然地站着。妈妈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照片,狠狠地掷在我脸上。我蹲下身,看得分明,一张张都是我和乐诚被人偷拍的照片。甚至有我们在楼下热吻的镜头,可谓铁证如山。我心里忽然平静如水,仿佛如释重负。该来的始终要来。 顾征脸色也变了,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一定是前世罪孽深重,这辈子生了你这样一个女儿专门要害得家庭支离破碎!你爸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还有脸见人!”妈妈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泪如雨下。 一瞬间仿佛天旋地转,我浑身无力,跌坐在椅子上。我心里想说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我感觉到自己在发抖,说不清是恐惧还是觉得冷。 我抬起头,碰到顾征又是愤怒又是失望的目光,我仿佛当头挨了一棒。终于我连小弟也失去了。他一直视我为偶像,我却亲手将这个偶像打碎。我忽然觉得自己如此残忍。 医生走了出来,小弟扶着妈妈迎上去。我想站起来,双腿却没有一点力气。 医生说爸爸本来就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好,这回受了强烈的刺激引起了轻微的中风,目前情况已经得到控制,但会不会有后遗症还需要观察。目前病人绝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跃而起,冲到病床前。父亲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面如金纸,看起来生死未卜。我失去控制,失声痛哭。顾征一把将我推开,愤恨地说:“你还嫌刺激得爸爸不够?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一步步后退到墙角,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父亲去病房。整个世界仿佛都向我压过来,我喘不过气,恨不能大喊大叫。我却喊不出也叫不出,抱着头蜷缩在墙角,动弹不得。 我是一个罪人。我始终是一个罪人。 我冷得浑身发抖,忽然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手,我抬起头,眼前是吕歆关切的双眼。我扑在她怀里,无声地流泪。 “别担心,我问过主治医生了,伯父的情况比较乐观,没什么大碍。乖,不要哭了。”吕歆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真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呜咽,“每次都是这样,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后果却总是很严重,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不是你的错,霭仪,你也不想这样的……”吕歆也辞穷。 我感到眼前发黑,胃口里面翻江倒海,终于控制不住开始呕吐。吕歆急忙喊人,将我扶到卫生间。几乎将整个胃口都吐了出来,我虚弱地靠在吕歆身上,话也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了,你这个老毛病始终好不了,有点什么事都反应到胃上。正经该找个时间好好看看。”吕歆费力地扶着我出来,又叫了一个护士,一块扶我到休息室。 “死了倒也干净,再也不会为祸人间了。”我意兴阑珊地瘫倒在沙发上。 “少来,自古好人不长命,祸害可要活千年呢。”吕歆倒杯水给我,“振作一点,纸里包不住火,既然做了就该想到总有这么一天。” “我就不能幻想奇迹出现么?” “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了,你打算怎么办?”吕歆问。 我捧着头,呻吟着:“我不知道,别问我。” “你还想逃避?你逃避得了吗?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六亲不认和你的小爱人双宿双飞,要么悬崖勒马趁早结束你们这一段不能为世俗所容的爱情。” “你怎么跟念十四行诗似的?有没有搞错?”我抱怨,“要我离开乐诚,我宁愿去死。” “算你狠,现代朱丽叶。实话总是不好听,不过说的总是事实。你想一想,你真的能做到六亲不认,不管家里人的感受吗?你如果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来也不会这样痛苦了。”吕歆叹口气,“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人比你更婆婆妈妈。” “如果在西方中世纪,我们这样的家庭一定是被诅咒的家族吧?人人都像着了魔。”我苦笑,“我应该会被绑到十字架上烧死。” “想得还挺美,不把你浸猪笼就不错了。” 我尖叫一声,扑过去掐她的脖子。 “喂喂,这是医院,注意点影响好不好?”吕歆求饶。 我怔然,我这一生,最欠缺的就是“注意影响”吧?在别人眼里,我几乎就是骇世惊俗的代名词了。一时情绪消沉起来。 外面有人敲门。吕歆冲我笑笑:“行了,你的罗密欧来了,你们自己商量怎么办吧。” “什么?”我愕然。 “在你吐个不停的时候,我替你接了个电话,估计小蒋放下电话就来这会该到了。”吕歆起身拉开门,乐诚旋风似的冲进来,旁若无人地拉着我,焦急地:“你怎么样,霭仪?天哪,你的脸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你的手怎么擦伤了?疼不疼?” 他一关切,我更觉得委屈,脸上手上也觉得热辣辣地疼,眼泪跟着掉下来。 “我真该死,我应该早点给你打电话,跟你一块来。那样你就不会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问题。他们现在在哪?我要去和他们说清楚,从头到尾都是我主动,不是你的错!” “你别去,诚诚,我爸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受不了刺激!”我死死拉住他,“而且事到如今,谁对谁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可能接受我们在一起这个事实。” “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任何问题,我们一起面对!从现在起,我一刻也不要离开你!”乐诚紧紧抱住我,他在不易觉查地微微颤栗,他在恐惧会失去我。 “我当然不离开你,小傻瓜。”我反而坚强起来,柔声安抚他。 “好了,罗密欧朱丽叶,你们最好先回去冷静一下,大家都冷静一下,然后再谈怎么解决问题,好不好?”吕歆拍拍我,又拍拍乐诚。 我点点头,试着站起来,脚一软差点跌倒。乐诚抱住我,紧张得不得了。 “回去吃点东西就好了,吐成那样,人能不虚脱吗?” “还不都是你这蒙古大夫治得不好?庸医误人。”我有气无力地回敬她。 “行了,姑奶奶,我怕你了好不好?”吕歆摇摇头,送我们出去。 头晕得厉害,乐诚索性背起我走,在大厅里正好碰到顾征,他手里拿着单子,正要交费。顾征看都没看我,瞪视着乐诚的目光却充满了敌意。乐诚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幸好不是漫画书,不然目光相遇处一定火花迸射。 我低声在乐诚耳边说我饿得难受,乐诚听了一言不发拔脚就走。 外面正在下雪,零零星星的小雪屑,扑在脸上是些微的冰凉。乐诚一直背着我,大步大步地走着。我将头靠在他颈上,真希望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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