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烛影摇红

《因为爱所以爱》WORD版——没有看过的朋友可能会失去一次令自己再次感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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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2:50

24

接到吕歆的电话,她说她有可能和夏医生一起离开本市。 “一定要这样吗?”我沉默片刻,问。 “整个医院都知道我们的事,那种无形的压力很难受。换个环境,可能会好点。” “他呢?他老婆同意离婚了吗?”我关切地。 吕歆半天不做声,许久才开口:“目前恐怕没有办法,他老婆情绪很不稳定。我不想让我和他之间留下什么阴影。” “吕歆,你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有点生气,但更心疼。 “我明白。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除了你。” 我心里一阵酸楚,我和吕歆之间那种患难中相依为命的感情,是什么都不能替代的。 挂了电话许久,我的心情都不能平复。奈何工作堆积如山,只得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广告招标的报告上。 小叶进来提醒我,差不多该准备晚上陪澳洲的代理商去吃饭了。 收拾了东西,我补了补妆。镜子里的我好似一朵打蔫的花,皮肤都快要皱起来,毫无神采。近来特别在意自己的外形,因为老是作恶梦,梦见别人都以为我是蒋乐诚的妈。每天经过繁重的工作,整个人都会落形。真是岁月不饶人。我狠狠地将粉再打厚一层。 说实在的,真懒得应酬那几个澳洲农民,个个脸色白里透粉,小白鼠似的,头发黄黄,眼珠似玻璃珠。最受不了的是他们身上那股味道,介于汗臭与狐臭之间,再加上古龙水的味道,中人欲呕。可恶的是公关部经理生产过后干脆辞职,专心在家相夫教子,公司以暂无人可提升为由,决定将两个部门合而为一。否则我完全可以将这份差使推给公关部。 选了本城唯一的百年老店,装修都维持古色古香,店内百年以上的古董随处可见,老外最吃这一套。 幸好公关部的两朵花似乎对外国友人颇有兴趣,一口流利的英语,宾主相谈甚欢。我索性很少开口,只需保持微笑,在与别人目光交汇时矜持地点头。 吃到尾声,接到蒋乐诚电话,口气急促:“霭仪?你在哪里?” “在和客户吃饭,怎么了?”我走到大堂里接听。 “你马上来恺撒皇宫。”蒋乐诚语气颇焦急。 “你怎么知道我们下一步的安排是要去恺撒皇宫?”我惊奇。 “你最好马上来。” “干什么?你在那喝花酒没钱给被扣住了?”我玩笑的。 “我在门口等你,总之你快来。”他口气吞吞吐吐。 “不太方便吧?我要陪客户的。”我犹豫。 “你来了就知道了。”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好吧好吧,待会见。”我一头雾水。 我本来是安排Jack王和公关部的两个女职员一起陪客户去恺撒皇宫,自己打算闪人,对那种声色场所我实在不感兴趣。给蒋乐诚这样一搞,我只好去看看了。 车子停在门口,我已经看见蒋乐诚倚在门口的柱子上。我们很有默契地假装没看到对方,幸运的是那两个花痴注意力全在客户身上,也没发现蒋乐诚。我故意落后一步,等他们都进去,才和蒋乐诚说话:“你在干什么?胆子好大,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 “不要冤枉我。我的一个同学爱上了这里的一个小姐,我们苦劝都没有用,所以一起过来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结果呢?果然是天生尤物?”我觉得有点好笑,穷学生和舞小姐的爱情故事,好像是二三十年代旧上海电影里经常上演的情节。 “是不是,你看了就知道。跟我来。”他不由分说,拉了我就往里走。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发疯了吗?”我被动地跟着。 他伸手一指:“就在那,你自己看。”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着露背短裙长发纠结如吉普赛女郎的艳女坐在一群男人中一个的大腿上,笑如花枝乱颤,一派放浪形骸的风情。被她坐着的男人手一直放在她大腿上,旁边座位上一个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男生正一脸幽怨地看着。多么古老的桥段。 但是,等一等,为什么这个艳女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眼熟?我的脚仿佛踩在刀刃上,小心翼翼地走向他们。越走越近,越看越清楚,我的心越来越下沉。尽管她穿着尽极省布之能的裙子,尽管她脸上的妆浓得可以媲美京剧演员,尽管她放肆而夸张地大笑,我还是清清楚楚的认出,她是小雪,我纯洁得像天使一样的妹妹。 她发现了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多了几分嘲弄的意味,似乎毫不意外。我完全呆住,思想一片空白。我听见蒋乐诚说:“她的名字叫安琪儿,是这里最红的小姐之一。我这个同学连做梦都在叫安琪儿,他认为她是一个堕落的天使,需要他用爱情去拯救。同郭奕伟一样,他也不知道他爱上的是一个黑天使。” 我梦游似的走到他们中间,机械地问小雪:“为什么?” 小雪黑玉般的眸子凝视着我,只有这双眼睛看起来清澈依旧,她只是嘲弄而凄凉地微笑,看着我不说话。 我感到毛骨悚然,只知机械地问:“为什么?” 那几个男人颇不满意似的,大声向我喝问什么,我听不到。其中一个伸手推我,被蒋乐诚一掌推回座位。 小雪格格娇笑:“你们没看出来吗?她当然是我的同**人,我就是受不了她,所以躲到这来。” 我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为什么?小雪,为什么?” 小雪从那男人身上跳下来,袅袅婷婷地走到我面前,风情万种地拨拨头发:“你没看出来吗?我本来就是天生的妓女。” 我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想打她耳光的冲动,我不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想打我吗?我以为你在发现我抢走奕伟的时候就会打我耳光了,没想到你这么能忍。有情绪压抑着不发泄,很容易生癌症的。”小雪笑容诡异,斜瞥着乐诚,“又或者你已经另结新欢了?姐姐,你总是这样爱出惊人之举。” “如果真的只有我死才可以让你摆脱阴影,我情愿我死。”我觉得万念俱灰。 小雪轻轻鼓掌:“真是感人肺腑的姐妹情深,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怎么舍得你死呢?我们的生命注定要纠缠在一起,少了谁都很寂寞呀。” 我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摇摇欲坠,乐诚温暖的大手在背后支撑住我。 我忽然想起舞会上那个无辜的胖子,也许我该向他道歉。反正始作俑者都是我。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紧捉住小雪的手臂,拖了她就走。她大叫,挣扎。隔着套装我都能感觉到她抓疼了我的胳膊。我反手抱住她,几乎控制不住她。 “你想干什么?”她试图抓我的头发,手被蒋乐诚捉住。 “乐诚,别弄疼她。”我泪如雨下,心如刀割,“小雪,跟我回家,你不可以待在这种地方。诚诚,你去照顾你的同学,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凭什么管我?我不会跟你走!放手!放手!”小雪歇斯底里地挣扎。 人群开始围观,有几个保安模样的男人走上来,客气地站在我面前:“小姐,我们希望你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紧紧抱住小雪,冷冷地看着那几个人:“是的,我只是来带我妹妹走。我希望你们不是来阻止我的,因为我死都要带她走。” 保安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一个人和其他低语几句,在我面前大手一伸:“对不起,这位小姐是我们的职员,我们不能让你随便带走她。” 蒋乐诚按捺不住,一拳就把为首的保安揍倒在地。他身后几个同学模样的高大男生一涌而上,和几个保安打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我急得顿足,小雪早已放弃挣扎,捧腹笑个不停。 “你们不要打,不要打!”我不欲把事情闹大,然场上情势已失控。 经理出来喝止了几个保安,一眼看到我,一呆:“顾小姐?”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3:12

25

葛经理。”我勉强微笑,以我目前披头散发的模样他还认得出我已属不易, “一场误会,我们可以到后面谈吗?” 葛经理迅速着人清理场地,控制秩序,灯光音乐都很快恢复正常,看起来极之熟练。保安和学生仍在充满敌意地对视,蒋乐诚看起来毫发无伤,其他几个或多或少挂了点彩,那个戴眼镜的男学生尤其鼻青脸肿。 葛经理领我们到后面的办公室,秘书冲茶送上来。 “约了好几次,顾经理都没时,今天来也不打声招呼。听说你们公司定了位子,我本来还说要过去看看你来不来。”葛经理若无其事的说。 “今天,真的是一场误会,可以先让他们走吗?”我用目光扫了学生们一眼。 “有顾经理在我肯定不追究了,不过这几个同学胆子也太大了,在这种地方打架,如果给校方知道了,后果可大可小。” 蒋乐诚要发火,被我重重扭了一下,痛得直吸冷气,话都吸回去。 “你们先走。”我不容违拗地瞪着蒋乐诚,蒋乐诚悻悻地作个在门口等我的手势,随众同学离去。 “葛经理,真的非常抱歉,因为我的家务事影响到你们的生意,改天我请你吃饭赔罪。”我努力让最职业化的微笑浮在脸上。 “赔罪谈不上,不过上头问起来我总得交代一声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烦不烦呀?”小雪冷冷地扫视我们,“事情很简单,这个叫顾霭仪的女人是我的亲姐姐,发现我在这里做小姐,认为我有辱门风,要带我回家。而我不同意,所以,打起来喽。” 她眼珠一转,忽然笑靥如花,一手搭在目瞪口呆的葛经理肩膀上,轻佻地:“Steven,你平时这么关照我,是不是因为看上了我姐姐,而我长得和她有点像呀?” “小雪!够了!”我真的快要失控了,或许这是她希望看到的。 “——顾经理,你们是亲姐妹?”葛经理拉下小雪的胳膊,难以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小雪。我郑重地点点头。 小雪格格笑着:“想不到吧?姐姐是淑女,妹妹是妓女?” 我悲哀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姐姐,你不用担心,这里有葛经理照顾我,一切都好。”小雪顺手从办公桌上抽出一支香烟,熟练地点燃了,“不要试图带我走,如果你不想再制造混乱的话。我已经成年了,你无权带我到任何地方去。明白了吗?OK?Steven,我今天累了,要提前下班。” “小雪,我们谈一谈,好吗?”我几乎是乞求地。 “不。奕伟在等我,我给他的画像刚完成了一半。”她嫣然一笑,眼波温柔如水,在那样的浓妆之下仍能看得出特属于她的清丽,“如果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我也无所谓,自古姐妹共事一夫如娥黄女瑛不是也传为佳话吗?只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她放肆地大笑,施施然离开。 “基本上,”葛经理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现在的小孩子非常叛逆,很难管教。” “是呀,”我感激的笑笑,老葛这人比我想象中要厚道得多,“太贪玩,完全不知道分寸。葛经理,今天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突然撞见自己的妹妹这个样子,我实在太失控了,我应该回去再管教她的。非常抱歉。” 葛经理摇摇手:“算了,这个安琪儿给我添的麻烦不用划拉够一筐,今天只能算小事情。只是,这件事闹得有点大,你公司的人也在,不知道会不会给你麻烦?” “谢谢你。”我伸手与他相握,“一定拨个时间让我请你吃饭。”葛经理笑笑:“这样的荣幸我当然不会错过。别的不敢保证,我只能说不会让安琪儿做太过火的事,你回去慢慢教她,这个女孩子性格太激烈。” “真的非常谢谢你。”我鼻子发酸,这场混乱会这样结束实在也出乎我的意料。 葛经理打了个内线电话,向我说:“你们公司的人正和你们的客户在大堂,我送你从后面走吧。” “麻烦你。”我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已经揉得卫生纸样,不禁自嘲地一笑。 出了后门,我绕道前面,蒋乐诚正在门口等我。看到他,我忽然觉得软弱。 “你有没有事?”我两手握住他的手。 “我早就想揍人了,看到你伤心成那样,那几个家伙算他们倒霉。我练空手道十几年了。”他有些霸道地把我按在胸口,“从出来我就在后悔,我根本就不该告诉你,小雪根本已经无可救药,白白害得你难过。我是一个大笨蛋。” “虽然你的结论是对的,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知道。”我勉强笑着。 “恶毒的女人。”他索性解开我绾起的头发,随手梳理两下,“走吧,今晚不劝你,请你喝酒。” “不够,你还得又卖艺又卖身。” 我倔强地把微笑挂在嘴角,打算误导自己不再难过。我握着胸口,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减轻心痛。 “要这么大牺牲吗?”他一脸难色,装得有模有样,我被他逗笑,用力捶他。 已经折腾到了半夜,酒吧里面音乐喧嚣依旧,人却疏落得多了。喝了两支啤酒,舞台上小乐队在调音,开始有人点歌。看来有钱有闲的人还是不少,一张百元大钞做什么不好?点一首歌! 我突发奇想,拉着蒋乐诚问:“你在台上有人点歌吗?” “有啊,干吗?” “多少钱?一百?” “最少吧。这是规矩。”他懒懒地靠在椅子背上,伸长了腿,头发微微凌乱,侧面的灯光将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映得更加冷峻。像只大猫。 我凑近他,不怀好意地:“那——客人都怎么给你?扔在台上?” 他坐起来,慢慢靠向我,直到把我压回座位上,皮笑肉不笑地:“不,比你想象得精彩得多——我穿低胸背心,客人从我胸前塞进去,好不好?满意了?” 我捂着嘴狂笑,连连点头。他咬牙切齿:“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我悲凉地想,或许我真的天性凉薄,把自己天使一样的妹妹害成一个妓女,这厢还在和新欢饮酒作乐。我可能还连带害了奕伟,到目前为止他还毫不知情。他那样老派的男人,怎么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 乐诚轻轻握住我的手,他的手特别暖:“出神出够了没有?别想了,要救小雪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我眼巴巴地看着他。 “把真相告诉你的父母,一切的事情,让他们明白小雪精神问题的严重性,必须把她送到医院去。再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蒋乐诚大手轻抚着我的脸,几乎带点催眠的作用。 “他们——他们怎么受得了?” “这是事实。如果等小雪的状况发展到不可收拾,他们不是更受不了?”乐诚平心静气地,“要不然,我去说。反正是我发现的。” “不要,不要,让我想一想,想一想。”我紧张地抓住他的手掌,连连摇头。 他温柔地揉我的头发:“好好好,放轻松一点,没事的。” 我感到无比的郁闷,现实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下,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好象人悬在半空,非常难受。该怎么办?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3:31

26

事情还是很快降临。先是第二天下午,张总把我叫过去,脸色黑得如同锅底。她说,她对我最近的工作表现和状态非常不满意,并希望我对昨天的事作出解释。 “我没有什么解释,一场误会。”我努力做到面无表情。 “你不是第一天进公司了,应该知道,公事和私事要分清楚。先是在周年酒会上你非常失控,昨天招待澳洲客人又搞得鸡飞狗跳。现在你甚至告诉我你没有什么解释,你叫我怎么接受?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张总脸色阵阵发黑,额头青筋暴露。 “如果我的行为给公事造成影响,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但是我的私事我不想多说。”我态度坚决。这个老女人,我要是软一分,铁定给她骑在脖子上打。 “本来呢,公司是不该干涉员工的私生活,可是,你是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一举一动会在公司内造成很大影响。所以,希望你可以检点一些。” “张总,请您把话讲明白一些。我可以接受对我工作的指责,但不能接受对我的人身攻击!”话重到这个份上,我真的火大了。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和你说这些也是出于爱护你。毕竟你还年轻,难免循差蹈错,我们是大公司,人多口杂,空穴不来风,如果因为个人的不谨慎,在公司里造成坏影响,这就不太好了。”张总作出和颜悦色的表情,“你也不要想太多,你的工作表现一直不错,这次公司也不打算追究什么,不过为了向大家有交代,今天的总结会议上,希望你可以做一下检讨。” “张总希望我检讨什么呢?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究竟给公司造成多坏的影响,还希望您明示。”我强行压抑怒火,克制自己想痛扁她的冲动。 “这个——这个不在于影响究竟有多坏,而是身为管理人员,你这样不职业的行为本身就是应该检讨的!你自己去好好想想吧!” 我一声不吭地走出去,有一股想和谁打架的冲动。走廊两面的墙壁似乎都向我压过来,挤迫我,我几乎喘不过气。早两年我铁定拎包就走人了,这些年来工作磨得人几乎没脾气。明明是心里狂怒,深呼吸几下,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我还需要这份工作,还得继续做下去。我今天可以走,明天还是要回来,早晚躲不过,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就是做检讨吗?我的行为的确不够职业,不算完全委屈。想一想,居然觉得心平气和了。我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也不是那么正常,无论遇到多么恶劣的情况,总能好好地自我开解,超强的精神胜利法。 正翻看上个月的业绩报告,意外接到奕伟的电话,我的第一反应竟是心虚。 “霭仪吗?是我。” “什么事?”不会是“东窗事发”吧? “你——没什么事吧?”他口气吞吞吐吐地。 “你想说什么?我会有什么事?”我放心了一半,不是小雪的事。 “公司里有些流言,我担心会影响到你。”他有点闪烁其辞。 “公司里向来流言很多,我从来不理会。”我其实不无好奇,到底张总听到些什么流言找我的麻烦,可是嘴上还是硬的,“谢谢你的关心。” “我也相信你会处理得好,那不打搅你了。”他收线。 我把玩着听筒,略一沉吟,拨内线叫小叶进来。 “我想知道,公司里在传我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 “是你说的,不要参与公司里的是是非非,不许跟那些三八的人搀和,我怎么会知道?”小叶大眼乱转,摆明了心虚。 “说。”我瞪着她。 “哦,她们说,你是同性恋,还为了这个在夜总会打架。”小叶吞吞吐吐地说。 我不怒反笑,原来是这么荒谬的传言,完全没有理会的必要。 “你没事吧,老大?”小叶担心地看看我。 “你去做事吧。”我摆摆手。 我宁愿是这样的误会,也不愿意被人知道真相。我还是不想看到奕伟被伤害,原来我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绝情。曾经我刻骨铭心地恨过他,事过境迁了居然彼此还有关心。也许人原本就是健忘的,也许爱着的人是宽容的,也许受过一次挫折多少会成长一些。 心平气和地开会,简短地自我检讨,冷静得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张总大概觉得我给了她面子,满意地点头,不再发难。我在心里冷笑,人有时候无非是争一口闲气,争到了又如何?偏偏就是想不开。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走出写字楼才发现天空中飘着雪花,大片大片的随风飞舞,零零星星贴在脸上点点冰冷。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被行人的脚踩出一条泥泞的路。我竖起衣领,看着一辆辆载了客的出租车,哀叹一声,放弃了打车的希望,准备步行回家。 部分积雪被踩实了,走上去一步一滑,我几次险些跌交,只得效法小脚老太,以不超过20公分的步幅微躬着腿向前移动。 身后一声鸣号,我回头,是曾经为我熟悉的“风神蓝鸟”。奕伟按下车窗:“去哪?送你一程。” 我无意间瞄到前排座位上大捧的香水百合,忽觉触目惊心,急忙摇头。香水百合,最适合送给天使的花,忘了是哪部小说里写过的话。我感到悲凉,在这场三角恋爱中,居然每一个人都或早或晚会成为输家。我已算幸运。 “你叫不到车的,路这么难走。”奕伟下车打开车门,“你的平衡感本来就差,小心摔倒。” 我无言地上车。共同的生活经验就是这么尴尬,即使分开了,却无论如何也去不掉那份熟稔。即熟稔又疏离,于是两个人的关系怎么看都显得暧昧。 “去哪?”他缓缓发动车子。 “回家。”我答。 几乎同时,我们的手机都响起来。我接听,下意识地掩着听筒位置:“喂?” “姐?快到总医院,妈妈摔伤住院了。”是顾征。 “我知道了。马上到。”我收线,听见奕伟说:“你不要着急,我马上到医院去。” 我望向窗外,雪越下越大,仿佛天空中有人在不停地搓棉絮。车窗玻璃上都是水气,映出我的脸也是朦朦胧胧的。年纪越大,性格和面容都渐渐模糊起来。我哑然,我在想些什么?妈妈摔伤住院,我不是应该担心伤势如何,严不严重?怎么我满脑子乱糟糟不知在想什么? “别担心,伯母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奕伟安慰我。 我苦笑。其实一颗心始终揪在一起,妈妈年纪大了,又一直有骨质疏松的毛病,哪经得起摔交?妈妈原本就属于比较神经质的性格,小雪出事对她的打击非常大。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关系始终紧张,但毕竟母女连心,想到她会受苦,我心如刀割。想想母亲所受的煎熬,我还是忍不住内疚自责,心里又酸又涩,眼泪几乎流下来。 偏偏车子堵在车河里一动也动不了,我心里一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奕伟递纸巾盒给我,有点不知所措。在他面前的我一直太理智太自制,我总认为这样才配得上他成熟而稳重的气质,久而久之,我只会以大方得体地面目出现在他面前,习惯性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只除了他对我说分手的那一晚。 奕伟拨电话给小雪,打听***病情。然后挂了电话对我说:“伯母右腿大腿骨轻度骨折,其他并无大碍,你放心吧。” 我只是摇头,不敢开口。总觉得我一开口,眼泪就会失控。都怪天气太恶劣,连累得我心情欠佳,情绪失控。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一进病房,人非常齐全。爸爸、小弟、小雪都在,看到我和奕伟同时出现,所有人都一怔。 我顾不得许多,直接扑到母亲病床前,母亲微合着眼睛,脸色蜡黄,精神委靡。 “妈妈,你怎么样?痛得厉害吗?”不知怎么搞的,我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泪如雨下。 母亲睁开眼睛,拿手帮我擦眼泪:“看这孩子,我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哭什么?” 母女之间许久没有这样的真情流露,我满心酸楚,眼泪竟是无法抑制,只会摇头。 小弟扶我起来,奕伟捧着那束香水百合送到母亲面前,客气地和母亲寒暄。这也算一种借花献佛吧?我的思想控制不住地奔逸。 我感到两道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不出意外地,我抬眼就看到小雪冷然的眼光。我没有逃避,平静地与她对视。对她,我仍然心痛,仍然内疚。但,我的负罪感在减轻。因为她一直在努力伤害我。我也只是一个人,我背负不了太多的东西。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留下来陪床就可以了。”父亲发话了,“这么多人,太吵了。” “还是我留下吧。”我望着母亲憔悴的脸,心里很难受。 “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说病人还没怎样你先哭个水漫金山,哪有这样照顾病人的?算了吧。”父亲有意开玩笑。 我脸红,只得随大家一起走出去。 “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小雪提议,神情那么天真。 “我——要准备考试。”顾征挽起我手臂,“我和姐顺路一道,先走了。”说着拉了我就走。我只得余暇向奕伟点点头,心里感动。这个弟弟,一心护我,虽然我已经不再介意这件事,心里还是百感交集。 坐在出租车上,顾征一直鼓着嘴。看他的侧脸,忽然发现小弟已经长大了,嘴唇上一圈淡青的胡须阴影,俊秀的面容开始显现出男子气概。 我忍不住拍他的手:“干什么?谁欠你钱呀?” “我不喜欢那个人。”他孩子气地嘟嘴,这个表情和乐诚非常相似。再长大,他们都还是孩子。我不禁莞尔:“你说谁?奕伟?” “一个男人始乱终弃,总之是不值得欣赏。”他沉着一张脸。 “别傻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奕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我只希望小雪会好好待他。”我平静地说。 “错过了你,他一定会后悔的,姐姐。”顾征认真地望着我,“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能这么坚强,这么宽容,你像一棵树。” 我眼眶发热,故意轻快地说:“你要是想嘲笑老姐日渐加粗的腰身,不妨直说。” 顾征也笑了:“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我觉得她身上有你的影子,目前正在努力追求当中,可惜还没什么进展。” 我大力捶他:“小子,加把劲,别给我丢脸,需要援助的话,老姐无限支持你。” “放心,你老弟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绝对杀手级人马!”顾征拍胸脯吹嘘。我笑倒。 “说起杀手,诚诚倒是当之无愧,”小弟忽然说,我心里不由打一个突,听他继续牢骚满腹地说,“Z大和我们学校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居然有几个小师妹不知哪里打听来他和我关系,要我帮忙递情书,还要请客谢媒。现在的女生真是浅薄,就吃他那种整天板着脸对谁都爱搭不理的酷样,像我们这样的谦谦君子倒不吃香,真没天理……” 我心中微酸,又暗暗窃喜,竖起耳朵打听:“看来他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嘛?” “现在的女生浅薄嘛,没办法,长得好,又会弹琴唱歌,就当是宝。有几个女生懂得欣赏有内涵的男生?”小弟愤愤不平。 “嫉妒了吧?”我打趣小弟,“要是蒋乐诚有个女朋友,那可千万别到学校里走,得提防有人打闷棍。” “倒是风闻他有女朋友,神秘兮兮的,谁知道。反正他从小就那样,小时侯回老家,和女孩子一块玩,女孩子都送糖给他吃,天生犯桃花。哪像我,一看就是正人君子。”小弟理直气壮地。 我哭笑不得,看来我也是“浅薄女生”中的一个。家已在望,我指点司机驶过去,提前付了车资下车。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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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电梯上去,开门时发现门没有反锁,一进去就看到蒋乐诚头发蓬乱地踞在沙发上捧书苦读,茶几上还散落着一堆参考书以及一杯黑咖啡。我是不喝咖啡的,现在家里的咖啡纯是为他准备。 真想让所有被他皮相迷惑的女生看看他这个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我摇头叹气。 “怎么突然跑来?”我边挂大衣边问。 “宿舍里面太吵,教室里面人太多占不到座位。”他狡黠地笑,放下书,“外面冷吧?” “冻死人。”我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我这里不是自习室,收费的。” “劳力换取行不行?”他嬉皮笑脸地,“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顺地赖在这,想赶我走可难了。”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我,他的温暖的脸颊贴着我冰冷的脸,汩汩的体温仿佛也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我轻轻呻吟一声,顺从地蜷缩在他怀里,忽然觉得没有力气。 “怎么,很累的样子?”他温柔地抚摩我的头发。 “我妈妈摔伤了腿,现在还在医院里留院观察。”我说,但自己也觉得答非所问。 “很严重吗?”他关切地。 “还好,轻度骨折,没有太大的问题。”我直起身,盘腿坐着,随手理理他的头发,“这副样子,居然还颠倒众生呢。” “嘎?”他一脸茫然。 “少来,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整天在学校里招蜂引蝶,当我不知道呢?”想到那么多莺莺燕燕在我看不到的时候窥伺着我的男孩,时刻展示着她们的青春和美丽,我满心不是滋味。始终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尽管我们目前的关系平稳而甜蜜,有些东西始终压在我心里。我其实一直介意我们之间的差异,在和他交往之前我并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年龄。他改变了我的心境,我变得有活力,几乎重新体味了年轻的感觉。但是我也真切地感觉到青春不在,有些东西是永远都回不来的。这让我无奈且伤感。这些感觉我又不能和他交流,他会介意我这么想,他又会担心这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在他霸道、热情又有些自负的外表下,其实也是一颗敏而易感的心。我时常觉得赧然,和他相比我简直粗枝大叶,完全做不到他对我这样细腻而体贴入微,以致我常常觉得他对我比我对他要好。好在他自己似乎并不觉得。 “吃醋呀?”他坏笑,“没办法,像我这样的男人世所罕有,女生不趋之若骛都不行。” 我敲他的头笑骂:“像你这样马不知脸长的自恋狂当然世所罕有!都这样就完了。” 他咧着嘴笑,就像个孩子似的。 我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他怀里,将头埋藏在他宽厚的胸前腻着他,梦呓似地:“蒋乐诚你这个鬼,我怎么会这么爱你呢?” “没办法,像我这样的男人世所罕有……”他夸张地拉长了声音。 我大笑,用力捶他。 “好了,你乖,马上就要考试了,用心复习吧。”我温柔地抚摩他的脸。 “说的是,快快笔墨、点心伺候。”他拉开架势。 真是败给他,我回房间换了衣服,拉开冰箱门,原本空空的冰箱现在塞得满满地,有肉有菜有水果,饮料酸奶啤酒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做好的自制果冻。我不过是前几天偶尔提了一句怀念小时侯家里自己做的果冻,他居然记得,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搞到果冻粉。 我几乎要哀叹,他对我太好,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真不知道如何降低要求接受别人。 果冻是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碗里做的,清澈的碧绿,点缀着细碎的果肉,漂亮得像假的一样,看看就食欲大动。回身看看,厨房的料理台上依稀残留着淡绿色的果冻粉,想象着他看着说明书有板有眼地操作着的样子,我会心地微笑了。这样细碎的工作,真难为他。我好象记得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才能做出成品,包括先要低温冻若干时间,搅一搅再冻进去之类。他居然可以做得这么好。现在多得是送花送糖送礼物,有几个人会费心思亲手做东西?他这样的傻子也算“世所罕有”了罢。 “喜欢吗?”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挺拔而高大的身体站在那几乎填满了门口,眼睛煜煜闪光。 “是不是想考试不及格?不好好念书,浪费时间做这个。”我故意板起面孔,但眼底眉梢的喜意估计已经出卖了我。 “是,训导主任。”他笑嘻嘻地,“请问主任晚上供应什么晚餐?” “我正在专心研究菜单,请你不要捣乱。”我心虚,嘴上凶着。 “你行不行?”他怀疑地看着我。 “我吃的盐比你吃得米多!”我作恶狠狠的表情。 他举双手投降,回去乖乖念书。 绞尽脑汁,掰着指头,费尽心力,千心万苦,终于凑成四菜一汤。番茄炒蛋,清炒油菜,凉拌黄瓜,水果沙拉,唯一象样点的就是一道罗宋汤了。说来好笑,费心机学这道汤,完全是因为年少时读香港小说老看到书中角色喝它。至于做晚餐的代价嘛,就是左手小指上划破一层油皮,兼整个厨房像刚打过世界大战,一片狼籍。 乐诚打量餐桌上摆好的菜,又捏捏自己的腹部,皱眉说:“难道你真的觉得我还需要减肥?抗议!我要吃肉!” 我痛扁他:“不许抗议!有得吃已经该偷笑了!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他乖乖坐下来举筷吃得飞快。 “——还好吧?”我不自信地拿筷子夹一点菜尝尝。 “基本上,偶尔吃一次是问题不大了。”他一脸严肃地说。 我气个半死,有那么糟吗?好象是没什么味道,但起码也没有什么怪味呀。 “生气?开玩笑的,很好吃。”他嘴角挂着狡黠地笑。 我不动声色,暗暗下决心苦练厨艺,非教他刮目相看不可。做菜嘛,有什么了不起?我只是懒得动手而已,缺了经验。 漫无目的东拉西扯,一餐饭吃了两个半钟头。我赶着叫他去念书,独力收拾惨不忍睹的厨房。刚刚决心苦练厨艺的想法动摇了,做菜无所谓,每次要这么辛苦收拾厨房真惨过六国大封相。我大概不是这块材料。 乐诚叫我听电话,我接过听筒,见他面色不豫,听到那头的声音便明白究竟,是奕伟。 “什么事?”我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晚打电话给我,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半。 “我在西城分局,需要保释,可否帮我?”他的声音极消沉。 我大吃一惊,立即说:“我马上来。” “霭仪,我找不到别的可以信赖的人——”他迟疑。 “我明白,你放心。”我放下电话,火速更衣。 站在镜前发现自己一脸油,只得匆匆洗脸。刚刚几乎被油烟呛死,做饭的后遗症。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蒋乐诚面色铁青。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 “我很快回来。”我无法解释。 “我不明白。你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而且是他对你不起。”他轩眉。 要怎么解释?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太优柔。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多,很多事情不是可以一刀切,从此决绝。他始终对我心怀歉疚,工作上多方照顾我,我都感觉得到。稳重如他搞到进警察局,肯定是发生了事情,我怎么可能袖手?哪怕只是因为他对我的信任。 “对不起,乐诚,朋友有事,我不能袖手。”我试图安抚他。 “什么事?我同你一起去。”他伸手取外套。 “乐诚,别孩子气,你不方便去。” “我孩子气?女朋友大半夜和旧情人约会,哪个男人会无动于衷?”他发火。 “你不可理喻!我总有我的空间吧?难道什么事都向你报备?”我也恼怒了,如果可以方便说我会隐瞒他吗?完全不懂得体谅别人!我披上大衣拍门而去。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4:07

28

坐在出租车上,我渐渐冷静下来。我对他是太苛求了吧?他二十岁,本来就是个孩子,尽管他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但我怎么能要求他有多年岁月磨练方能累积的淡定从容和有容乃大?我爱他的热情、他的活力甚至冲动,也该承受他的任性和不定性吧?鱼与熊掌怎能得兼? 叹口气,我拨电话回家,回应我的只有答录机。我悲哀地想,热恋中的我与他,似乎始终对我们之间的距离认识不足。 正犹豫要不要打他手机,已经到了目的地。我付了车资下车,只能暂将此事放一边。 向站岗的警察说明了事由,不久一位警察同志出来领我进去,上楼到了二楼某办公室。奕伟坐在一张长桌旁,西服稀皱,嘴角破了,眼角有瘀青。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同样西装革履,状况不比奕伟好,看来也不是轻狂之辈。情况有点奇突。 看到我,奕伟勉强笑一笑:“这么晚麻烦你,抱歉。”可能牵痛了嘴角的伤,表情痛苦。 “一把年纪了,火气这么大?”我轻轻说,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苦笑,不语。我随一位女警官去办手续,现金险些不够。负责办手续的警官问女警官:“又是什么事?”女警官撇撇嘴:“有钱人争风吃醋为女人打架,登记身份都是什么总经理CEO,无聊得很。”警官误会是我,不住打量我。我瞪回去,这年头,警察也八卦。 出了分局,夜里起风,我竖起大衣领子。他看我:“这件宝姿的大衣还是顶适合你。” “多亏你当年出手大方。”我淡淡一笑。心中对这个人无爱无恨,所以分外潇洒。老实说,奕伟是一个大方的男人,又老派,认为照顾女友天经地义。时下大多数男人已经做不到,要不没这个实力,要不压根没这个意识。 “可以陪我一会吗?”他落寞地,“我是否要求过分?” “怎么会?我出名的大方。”我耸耸肩,“你需不需要看医生?” 他按按嘴角,苦笑:“还好对方不是练家子。”难得听他说这么俏皮的话,我失笑。 打车到他停车的地方取了车,开到熟悉的西餐厅,我们习惯地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这么夜了,街上照样车水马龙。风过处卷起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一样乱琼碎玉一般,让人有下雪的错觉。 远远的一个穿黑长大衣一头及肩长发的高大男生走过来,几乎以为是乐诚,心猛一跳。及近了看清是另一个人,獐头鼠目,面目可憎,没来由地怨恨起来。他是什么东西?这样素质也好意思盗蒋乐诚的版?一念至此,暗笑自己胡乱迁怒于人,真正不可理喻。 “今天的事,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奕伟握着酒杯,自嘲地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么荒唐的事。” 我只摇头。估计闹几天别扭是免不了的,不影响他考试就好。 “虽然可能现在说有点搞笑,但是我还是想说,分开后反而特别能体会你的许多优点。”他长长地叹气。 “我该说谢谢吗?”我看着他憔悴的脸,百感交集。大概小雪很让他吃了一点苦头,换了从前我应该很幸灾乐祸,不知怎的,如今全无此心思,我变得宽容了。或许是因为我终于原谅了自己,这样的“罪人”都得到了宽恕,还有什么不能原谅?回思前路,不得不承认是蒋乐诚始终紧紧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出多年的思想桎梏。他对我生命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要深。真糟糕,我从来不敢想我与他的未来。因为我一直隐隐觉得我们没有未来,故此紧紧抓住现在。对他,我其实从来没有信心。他太年轻,条件又太好。我抱着享受的心态和他在一起,过一天算一天,心底深处时刻有他会变心离开我的准备。我会伤心欲绝,但会比奕伟离开我时坚强。这样的心态或许是不正常的,但谁又管得了那么多? 餐厅里放着一首慵懒而放肆的歌:“——有太多太多魔力,太少道理;有太多太多游戏只是为了好奇。还有什么值得歇斯底里?对什么东西死心塌地?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最后对着自己也不大看得起。谁给我全世界我都会怀疑,心花怒放却开到荼縻……”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谁给我全世界我都会怀疑。本质上我是一个对任何事都没有信心的人,从小到大,我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出色的。我是最让人操心的。 奕伟疑惑地看着我,轻轻地说:“从前觉得你有时候很难懂,经常有这样魂游天外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后来才知道,你已经算得是最坦白的。” 我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抓着前任女友诉苦,似乎不是一个高贵的男人应该做的事。”他仍旧苦笑。 我在心里说,当初见异思迁已经不是一个高贵的男人应该做的事,到底没有说出口。无端地有点内疚,如果不是和我交往,奕伟也不会被小雪利用,搞得整个人一塌糊涂。或许蒋乐诚是对的,我有耶苏情结。 “是不是和小雪有什么问题?”我叹口气,主动给他一道台阶。 “小雪——最近变了很多,她从前是那么一个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一朵解语花。而现在,她喜怒无常,有时半天不说话,像个美丽的塑像,有时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掉眼泪,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奕伟眼神茫然,声音沉痛,“比如今天晚上,无端有个男人过来搭讪,态度轻佻,我喝了点酒,动手揍人。她像旁观者一样,若无其事地拿起背包就走了。我真的不明白。” 我无言。一切我都明白,一切都是我意料中的事。可是我能说什么? “小雪在家里也是这样吗?”他问。 “她——是最小的女孩,全家人都宠她,难免任性一些。”我解释,声音干涩得连自己听着都觉虚假。但奕伟似乎并不怀疑,轻轻点着头。我悲哀地想,这是因为他愿意相信。 “霭仪,始终没有正式和你说一声,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内疚。”他低着头。 “这我相信。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有新的感情生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说,经此一役,大概我与他的关系有望升级到兄弟姐妹。尽管曾经交恶,但对彼此的人品我们都还有信心。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会找我。 “谢谢你,也恭喜你,恭喜那个幸运的男人。”他勉强微笑,“你是否快乐,霭仪?” 我想一想:“痛并快乐着。生活时常有点刺激,适合我日渐麻木的状况。” 他笑笑,大口饮酒。看来小雪令他相当困扰。 话题渐渐转到工作上,有点严肃,但更自在、愉快些。我们的工作思路还是相当契合的,从来都是最佳拍档。直到服务生礼貌地提醒我们打烊了,看看表,已经凌晨三点,这才惊觉时间飞逝。 奕伟执意送我,我也没有拒绝。他一直看着我上楼,才驱车离去。 一进门,只觉客厅空荡荡的。乐诚的书和笔记都还摊在茶几上,我几间房间找遍,没有人。电话答录机嘀嘀地提示有电话,我过去看,十二个电话,都是蒋乐诚的号码。但他始终没有留言,每次都是沉默数秒即挂断。最近的一个是两点五十五分打过来的。 我拿起电话拨号,很快接通,一声一声长音,始终无人接,催促得我心跳都快起来。几乎绝望的时候,那头终于传来低沉的一声“喂”。我松一口气,原先提在嗓子眼,一松几乎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回来?”我尽量平静地问。宿舍早已熄灯锁门,他回不去的。电话那头听得到呼呼风声,不知他在什么地方。 “霭仪,说你不会离开我。”他声音含混,应该喝了酒。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外面很冷,快点回来吧。”我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你在哪?我去找你可好?” “我在楼下。我看到他送你回来。”他呜咽,“给我时间,我会比他成功,比他出色……” “你待在那不要动。”我放下电话,顾不得穿外衣,匆匆忙忙搭电梯下楼。寒风几乎在我刚踏出楼门的瞬间把我速冻了,我茫然四顾,终于看到一盏坏了的路灯下有个人影。我奔过去,这个冻得脸色青白的傻孩子可不就是蒋乐诚? 我二话不说,拖了他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眼泪掉下来。看他这个样子,我心痛如绞。 一进家门,我颠来扑去忙着拿毯子冲热茶,他被我围得像小熊一样,眼睛明明带着醉意,却始终亮晶晶地盯住我看,像受伤的小动物。我伏在沙发前,心里都是浓浓的母性,握着他的手,轻轻地说:“无论如何,我不许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他似乎也已经冷静下来,嘴角微撇,牢骚满腹地:“对,我所令你贪恋的也不过就是这副肉身——” 我大力捶他,叫他去死。 他掀开毯子,手臂一长,将我拉进他怀里。我紧紧抱住他,他身上冷得像冰。 “还以为你要同我闹上几天别扭,想不到这样就偃旗息鼓,怪没意思的。”我言若有憾。 “我怕。”他老老实实地答,“我怕你心里还有他,怕他会反悔把你抢回去。我同你始终还不敢站到人前去,我们一直在逃避可能随之而来的各方压力和指责。我知道你的顾虑比我多,所以我总是担心你会做逃兵。总是觉得我们的关系那么不真实,随时可能像一个泡沫一样破碎,连痕迹都不会留下。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因为你掩饰得太好。”我心头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无限欢喜,原来他竟和我一样想法。原来他这样爱我。我抬起头,望住他的眼睛,“大概我也掩饰得太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怕你太年轻,怕你不定性。我早就同自己说,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我不会太伤心。我们在一起一天就快乐一天,每一天都是白赚的。” 他紧紧抱住我:“我们要不召告天下,要不隐居遁世,中间路线太难走。” “你明明知道两条路都不通。”我苦笑,“你以为杨过与小龙女是那么好当的吗?” “是,”他颓然,“你的父母我的父母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是郭靖黄蓉马钰丘处机,到哪里找支持我们的黄药师?” “算了吧你,黄药师也只是口头声援,杨过小龙女被逼得走投无路时,他可没赶上真的出过什么力。” “嘎?没看出你也是同好?”他讶异。 “小子,我看武侠小说时,你不知道生出来没有。”我得意洋洋地点他的额头。 “太夸张了吧?你比我大几岁?”他抗议。 “我八岁已经看文字版的《射雕》了,自己算算。”我摆出竖子不足与谋的表情,又点他额头。 “喂,够了!我最恨别人用手指指我的头!”他做出小马哥的酷表情配合,两人笑作一团。 我暗想,又成功经历了一次考验。两个人明明相爱,偏偏每一步都布满荆棘似的,逼得人步步为营。生平恋爱以此次为最艰辛。偏偏又是最沉醉。人哪,总是自虐的。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4:30

29

尽管拖了又拖,乐诚的母亲我的堂嫂一遍又一遍的催促,让乐诚再无借口放了假还不回家。他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我至怕送别的场面。我泡在广告片场,指指点点,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搭出租车回家的路上,我不停看表,他应该够时间下飞机了,怎么还不打电话过来? 心神不宁之际,忽然听到电台里在广播什么“坠机”,我寒毛都竖起来,厉声问:“什么地方坠机?”司机吓了一跳,忙把声音开大。原来是中东某国的客机在南美洲坠毁。我松了口气,深呼吸,平定情绪。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我慌忙接听,才听到他的一声喂,眼睛就酸了。 “我到了,这边天气不错。”他轻松地说。 “刚才听到坠机的新闻,吓死我了。”我忽然觉得委屈。 “疑心生暗魅。放轻松点,老是这么神经紧张,小心老得快。”他笑嘻嘻地。 我啐他,两个人言不及义聊了半天,他说:“好了,终于等到出租车了,我到家再打给你。” 我依依不舍地收线。 一进家门就窝在沙发上,开了电视胡乱转台,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似的。百无聊赖的我。我叹口气,真正没出息,其实我们也没有同居,大多数时候是我一个人在家,一样过得好好的。他才刚走,我就浑身不对劲。是感觉的问题吧,平时尽管没见面,但是心里是塌实的,反正一个电话他就会跑来陪我。可是现在,他远在千里之外,切切实实地分开了。我是孤单的一个人了。心里莫名地发慌。 下意识地在等电话,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了,电话始终静悄悄的,连个打错电话的都没有。可见电视里面动不动插进个打错电话的情节纯粹的吊人胃口。我脑子乱纷纷的,伸手取过听筒听听,正常的声音,没有坏。三个小时,他爬也该爬回家了吧? 我气恼,冲动地想拨手机骂他。转念一想,何必教他知道我这么在乎?才分开几个钟头,他就把我丢到脑后了,我还想他干吗?简直傻到家了。 电话铃突然响了,我条件反射地扑上去接听,一听是个女人声音,一时茫然,反应不过来。那头喂了好几声,我才听出是吕歆。 “我在。”我情绪低落到极点。 “我还以为打错电话了。要不要出来喝酒?”吕歆似乎情绪也不太高。 “去哪?”我提起几分兴趣。 “我家。有支95年的波尔多红酒,还有整箱的啤酒。” “有没有吃的?我还没吃晚饭。”肚子咕咕叫起来。 “给你二十分钟时间过来,做通心粉给你吃。” “得令!”我一骨碌爬起来,换身宽松的衣裳,拿了大衣围巾便出门。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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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吕歆来开门,我吓了一跳。她脸色灰败,看起来比我还惨。不用说,也是为了男人。这种动物无论为我们深爱还是痛恨,都不可避免是我们的世界的主角。 进门闻到通心粉的香味,我二话不说,先宽了外衣坐下来大吃。她喝着啤酒,坐在旁边陪我。 一大盘子意粉被我吃个精光,我的食量之大显然也出乎她的意料,她翻翻白眼:“你饿死鬼投胎呀?” “白吃的东西不尽量多吃,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我严肃地说。 她啐我,还是不说话。可是她眼神里近乎绝望的一种哀伤完全出卖了她,我肯定发生什么了大事情,所以我不动声色,等她开口。我太了解她这个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收了盘子,我从架子上取下红酒杯洗一洗,扯开嗓子问:“好酒呢?拿将出来。” 殷红如血的酒,静静注入晶莹的玻璃杯中,衬着杯壁上点点水珠,分外剔透。难怪古人会把葡萄酒和醉卧沙场联系起来,这种殷红是有些触目惊心。 “拿这么好的酒请我,庆祝什么呢?”我轻轻晃着杯子。 “庆祝失恋万岁吧。”她撇撇嘴,算是微笑,“我和他完了。” “怎么回事?上次见还好好的,要死要活的!”我一下子坐直了。我知道吕歆为这段感情付出多少,我们同样是在感情付出方面不懂得为自己留些余地的人。 “天意吧,注定我们是没有结果的。”她落寞地。 “还是他老婆作梗?”我一拳捶在桌子上,“我去和她谈谈。” “还没喝就发酒疯?算了吧。没有用的。”她有些躲闪。 “对,我向来是‘没唱山门就妆疯’。”我忿忿地,“总有个理由吧?” “他的女儿。”吕歆简短地说,“病了,白血病。确诊了有一个月了,他哪还有心思顾其他?女儿是他的命根子。几个专家都看了,能联系的骨髓都联系了,没有一个合适的。他们说不定会考虑专家的建议再生个孩子用脐血救他女儿。” “天。”我说不出其他的。真是命吧。 “我一点都不怪他,而且我还在病床前亲口答应那小女孩,我不会和她爸爸在一起。小女孩马上甜甜地叫我医生阿姨。很难想象,上次在医院见到她,她当着很多人的面说,我知道你,你是狐狸精,专门抢别人的丈夫。那么小的女孩。”吕歆点起一根烟。 “现在的小孩子,人小鬼大。”我也点一支,陪她抽。 “你咧?一副债主面孔,又怎么了?”她转移话题,话说出来,她的脸色略见人色。 “他今天回家过寒假了。一个人,忽然觉得挺无聊的。正好一个同样无聊的人约我,就出来了。”我耸耸肩。 “你们的事——家里还不知道吧?” “当然不知道。要不然我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和你喝酒?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的罪名比你可大多了,乱伦呀,拐骗少男呀,够瞧的。” “你一直都是家里的闯祸精,他们早该习惯了。”吕歆嘿嘿笑。我意识到在我来之前她已经喝了不少酒,不然她不会说这么敏感的话。我忽然觉得灰心,是呀,我是不折不扣的闯祸精。全家除了小弟谁都怪我。有的时候我会想,父母会不会后悔生下我。我也嘿嘿笑起来,两个人乌龟吃大麦一样,很快喝光了整瓶红酒,又开始向啤酒下手。 一人裹条毯子靠着沙发扶手坐在地毯上,喝完一罐就随手一丢,再拿新的补充。漫无目的地瞎聊,一直聊到大一那年有个医学院的小子半夜爬窗户给我送花把大家吓个半死,自己被处分不说,连累得我也差点受过。还有一个被吕歆拒绝的男孩子抽抽噎噎哭个不停,彼时心还是软的,伊风地里陪人家站了一宿,回来就感冒了。 “看看,吕大医生也有纯情的时候。”我挪揄她。 “是是是,不比你老人家,生来就是老练的少男杀手!”吕歆还以颜色。 我推她,吕歆跌在地上,雪雪呼痛,随即扑上来还手。两个人像小动物似的在地上尖叫着扭打。正肉搏得起劲,吕歆忽然停手,眼泪刷地滚下来,随即双手掩面,失声痛哭。我无言地拥住她。她一向比我理智,很少掉眼泪,这次一哭好象山洪爆发,我连一句安慰之辞都说不出来。 “我难受,霭仪,我很难受……”她呜咽着说,哭声好象受伤的小动物。 “会过去的。你很快会遇到新的值得你爱人,很快坠入爱河,把夏某人忘个干净。”我轻拍她的背,“当初奕伟离开我,我也曾经以为是世界末日。结果,没多久就爱上别人,而且爱得比任何人都起劲。这个世界,并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如果有一天,我要和乐诚分开,我想我还是会好好地活下去。” 她渐渐收住哭声,边擤鼻子边埋怨我:“我还没说要去死,你这家伙,怎么安慰别人的?简直要误导我寻死觅活。” 我松了口气,还会拌嘴,应无大碍。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5:06

31

打车到相熟酒吧SOS,先要一杯威士忌苏打压惊。我太小题大做,小雪人在杭州,去拜访堂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小雪不见得是万人迷,就算是,也不一定会迷倒蒋乐诚。乐诚什么都知道,他不是郭奕伟。可是,可是,他是那么年轻又率性,而小雪,她太美又太善于变幻。已经有太多前车之鉴,我一次又一次败下阵来。谁能保证历史不会重演?曾经令我彻底崩溃的挫败感和不自信又回来了,我感到那么无力。我恨不能立刻飞到H市。可是又有什么用?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如果事情真要发生,就算我把乐诚绑在腰带上也是没用的。防不胜防。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咙,惟有大口灌下烈酒。 有人在我旁边坐下,我抬起眼睛,老相识,是奕伟。我呵呵笑起来,这回我没有认错。圣罗兰的衬衣与西装,来昂那多皮鞋,装扮无懈可击。尽管头发微微凌乱,领带拉松,他的神情也略见憔悴,他仍然是一个英俊又有味道的男人。可惜小雪并不珍惜。 “霭仪,你老是这样喝下去,早晚胃要穿孔的。”他夺下我手里的酒杯,招手叫侍应生,“给这位小姐一杯苏打水。” “不要管我,失败者有资格喝酒。”我格格笑。 “心情不好,借酒浇愁是最不可取的。尤其你又是单身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多不安全。” 我哈哈大笑:“或许又有一个艳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奕伟,别替我担心,我如果真那么有魅力,你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呢?” 奕伟尴尬,随即苦笑一声:“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了解。或许我们体内都有爱情瘟疫的因子,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发作,情愿放弃眼前一切安逸的东西,去换取折磨得人死去活来的飘渺的爱情。无论什么后果都顾不得。我了解。”我长长喟叹一声,“我爱过,也被爱过。” “告诉我,小雪可是要离开我了?”奕伟面色阴晴不定。 “我不能回答你。我实在无法回答你。你应了解到,我与小雪其实并不像一般姐妹那样亲密。别多心,不是因为你。”我取回酒杯,一饮而尽。 “我真的不明白。现在的她和我认识的她简直判若二人,她曾经温柔狡黠如天使,现在她非常情绪化,我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现在,她一个招呼也没和我打就和同学去了外地。我母亲来本市过年,为的就是见见她。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奕伟苦恼地长叹一声,打结的眉心,微青的胡茬,一望而知受到极大困扰。这样成熟英俊风度翩翩的男士,为情所困成这个样子,除非是付出真感情了。酒精作怪,我突然掉下眼泪,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不起,奕伟,对不起——”我呜咽起来。我想我应该在自己额头上刻上“罪人”二字。 “你喝醉了,霭仪,喝点苏打水。”奕伟倒也见怪不怪,态度温和。 我心里愈发难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该有多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挽回所有的错。我真的会。我伏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 “好好,心里不痛快,哭出来也好。从前你太惯于克制感情,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对身体很不好。”奕伟大概以为我是为了失恋在这买醉,温言相慰,“从前总觉得你太过理智,现在简直希望小雪有你一半理智就好了。错过你,我其实也有很多遗憾。” 我不知哪来的幽默感,抽噎着说:“你这样说,我会觉得你打算和我重修旧好——” 奕伟更加尴尬,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笑出来:“和你开玩笑的。我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阁下若真有此意得拿个号排队了。” 奕伟松弛下来,抱怨道:“霭仪,你真是越来越风趣了,哪个受得了你?” 再想不到一场爱恨纠缠,我与他竟会升华成老友。心里一阵冲动,几乎就想把一切事情和盘托出。话到嘴边,我又踌躇。我不知道这个事情该不该由我告诉他,他的反应又会怎样。我是惊弓之鸟,一切不敢造次。 手机响,我看了一眼,乐诚的手机号码,心里一震,接电话声音都微抖:“喂?” “霭仪,你在哪里?”他的声音不响,大概正躲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偷偷打给我。 我忽然觉得心里不痛快,冷笑说:“正和前度刘郎饮酒作乐。” “别开玩笑了,怎么,心情不好?” “你怎么又开机了?”我冲口问。 “大小姐,这也发脾气?难道我就不能有百密一疏忘了给手机充电?我就怕你给我打电话没接通,才充上电就打给你了。”他叫屈。 我无言,嘴上还硬着:“找我干吗?” “告诉你一声,小雪来了。她到她的一个同学家做客写生,我爸妈已经留下她住几天。我怕你多想,所以想亲自和你说。”他在笑,有点狡狯。这个鬼,实在太了解我。我有些微被看穿的尴尬,同时更多的是一颗心落地,有点为自己的敏感赧然。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了。” “我真的和奕伟在SOS酒吧——”我话音未落,他一声怪叫,我急忙把电话拿远一些,仍能听到他气呼呼地说:“我一不在你身边,就有人趁虚而入,真是一刻也不能放心!别人也就罢了,那个郭奕伟是个混蛋,你竟然和他约会,气死我了——” “好了,拜托你,我们是遇上的。”我不忍心自己耳朵受苦打断他。 “哼哼,更糟。难道你们还心有灵犀?”他哼哼唧唧。 “你讲不讲理?你看到小雪,就该知道有人心情好不了了。”我谨慎地不讲出乐诚的名字。 “那你和有什么关系?瓜田李下,注意避嫌!”他理直气壮地。 “我和他光明正大的,避什么嫌?你要是不放心马上飞回来呀!”我学他从鼻子里哼出来。 “女——魔——头——”他咬牙切齿地。 我嘻嘻笑:“好了好了,节省一点话费吧。你应该信任我。” “脸皮真厚,你都不信任我,凭什么要我信任你?不公平!”他又哼。 “那不一样,”我强辩,“你生得太好,天生招蜂引蝶,我不看紧点怎么行?” “知道就好,还不对我好一点?”他马上翘尾巴。 我几乎笑倒,真拿他没办法。连哄带骗总算结束了通话,我感到自己脸上发烧,说得太兴奋。抬起眼,奕伟已经叫了半打啤酒摆在桌上,微微苦笑着说:“好了,误会冰消了,可以陪我这伤心人借酒浇愁了。” “唉唉,心情不好,借酒浇愁是最不可取的。尤其你又是单身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不安全哦。”我眯着眼睛对着他摇手指。 “霭仪你变了,”他拿着支啤酒,“变得又风趣又可爱,虽然我不认识你的男朋友,但我祝福你们,我想他能带给你幸福。” “谢谢。”我也拿起一支啤酒,与他碰一下,对饮。 “明年公司可能会有比较大的变动。”他忽然说。 “透露点内幕消息吧。” “老吴要退休了,年后总公司会有新的总经理派过来。”他说。 我惆怅,吴总要退休了?这老头对我其实不错,没有他我说不定早被张总排挤走了,那老女人一直看我不顺眼。“他怎么这么快退休?”我问。 “不快了,老吴已经六十岁了,保养得好,看不出来。他也做够了,赚足了,好象要到加拿大和家人团聚。” “那我可得加个心眼,夹起尾巴做人了。说不定哪天姓张的老女人一怒,我就得卷铺盖走路了。”我扮个鬼脸。 “那有这么夸张?公司的事也不是张总一个人说了算,再说你是‘芳姿’半边天式的人物,担心什么?”他认真地说。 这个人,一辈子改不了,老是这么严肃认真。我摇摇头,开导他:“你不要说什么都这么认真,你应该拍拍我的肩膀,慷慨地说一句‘兄弟,别担心,有我一日,就有你一日!’,这才是该有的台词。” “霭仪,我是一个过时的人了。”他叹气,猛灌啤酒。 “算了,哎,下任总经理是什么人?”我关切地问。 “好象是董事长的四公子。还没最后确定。” “呦,这位四公子犯了什么过错,给发配到这来?”我笑。 “老吴说这位四公子人是很聪明的,能力也有,就是有点风流,老是在公司里胡搞,董事长听说张总是个修女式人物,就把他搁在这历练历练。”奕伟喝了酒之后话明显多了,而且也开始无缘无故地笑。 “正中我下怀,赶快去整个容,准备对新老总施美人计!”我呼呼笑,“趁着公司里一干美眉们还没收到风声,让我也拿个尖儿。” “别别,还只是初步意向,董事长还有一个结了三次婚都离了的大女儿,万一改派她来,你不是白忙一场?”奕伟倒是为我打算,只是舌头都大了。 我笑倒:“那样也好,你就有机会施展美男计了,到时别忘了罩着我就行了。我这种失宠旧欢,谅新总经理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对不对,人家老女人都喜欢年轻帅哥,别指望我了……”奕伟快要从椅子上滑下来,他的酒量向来不怎么样。我赶紧干掉手里的啤酒,把最后一瓶抢到手中。 “这酒这么不禁喝!WAITER,拿酒来,拿一打!”奕伟拍桌子。 我还来不及反对,服务生已经送上打开的一打啤酒。奕伟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摇着手说:“别找了,别找了。” “你不能再喝了!”我发愁,万一他动弹不得了,怎么把他弄回去呢? “霭仪,我早就想和你说,有的时候你实在太懂得伤害男性的自尊心!我怎么不能喝?我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女人?我没醉!”他真的醉了,居然说出真心话。我开始相信木自腐而虫自外生,当初他会离开我,不仅仅是因为小雪的刻意抢夺。难道我在无意间伤过他自尊?我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自己够迁就他。原来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可能会有天差地远的看法。 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奕伟醉成一团烂泥。我只好给了小费叫服务生帮我扶他到停车场,把他弄上车。打开钱夹查看,快发霉的驾照还在,咬咬牙发动了车子。 我驾车划着危险的之字,幸好车速极低,有惊无险。考了驾照后开了几次车几乎吓出奕伟心脏病来,立即取消我驾车的权利。嘿嘿,想不到终有一天他还是落在我这马路杀手手里。 总算平安抵达奕伟寓所,我回头叫奕伟。他已经睡着了,动了两下,喃喃地叫小雪的名字。我摇摇头,落在马路杀手手里远不如落在情场杀手手里可怕。连推带摇,他都似醒非醒,我忍无可忍,终于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浑然不觉地:“我在哪里?” “到你家了。把你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不会喝酒又喝这么多,这么大的人一点理智都没有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我理直气壮地教训他。 他抓把脸,叹息:“真的是前世的冤孽,我的生命都抓在她手上。看她笑,我再大的烦恼也烟消云散;她皱一皱眉,我心里像被揪住一样……” “好了,情圣,好自为知吧。”我拍拍他,自顾自下车去。我再大方,听他在我这前女友面前现任女友,心里也不是滋味。我看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什么,他根本已经陷得太深。我有一种类似物伤其类的感觉。我知道我也是这样爱着蒋乐诚。如果换作是乐诚如此待我,我可能更加歇斯底里。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5:24

31.5

别的部门都在轻松地整理手头工作,准备安排到年后做,只我们市场部忙着筹备新 年同乐会,订酒席,包场地,到处找人杀价。经费有限,又务必要安排得好看,逼我把 一碗米蒸成一锅饭,头痛万分。 正忙得焦头烂额,接到小弟电话,通知我母亲今天出院,要我回去吃饭。 我十分羞愧,打一份牛工,做得好象一条狗,到处扑来扑去,母亲住院期间我才去 看过一次。生女如我,真不知道有什么用。我急忙应承,提前下班跑到百货公司挑了一 条开司米大披肩,母亲肩膀有轻度风湿,怕冷。 一进家门,一股肉汤的香味勾得我食欲大动,分外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在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我探头到厨房,意外地看到系着围裙的不是小保姆 而是爸爸,“爸?你在干什么?” “今天老爸掌厨,庆祝你妈出院。”爸爸拍拍围裙。 “用不用帮忙?”我再深深嗅一下,是老爸的拿手菜清炖排骨。 “去陪你妈吧。” 我点点头,拿着礼物到客厅,母亲正在打毛线,披着一件旧毛衣。 “妈,你的肩膀又不好,别太劳累了。”我拆开包装,把披肩给母亲披上。 “行动不方便,织毛衣解解闷。”母亲轻轻抚摩披肩,“又乱花钱,这个很贵吧? ” “重要是你喜欢。”我蹲在母亲身前。自那一次在医院真情流露大哭一场,我与母 亲的关系似发生了微妙的改善。像现在,相处得十分平和,不像从前那么始终透着尴尬, 彼此防范,随时准备从晴天变成雨天。 “最近工作很累吧?看你脸色黄的,比我还像病人。”母亲看了看我。 “最近比较忙,都没能去医院看你,对不起。”我略一迟疑,伸手握住母亲的手。 “我知道你的工作辛苦,又要搞展会又要拍广告,一个人当两个人使。”母亲用另 一只手覆上我的手,温和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 “诚诚告诉我的,这个孩子,人小鬼大的,什么都明白似的。不是他说,很多事我 都不知道。就好象郭先生的事,原来上次我问你关于他的情况你反应那么激烈另有隐情, 偏偏你什么都不说。”母亲心平气和地说。 “这个诚诚——怎么什么都说?”我眼眶一热,蒋乐诚这个鬼,原来背着我一直在 试图化解我和母亲之间的坚冰。我以为他只是说说.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如果一早把什么事都说出来,可能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个 样子。”母亲叹了口气。 “我们都曾经失去理智。一度我甚至愿意大家都来恨我伤害我,这样我心里的负罪 感才能减轻几分。”我慢慢站起来,习惯性的双手抱在胸前,典型的自我保护姿势,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情愿出事的是我。可是一切无可挽回,所以我不接受现实。现 在我刚刚学会不再做一个罪人,这要感谢小雪一直在努力伤害我。我仍然觉得歉疚,尤 其是对你和爸爸。可是妈妈,我已经惩罚了自己八年,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已经决定释 放自己。” “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好妈妈,”母亲自嘲地一笑,“我太爱小雪,对小征,对 你,都比较忽略。那件事对我打击太大,我乱了方寸,对你并不公平。诚诚跟我说,因 为郭先生和小雪的事,你曾经自暴自弃,还大病了一场。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一个局外 人提醒,我始终没想过你也是那件事的受害者。我真不是好妈妈。” “妈妈,你不要这样说,”我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滚下来,“我没有资格怪任何人 ,我始终是始作俑者。” 母亲也无言,多年的积怨造成的隔阂不是一两句话一时三刻之内就可以消除的,又 不是演电视剧,抱头痛哭一场抿恩仇。 “倒是小雪——”我犹豫着要不要把小雪的真实情况告诉母亲,忽然意识到半天没 看见小雪,“小雪呢?不在家吗?” “小雪到一个外地同学家里做客去了,说是要做毕业作品。”母亲叹气,“近来她 的情绪不太好,我想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她一个人,没问题吗?”我想到她的心理状况,非常担心。 “她那个同学家就在H市近郊,我已经和你堂哥打过招呼了,让他们照顾小雪。” 我的寒毛一下子全竖起来,心直望下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坐下,手脚不听 使唤,失手碰翻了茶杯,裤脚都淋湿了,也不觉得。 母亲急唤小保姆出来收拾,连声叫我。我迷茫地应着,反应慢半拍。 “怎么突然失魂落魄的?不舒服?”母亲摸摸我的额头。许久没有这样温柔的接触 ,我立即崩溃,不由自主地投入母亲的怀里,簌簌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一怔,随即一下一下抚摸我的头。我渐渐镇定下来。我太紧张了,蒋乐诚不是 郭奕伟,他对我的感情那样强烈,不会说变就变。我太紧张。完全没有必要。 “最近赶工作,睡得不好,常常头晕。”我掩饰地说。 “那是一份什么工作呀?不如转个工,不做也罢了。”母亲摸摸我脸,“看你下巴 尖的。”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不会有事的。”我好似在说给自己听。 一晚上坐立不安,我推说头疼,要早点回去休息。一出门我就忍不住拨手机给蒋乐 诚,关机。踌躇半天,我调出堂哥家的号码,拨了出去。 响了四五声,终于有人接电话,一声“喂”我已经听出来是小雪,我软弱地靠在电 梯门上,闭一闭眼睛。我下意识地屏息,生怕被人发现是我。小雪喂了几声,挂了电话。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脚底下像在踩棉花套,按电梯时手一直抖。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5:49

32

热热闹闹的同乐会以一半员工喝倒结束,程婕冯堇闹着要去小范围HAPPY,我推说累得厉害,没有去。与公关部合并之后更加麻烦,原来两组人分成两派,虽然不至于窝里斗,但总是面和心不和,暗地里较劲。我如果和程婕她们去了,势必又要引起原来公关部诸人的不满,要两组人一起去基本上可能性是零。所以我只好两边都不搀和。 一个人在家无聊,正是连续剧的时间,我平时没有时间看,半截也看不进去。留着声浪,我开始动手收拾卧室。我雇的每周来做一次卫生的阿姨有时无意间看到我卧室里的惨状,经常不忍心地提出免费帮我收拾,我都谢绝了。这样完全私密的场所,除了至爱我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不相干的人连打扰一下也不行。 许久没有进行这么集中的体力劳动,擦完地已经腰酸背痛。表面的工作自然草草收场,换件衣服准备到楼下美容院做护理。 吕歆打来电话,说她已经请了年假准备回家过年,明天就走。 “为什么这么匆忙?”我怔了一下。 “可能不回来了。”她平静地说。 “你疯了!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你现在在医院里面已经有了相当的资历,换一个地方又要从头来,快三十岁了,折腾得起吗?”我有点发急。吕歆这人平时相当理性,脾气像头牛,决定的事不易改变决定。我怕她一时冲动以后会后悔。 “你出来再说。”她叹口气。 “半个小时,长春街街口那家日本自助餐厅见。”我放下电话,洗把脸,涂了一点唇膏就出门了。 吕歆比我早到,穿件长毛衣,竖条文长裤,明显瘦了一圈。而且脸色暗黄,神情灰败,十足十失恋的模样。 想起同乐会上奕伟强颜欢笑的样子,我没落座先叹气,莫非这是一个失恋的季节? “先说好了,今天不喝酒。”我先开口。 “叫东西吧,我肚子饿。”她意兴阑珊地翻着菜单。 “别太多,我吃过了。” “白痴呀,你吃过了还叫我来吃自助餐?太浪费了吧?” “我买单可以了吧?”我白她。 “那又另当别论。” 噫,还没完全丧失幽默感,有的救。 我们不约而同的争相回忆大学时代少数快乐的时光,言不及义。正说有一次恶作剧吓在湖边接吻的情侣,吕歆忽然不做声了。 “得了,我们认识快超过十年,不必自欺欺人了。”她颓然,“你和你的小朋友还好吧?” “目前还好。”我耸耸肩。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摇头,“他那样一个人,对他我始终没有把握,也从来没想过去把握。” “男人呐,越英俊越靠不住。偏偏我们都好色。”吕歆苦笑,“你究竟想怎么样呢?你年纪不小了。” “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真的不知道。结婚?我想都没想过。他甚至还不够结婚的法定年龄。我总是有一种模糊的预感,我与他没有天长地久。 “你有没有想过,时间多么无情。你现在还年轻漂亮,再过五年、十年呢?你三四十岁,年老色衰了,他却正当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你怎么办?”吕歆拿筷子慢慢翻着天妇罗。 我捧着头,这是我一直有意回避的问题。我总是故意不去想未来,鸵鸟政策。明明知道我不去想那一天也会来临,只当不知,过一天算一天。吕歆忽然把问题揭开,血淋淋的放在我面前,我有点承受不住。所以我不作声。 “你说,我们是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一塌糊涂?”吕歆自嘲地笑。 “你我不知道,我咧,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苦笑。 “有时我倒佩服你勇气可嘉,像你那位小朋友长得太英俊,我可能没胆量接受。” “彼此彼此,我也不知道你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招惹人家有妇之夫!”我反唇相讥。 “对,我们都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吕歆大笑,从皮包里摸出香烟点上。 “医生,吸烟危害健康,这是你老劝我的。”我抗议。 “你说的,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她回敬我。 “说真的,你真打算一走了之?又不是你对不起他,你何苦放弃大好事业?”我切入正题。 “我真的不能天天对着他。”吕歆声音低下来。 “胡说,我能你也能。当初奕伟变心我也以为是世界末日了,还不是照样上班吃饭?见到他就当他是透明人,有那么困难吗?等你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真变成透明人了。”我握住吕歆的手,“你教我的,逃避是最差劲的解决方式,碰到问题人的本能都想躲起来,如果我们是古人无所谓,那个山沟里一蹲都一样。可是我们是现代人,你这一躲代价太大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值得不值得。” 吕歆掩住脸,肩膀微微抽动,指缝里已经渗出泪来。 “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们几乎是相依为命,我需要你,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轻轻摇她的手。 “霭仪,你是个讨厌鬼。”她呜咽着,含混不清的说。 “是是是,我还一辈子缠上你了呢。”我微笑了。我知道她会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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