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烛影摇红

《因为爱所以爱》WORD版——没有看过的朋友可能会失去一次令自己再次感动的机会。

[复制链接]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19:19

14

我为自己没来由的不满感到赧然,我是怎么了?我一向是个对什么事都淡淡的人,除了工作,对任何事都不会要求太高。我好象对他过于苛求了。或者是人的劣根性在作怪吧,人就是一种贪得无厌的动物,得到越多,还期待更多。 这个家伙,金庸小说看太多了,他或者比得过杨过的俊美,我可不会奢望自己像小龙女。我揭开被子下床,到梳妆台前照了照,哗,不用化妆就可以演鬼片了。我随手拿起梳子,梳了两下头发,懒懒地丢在一边。胃口里好象是空的,可是嘴里发苦,一点食欲也没有。我倒回床上,按遥控器开了电视。四十几个频道搜索一遍,没有一个提得起兴趣的节目,屋子里太静,我任由电视声浪响着。忽然想起一首老歌,有一句歌词甚妙,“转到昨天的频道让声音驱走寂静,总是同样的剧情,同样的对白,同样的空白”。真是贴切。 电视台的点歌节目在播放王菲演唱会的片段,脸颊上“泪痕”不停闪光的王菲淡淡地唱:“有一个人曾让我知道,寄生于世上原是那么好。他的一双臂弯令我没苦恼,他使我自豪。我跟那人曾互勉倾诉,也跟他笑望长夜变清早,可惜他必须要走,剩我共身影,长夜里拥抱。来又如风,离又如风,或世事统统不过是场梦?人在途中人在时空,相识也许不过擦过梦中。来又如风,去亦匆匆,或我亦不应再这般心痛?但我不过是人非梦,总有些真笑亦有真痛。” 我心里翳痛,彼时彼刻的王菲是正与窦唯热恋中的幸福女人,她唱这首歌的时候,一定想不到日后会应验吧?曾经那样为这首歌唱出的无奈、心酸以及令人心痛的领悟深深共鸣,彼时彼刻的我也没想到真有这样一天吧? 心里的伤痕又开始流血,我拉开床头柜最下格的抽屉,从一堆书下面摸出私藏的小瓶伏特加,扭开喝了一口。没什么感觉,我又喝了一口,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胃开始向全身扩散。我满意地舒了口气,向电视里的王菲举一举酒瓶,来,为孤单干杯,祝失恋万岁。啊,不对,王菲现在据说和霆锋弟弟走在一起了,孤单的只是我而已,还是自己喝吧。我嘿嘿笑着,没来由地愉悦。不,我没有醉,我只是有一种偷偷摸摸好象背着谁做逾矩之事的快乐的错觉。 我其实也不算是酒鬼,但有时心里的很多情绪好象不喝点酒就不能排解。奕伟是老式的传统男人,他最看不惯女人抽烟喝酒,所以我藏了这瓶伏特加,喝了闻不出味。 当时不觉得怎样,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为他改变了很多,我压抑了自己的很多本性,努力做他喜欢的女人。真是,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咦,这好像是一句歌词,却想不起歌名了。真是老了,当年随便说首喜欢的歌,歌词都倒背如流似的,现在连歌名都模糊了。前面好象还有一句,说什么“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真是好歌,写歌的人至少是真正地爱过一回的,不然哪来这样深刻的体验? 其实失恋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曾经以为没有他不行,现在我还不是一样活着?可能我真的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我把他当作我的全部,甚至是一种精神寄托。我真的想过,虽然我失去了亲情,但有了他的爱就够了。我在这份爱上放了太多的与爱情无关的期望,我付出了很多,也要求很多。时间长了,这让他难以承受吧? 自从知道了真相,我对他已经不再有恨意,甚至开始怜悯他。他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且分开了这么久,我已经逐渐地冷静了,可以冷静地思考自己是否也有过错。 差的只是时间。伤口的愈合需要时间,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为自己的睿智干一杯!我对着镜子举举酒瓶,再喝一口。全身轻飘飘的,病痛全消,难怪这么多人离不开杯中物,真是好东西。我吃吃笑。 我哼着不成调的歌,眼前忽然浮现出上一次我因为急性肺炎入院,奕伟在病床前握着我的手说今后要替我承受一切病痛的情形,他那焦急而心疼的眼神绝非伪作。他是真的爱过我是不是?我一直是我,他为什么会不再爱我呢?为什么? 酒精好象都跑到眼睛里,热辣辣的,一不小心就滚下来。我用拇指轻轻擦去滴在酒瓶上的泪珠,头向后仰整个人陷在大靠垫里。我是自虐狂,不然不会纠缠这样的问题。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又哭又笑自己折腾了半天,酒力的作用开始明显,我脑袋发木,有点晕以及迷糊。 侧眼看梳妆台上的镜子,我好像脸红红的。眼睛发花,镜子里多出一个人。我揉揉眼睛,没花,是有一个人站在我身后,对着我怒目而视。 我回头,透过醉眼朦胧,隐约辨认出是蒋乐诚,他正皱着眉,眼睛凶巴巴的,很少有人这种表情也这样好看,真不公平。我咕咕笑起来,指着他说:“你那什么表情?被人劫财劫色?” “你在干什么?”他沉声问。 “喝酒呀,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拉长了声音说。 “病个半死,居然一个人偷偷喝这么烈的酒,你疯了?”他好象处在发火的边缘,眼睛发光,像蓄势待发的豹子。 “我现在一点也不难受了,伏特加是治病的良药,你不信?看你的样子好象不爽,这样吧,给你喝两口,包你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我打个酒嗝,大方地将酒瓶递给他。 他坐在床边,沉默地接过酒瓶,随手放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无可奈何地望着我:“你为什么不懂得爱惜自己?我该拿你怎么办?才走开几个小时,你就这样折腾自己,这样你会快乐吗?” “快乐?我现在就很快乐呀,”我夸张地张着手,“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你醉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遥远。 “哪有?我还认得你呀,蒋乐诚,对不对?”我指着他,“真是可惜,如果你不是我的侄子,我倒是不介意找你当床伴,你可以打一百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捉住我的手,眼睛亮得刺痛我的心,我孩子气地拿手掩住他的眼睛:“我当然知道,不许这样看着我,你老是考验我的定力,不许你这样做,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这是一种邀请吗?”他的大手自后面揽住我的腰,他手上加力,令我不由自主地紧贴在他身上,他的鼻尖几乎贴着我的,他的眼眸深得望不到底。多久没有体验过来自异性的身体接触以及那种令人可以为之燃烧的激情?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我完全地意乱情迷,浑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我低唤着他的名字,我知道他是谁,可是心里那股强烈的欲望将我的理智打得粉碎,有一把火烧得我心里灼痛,似乎只有叫他的名字才能缓解。蒋乐诚。 “你居然还可以睁着眼睛说你不喜欢我。”他在我耳边呢喃,他挑逗地轻咬着我的耳垂,他的手伸到我睡衣里狂野而不失温柔地爱抚着我的身体。我不由满足地轻呼出口气,似乎全身的细胞都早就在期待这一幕的重演。他温热的唇覆上我的,那么自然的就唇舌纠缠起来,心里在瞬间被一种强烈的冲动充满,这种情绪好似一直隐藏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等待这个时刻一触即发。 “林中醉美人,”他覆上我的身体,在我耳边低声叹息,“似乎只有在你喝醉的时候才敢接受我,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我仿佛有了一丝的清醒,然而已经太迟了,这一丝清醒也很快湮没在随着他的进入而一涌而起的激情和欲望之中。我彻底沦陷了,我沉浸在他的征服和温柔中,变成一座完全不设防的城市。 我似乎一直都隐约知道,清醒后我一定会后悔,但这一点点隐约的理智无法对抗巨大的诱惑。我于是放任了自己,甚至是毫无保留的,沉迷在他掀起的惊涛骇浪之中。还来不及掩饰深深的狂喜,突如其来的潮水整个席卷了我,将我的身体抛到半空,我几欲晕去,甚至恐惧地感觉我快要死了。我的灵魂在半空中飘荡。 知觉一点一点回到身体,手指与足尖还是冷而麻木的,我轻喘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他喘息着伏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隐约还有未褪尽的激情。 “你吓坏我了,”他捉我的手放在唇边一下一下轻吻着,“忽然半昏迷的样子。” 说不清原因,毫无预兆的,我的眼泪刷地淌下来,是太快乐还是太悲哀,我也不知道。或者两者都有。今宵酒醒何处? 他翻过身,轻轻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口,叹着气:“你这个自虐的女人,何苦呢?” 他这样一说,我眼泪淌得更凶,有人怜惜,分外觉得委屈。 我把一切搞得更加混乱。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还有机会纠正,那么现在,我们的关系永远无法回头了。是我的意志力太薄弱,贪图一时的快乐,在我有能力做出决定之前,已经切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我更加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只有哭泣可以宣泄我的情绪。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完全地放纵我哭,我简直开始恨他,他总是能掌握我的心思。他是个魔鬼,或者是借尸还魂的千年老妖,否则不能解释他这样的年纪居然修炼成这样高的段数。一定是。 “你怎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他从床头柜上扯几张纸巾,替我拭泪,又擦了擦他被我哭湿的胸膛。 “我需要至尊宝的照妖镜。”我自言自语地。 他不客气地在我额头上打了个暴栗:“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呀。” 我一惊,连连呼痛:“好疼,你干什么?找揍啊?” “暴力的女人。”他用双臂拥住我,一副绝对占有的架势。我微感不自在,试图挣脱,他反而更加抱紧我,他的手臂强壮而有力,我动弹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打算勒死我吗?”我放弃抵抗。 “我不敢松手,只要我一放手,你就会逃得远远的。”他将脸埋在我颈窝里,无奈地。 我疲惫地将下颌搁在他围住我的手臂上,无言以对。 半晌,他忽然说:“说真的——”他顿了一下,我回头看着他,他一本正经地,“你的腿长得真是漂亮。” 我一愣,随即失笑,这个家伙,拿他没办法。 “你呀,真是千金难买一笑。”他扳正我的身体,令我面对着他,“笑笑多好看。” “答应我,你会忘记今晚。”我努力忽略他眼光里的柔情,重新板起脸。 “为什么?你真的不打算对我负责?”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 “蒋乐诚!算我求你,好不好?”我感到头又开始胀痛。 “不好,我腹中块肉不能等。”他收起嬉皮笑脸,表情酷酷,说出的话却气死人。 “要不要我介绍个妇科医生给你?”我恼羞成怒。 “休想,我要生下来验DNA——”他赌气地微撅着嘴,一语未毕,我与他都忍不住笑了。 天哪,我要拿这个皮皮的男人怎么办呢? “给我个机会,你会发现我值得你颠覆一切,有一天你会爱我爱到情愿颠覆一切。”他抱着我,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就算本来愿意,听你这样一说也要被吓跑的。”我轻轻喟叹。我开始不明白自己了,我搞不清楚我对蒋乐诚的感觉。我与他是有一场违反常理的相识,但如果换了是别人,一个不是像他这样出色的男生,我会无力抗拒他一步步接近我的生活吗?我大概会像拍蟑螂一样把对方拍死吧,我其实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而现在,每次他用清澈却望不到底的眼睛凝视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心扭成一团,类似心绞痛的状况。然而我又从心里排斥这样的感觉,我时常感到恐惧,他对我而言意味着不安定和危险。如果我爱他,应该会有勇气承受这一切吧?所以结论是,我不爱他,我是懦弱的,偏偏又好色。真要命。 “除了和你有名义上的姑侄关系,我有什么不好?”他瞪着我,皱着眉毛,微噘着嘴,“为什么一个机会也不给我?” “你没有不好。”我单手捧着头,拉起被子连头带脸地盖住,努力将病情夸大,“我头疼死了,我需要休息。” “你除了逃避,还有别的态度面对问题吗?我是非常非常认真的!”他低吼,一把拉开被子,“你能不能也认真一点?” “好,我认真地告诉你,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被他的咄咄逼人搞得火大起来,拥被坐起来,对他吼回去。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他大概真的发怒了,脸色铁青,神情冷峻,令他的脸庞看上去好象用利刀刻出来般冷酷,他的目光锐利如剑,身体微弓,仿佛蓄势待扑的猎豹,随时可能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一个赤裸的人还能给人这样的感觉,有点不可思议。第一次看到他发怒的样子,我微感无措。 “算什么?”我强笑,“大概还够不上奸夫淫妇。” 他紧抿着唇,胸口急剧起伏,脸转向一边,似乎在压抑怒气。我竟还有余暇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他的身体线条真的很完美。 “你在耍我对不对?爱一个人很可笑吗?你从来就没有尊重过我的感情!你口口声声说你不爱我,那为什么和我上床?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床伴,那么我告诉你,你找错人了!我爱你,非常认真地爱着你,所以我对你予取予求,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这不代表我可以忍受你这样看轻我的感情!或者我看错了你,你根本就不懂得爱,你只是习惯找一个寄托!碰上你的男人只能自认倒霉,郭奕伟还算聪明,及时脱身。你不必担心,我会把今晚以及以前的所有事都忘得干干净净!”他冷冷地看着我,冷冷地说。那样的目光之于我非常陌生,我感到心直往下坠,气也喘不过来。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我勉强学他的样子将冷笑挂在嘴边:“你说得对,从头到尾都是你自作多情,我懂不懂爱,跟你毫无关系,你也没资格评判我!一直以来你带给我的只有困扰,如果你将不出现在我眼前,我想我会比较高兴。” 他的目光在瞬间变得冰冷,甚至是冷酷的,夹杂着愤怒和失落。他似乎在努力掩饰什么,可是他的眼睛里分明有受伤的表情。终于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快速地穿衣。转头间我似乎看见他眼中有一点泪光闪动,我心头仿佛压了千斤重石,我快不能呼吸了。我想叫他,可是张着嘴,发不出声。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要钥匙抛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终于把他赶走了,可是我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愉快。我反而发了心绞痛似的,被一种沉痛的情绪包围住,想哭,却哭不出来。身体非常不舒服,分不出是因为感冒发烧还是心里太难受。 电视里已经没有信号,一片沙沙的雪花。我呆坐着,脑子里和此刻的电视屏幕一样,全是沙沙的雪花。 我机械地躺下睡觉,床第之间却隐约留着他身上的味道,类似剃须水混着淡淡汗气以及属于他身上的男性体味的气味。身体仿佛还残留着令人发晕的火热,我蜷成一团,渴望痛哭一场,但仍旧欲哭无泪。奇怪,明明是我轻佻的态度伤害了他,怎么我的心扭曲得那样痛彻心扉?怀着悲愤的情绪,我翻身坐起,猛地灌了几口伏特加,倒头就睡。我昏昏然地睡着了,似乎一直做着混乱的梦,自己都不明白。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19:36

15

阳光刺痛我的眼睛,我费力地睁开胀痛的眼睛,窗帘没拉严,漏了阳光进来。无意间抚了下脸颊,不由一呆,我的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枕头上也湿了一大片。我流不出的眼泪却在梦里奔涌? 头重脚轻,感冒似乎又加重了。我穿上睡衣,勉强站起来,眼前金星乱冒。我坐在梳妆台前,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我的眼睛肿得像桃子,脸是浮肿的,头发蓬乱得像个女鬼。幸好是大白天了,晚上这样走出去非把人吓个半死不可。 我扎挣着走到浴室,把手巾浸了冷水,回床上敷面躺着。半晌爬起来,人似回魂了不少,那种令人难受的昏昏的胀胀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我被自己吓坏了,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我怎么能这样自虐般地对待自己?我胡乱梳梳头发,套件直身裙,摇摇晃晃地到楼下的美容院做护理。 美容师芳芳边给我洗脸边皱眉说:“顾小姐,你好象有点发烧,要不要紧?” “最近工作太忙,又休息不好,没关系。”我无力地说。 “工作再忙也得好好照顾自己,最近你的皮肤差了很多,这里都出皱纹了。”芳芳轻声说,她柔滑的手掌在我面上按摩着,我感到松弛许多,几乎昏昏欲睡。 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我拿出来看看,是程婕的号码,我按接听直接说:“程婕?我大概两个小时后到公司。” “老大,你病糊涂了?今天周六,我打算看病人,方不方便呀?” “怎么这么问?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我家只有我一个人,而且乱乱的。”我暗自庆幸当机立断下来做护理,不然刚刚那个鬼样子落到程婕眼里,我就颜面尽失了。 她忽然拖长了声音,“不是吧?那昨天接我电话的是哪一位?” “你在说什么?”我迷惑。 “昨天中午我给你家打电话,是一位男士接的,他说你病了,刚刚睡着,你别告诉我是答录机哦。”程婕调侃地。 “是我弟弟不行吗?你少鸡婆。” “行,当然行,就不知道是哪种弟弟——”程婕嘻嘻哈哈地。 “你嫌命长是不是?不是要看病人吗?两个钟头后来吧,我正在美容院做护理。” “OK,OK,总之有什么怕我们看的尽快藏喽。”她忙忙地收线,害我欲骂无门。 做完护理,又洗了个头,镜子里的人终于看起来基本正常。 回到家,程婕还没有到,我环顾四周,客厅里还算整齐,卧室门一关就得了。门铃响,是我雇的钟点家务助理,每周六来做一次卫生。我与她打个招呼就躲进卧室,她的工作范围不包括卧室,这是我最私密的空间。中间冯堇打来电话问我家的地址,据说她们三个迷路了。 等她们摸上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我在书房招呼她们。 “老大气色还不错,休息一天就是不一样。”小叶说。 “我们就惨了,昨天被吴总张总郭总时总轮番召见,简直是趁你病取我们命。”冯堇做个夸张的表情。 “郭总”两个字让我心猛一跳,我故作不经意地问:“郭总找你们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促销小姐受伤的事,那女孩的哥哥拿你的名片来公司找你,正好遇到郭总,郭总把事揽下来了,我们乐得省事。”程婕在糖果盒里挑糖。 “可见咱们老大平时广结善缘,连郭总这样不怎么喜欢出头的人都帮我们。”小叶喜滋滋的,近乎天真。她有时让我想到雪仪,她们年纪相若,然而小叶的天真是真的,小雪是扮给大家看的。是我毁了她,她本该和小叶一样不识愁滋味。一念至此,我的心情更加沉重。 “喂喂,叶沁芹,你溜须拍马不用这么明显吧?”冯堇嘘她。 “呸呸!”小叶扮鬼脸。 “对,吴总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人都累病了,特意嘱咐我给你送今天晚上校园演唱会的嘉宾邀请函,请你坐贵宾席呢。”程婕从手袋里拿出张请柬递给我。 “搁那吧,我不会去的。”心痛更甚,今晚应该不会再有送给我的歌了。 “真的不去?你以前不是挺喜欢那个唱民谣的小风?他今天晚上也来。”程婕说,“而且——你再看看请柬。” 我接过,依言打开请柬,原来如此,请柬是发给吴总的,他加了一行字,让我做他的代表。 “老头为什么自己不去?”我把请柬扔在桌上。 “这周他有假期,回香港去了。”程婕耸耸肩,“就算他在也不会去的,他连上台讲话都推张总去了,反正张总也喜欢,各得其所。” “我还以为他在这边包了‘二奶’就乐不思港了呢。”我恨恨地。还要我坐嘉宾席,几乎和台上面对面,太尴尬了吧? “不看老婆也要看儿子女儿呀。”冯堇嗤笑,“其实吴总的夫人挺有风度的。” “他的司机小黄说,老头在这边包的‘二奶’也不是不正经的女人,原先也是职业女性,现在自己开店呢。”小叶插嘴说。 “这才叫上岸呢,”冯堇慨叹,“工字不出头,像我们打一份牛工,累死累活,买件衣裳都得做半天思想斗争,穿在身上都肉紧,有什么趣味?” “嫁了人就更糟糕,两人为了房子车子作牛作马,万一有孩子更惨,这辈子就算完了。”程婕开始吃第五块糖。 “想想都泄气。”小叶脑袋都耷拉了。 “喂,你们是来安慰病人的,还是让我雪上加霜的?”我看她们再扯下去就要集体自杀了,赶紧打断她们。 “其实都不是,我们是来蹭饭的。”程婕笑嘻嘻的。 “一个个想得还挺美。”我翻翻白眼。 这时钟点家务助理敲敲门,告诉我该做的家务都做好了。 我回房间换身宽宽绰绰的雪纺上装长裤,头发松松绾在头上,眼圈其实还是青的,也懒得擦粉掩饰。走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拿手表,却看到蒋乐诚压在电话下的便笺,心头一阵烦乱,抽出来塞到抽屉里。 一直没好好吃东西,胃口里空空如也,全身都没有力气。程婕她们来得正是时候,不然我不知道如何打发这一天。我的心里很乱。 去相熟的川菜馆吃水煮鱼,没想到会遇到吕歆和那位夏医生。我正犹豫要不要叫她,程婕已经口快地说:“那不是吕医生吗?真巧。” 吕歆从座位上抬头,也看到了我们,非常大方地笑着招呼我们:“你们也来这里吃饭?要不要一起坐?” “算了,我们不做电灯泡的。”冯堇打趣地。 “就是,我们老大今天可是属于我们的。”小叶挽着我,随领位员到附近的座位坐。 我忍不住回头看吕歆,她冲我微微颔首,我只好闷声发大财。 “吕医生那个男朋友很登样哦。”程婕偷瞄着他们,“老大,你认不认识?” “要不要点菜?”我拉长了脸。 “老大怎么这么奇怪?”冯堇程婕两个看着我嘀嘀咕咕,“该不会是两女共争一男,好友反目了吧?两人都不说话,真奇怪——” “小叶,这两个人有毛病,我们换一家吃。”我大声说,不理别人侧目。 两人做个鬼脸,识实务地专心研究菜谱。 头还有点昏,不知是宿醉的缘故还是感冒没全好。我的思想总处于游离状态,一片空白。我的目光老是飘向吕歆,她和那位医生好象很愉快的样子。我仍旧觉得惊讶,他们竟公然大白天跑到这么热闹火暴的餐厅吃饭,难道他们的关系已经公开了?恨不得找吕歆问个清楚,然现在她显然不会有心情应酬我。我总觉得不放心,坐立难安似的,终于我借口上洗手间,到走廊里拨手机给吕歆。 “霭仪?我回头打给你好不好?”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快乐。”我心平气和地。 “是的,我现在很快乐。”她的声音都透出甜蜜,一种幸福女人的感觉。 “这就够了。好好享受你的快乐。”我挂上电话,情不自禁地微笑。真是的,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垂不朽,何必计较那么多?何必要求天长地久?只要快乐,哪怕只是短暂的,已经足够。 点的菜全部都是三颗星以上辣度,四个人吃得满头大汗,十分过瘾。小叶不停地喝茶水,冯堇笑她:“来了这么久还是最后一名,一点进步都没有。亏你还自称老家湖南。” 小叶边擦汗边还击:“谁说我是最后一名?蒋乐诚才是好不好?你们忘了上次在楼下餐厅吃辣子鸡他辣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程婕连连点头:“怎么不记得?老大,你那天没和我们一起去,真是损失,那么酷的美男子涕泪横流的样子,真是精彩绝伦。” “你们两个,会不会太过分?人家南方人,吃不惯辣椒,你们非得逼人家吃,还唬人说是老大规定的。”冯堇摇摇头。 “喂喂,冯堇,你名花有主了,留点机会给我们好不好?”程婕和小叶作势相拥。冯堇啐她们两个。 我机械地笑,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晚他决绝地离开时眼中隐约的泪光,一瞬间心如刀割似的,真没来由。大概真是伤人者自伤,我是有意对他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因为我发现自己无力抵抗他对我的诱惑,事情的发展全部不在我掌握之中,我只有逼他自动离开我的生活。我深信这样对我和他都好,然而他眼光中受伤的表情以及那刺人的泪光,还有他离去时落寞的背影,仿佛刻在了我心里,总是不受控地浮现出来,而且一想起来就耿耿于怀似的,心沉重得像沉在马里亚那海沟。对他,我是不无愧疚吧?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幸好有他陪着我,想各种方法让我发泄情绪,一直那么用心。现在我觉得愧疚也是应该的,是吧? 吕歆两人先结帐,到我们这桌大方地打过招呼才离开。吕歆临走时说晚上给我打电话,我心领神会地点头。 “老大,你不要紧吧?”程婕和冯、叶两人交换眼神,“你怎么吃这么少?如果还是不舒服,去医院看看吧?” “对呀,你老是讳病忌医是不行的。”小叶也来帮腔。 “说实话,你的脸色真的不好。你可是我们的大树,我们还想好好乘凉呢,你可不能倒下。”冯堇接口说。 “你们商量好台词的?”我有气无力地,实在是头昏脑胀,全身乏力,胸口像堵了千斤重石,说不出的难受。 “我们只有一个老大,能不担心吗?”程婕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倒不像是发烧,到底那里不舒服?” “一个一个都是蒙古大夫,行了,我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我白她们,她们的表情都摆明了不以为然。 “你经常把手脚撞得青一块紫一块。”小叶说。 “你有发烧不看病吃药拖到转成肺炎的前科。”程婕严肃地指出。 “你的胃口就是因为不好好吃饭弄坏的。”冯堇口气稍稍委婉。 “够了。”我挥挥手,咬牙切齿,“你们三个,趁我病取我命是不是?” “不闹了,老大你正经好好回家休息,演唱会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们搞得定的。”程婕招手叫服务员买单。 我抢先付了,她们三个体贴地把我送到家,看着我上床休息。小叶还再三问我需不需要她留下来陪我,我都摇头。 “傻瓜,你忘了接电话的‘弟弟’了,我们顾经理还会少人照顾吗?”程婕促狭地拉着小叶,冲我挤挤眼睛,三个人嘻嘻哈哈地走了。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19:58

16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我忽然觉得四面墙壁都向我压来,那种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想大叫,却有心无力。我拿被子蒙住头,鸵鸟政策为上。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半梦半醒。心里隐隐暗藏着某种期待,理智总是不允许它浮上明意识,它却把我搅得浑身难受。好不容易睡着了,恍恍惚惚中人已在Z大礼堂中,到处是人,乱糟糟的。台上走马灯似的换人演出,却没有蒋乐诚。我着急地拉住一个人问蒋乐诚哪去了,全场忽然全都静下来,所有人用那样惊诧的眼光望住我。我汗出如浆,一急醒过来。 我像梦游一样爬起来,随便绾起头发,套上直身长纱裙,抓起手袋就往外跑。上了出租车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幸好是凉鞋式的,不致出糗。 我无目的地任目光在一逝而过的街景流连,忽然在汽车观后镜里看到自己,头发微微凌乱,好几缕都没绾住垂下来,脸颊绯红,目光狂乱,我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我怎么了?我在干什么?我冲动地叫司机:“调头回去好吗?” “小姐,这里单行,要转过前面的路口才能调头。你不是要去Z大吗?”司机说。 “不不,我不去。”我一迭声地,惊恐万状似的。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用怀疑的眼光看我。 “我要回去。”我感到头痛得快要裂开了。 司机开始转弯调头,我无意识地将自己的裙摆揪成一团,紧张莫名。心口剧痛,那股期待越来越强烈,将我整颗心也揪成一团。仪表盘上的液晶表显示时间,八点整了,演出应该正式开始了。 我用手攀住前面的靠背,仿佛需要支撑:“师傅,我还是去Z大。”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这一带最难调头!”司机火了。 “对不起,我去Z大。”我不可自抑地哭了出来。 司机有点慌:“好好,我送你去。” 我用手掩住脸,泪如泉涌。 这样的失控令我感到绝望。我讨厌自己这样软弱。我简直已经六神无主,一片混乱。我甚至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会沦落至此。 我强令自己振作,在手袋里一通乱摸,幸好带着粉盒,快快掏出来描补脸庞。鼻子眼睛都是红红的,头发也快散掉了,一副狼狈相。我草草把头发重新绾一绾,擦掉了眼泪,擦不掉哭过的痕迹。 车子很快驶进Z大,停在礼堂门口。还有学生零零散散地在进场,门口还有查票的,我既没有票也没带请柬,不禁踌躇。幸好赶上一批团体入场的某学院学生,我夹杂在其中混了进去。 早已没有座位了,过道里都站满了人,空气都是人肉味,闷得人几乎无法呼吸。奇怪现场好象没有一个人觉得,都在跟着台上的乐队又叫又唱。喧嚣的重金属,我一直不喜。我下意识地躲在一棵立柱的后面,因被人群挤得离舞台比较近,我害怕被所有认识我的人看到我这样狼狈的样子。我更不想让蒋乐诚知道我来了。到底在逃避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 我喜欢的歌手小风出场了,还是那种带着淡淡哀伤的校园情歌,可惜伊现在胖了两个尺码,看起来缺少了那一股子清新感觉。或者真人和电视上总有差距吧。 台下观众都像是很专业的歌迷,不是晃荧光棒就是打火机,现场气氛很温馨。我看到微弱的光线下我周围年轻女孩充满兴奋和希望的脸,分外体会到自己的心酸。我像个游魂似地,只得一个影子,隐藏在人群里,无声又无息。 主持人走出来用比正常声音高八度的声音说:“听过了几位专业歌手和几个外校乐队的表演,现在我们将请出本校著名的‘Learn To The Beatles’乐队,这也是他们更换了主唱的首次公开演出,请掌声鼓励!” 下面一片掌声混着口哨声,还有许多女孩子声音在叫,听起来竟像是叫蒋乐诚。我怀疑自己耳鸣。舞台上灯光亮起来,换了一个四人乐队,中间背着吉他一身黑衣异常帅劲的高大男生赫然正是蒋乐诚,他的脸在聚光灯的投射下看起来棱角分明,俊美得令人窒息。我下意识地屏息,莫名地紧张,脑子里只剩一个问题:他会唱什么歌?此刻才惊奇自己怎么会这样在意这个问题。他这个人从不按理出牌,叫人永远无法预料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们演唱的是一组甲克虫乐队的冠军歌曲联唱,“Love me do”“Yellow submarine”“yesterday”“Let it be”等等,清新的英伦摇滚,配合蒋乐诚清朗不失磁性的声音,相得益彰。全场都在合唱,气氛比前面都热烈。我周围的几个女孩子唧唧喳喳议论个不停。 “丘勇毕业之后他们一直不太好,现在好了,蒋乐诚比丘勇唱得好多了,丘勇声音太硬了。”一个女生说。 “最要紧是蒋乐诚长得帅呀,以前这么英俊的男孩子都在电视里才有。他的嘴唇最性感了,老像要和你说什么似的。”另一个说。 “少来!”几人一块臭她,“你认识人家吗?和你说什么呀?” “干吗?他真来追我还不要呢,这么英俊的男朋友老得担心被人抢走,我还嫌累呢。” 我暗暗点头,真是不可不虑。 “臭美吧你,那个蒋帅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倒追,轮得到你呀?”几个人拉拉扯扯,嘻嘻哈哈。 我忽然明白了自己就是不甘心,我不能接受他,可是又舍不得放手。贪心的人理应受到惩罚,我苦笑。 台上已经一曲终了,蒋乐诚拨开额前的散发,轻咳一声,对着话筒说:“下面这首歌我想献给一个我最心爱的女郎,今天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但我真心地希望她能听到,我最想对她说的话,‘爱我别走’。”全场一片热烈的反应,口哨声四起。 轻轻的鼓点,只得一把吉他伴奏,蒋乐诚微垂着头,一脸落寞地唱: “我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样,夜里的寂寞容易叫人悲伤,我不敢想得太多,因为我一个人。迎面而来的月光拉长身影,漫无目的地走在冷冷的街,我没有你的消息,因为我在想你。 “爱我别走,如果你说你不爱我,不要听见你真的说出口,再给我一点温柔。 “爱我别走,如果你说你不爱我,不要听见你真的说出口,再给我一点温柔。” 他的声音如泣如诉,充满了无奈和无力,一下子就撞到了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我是这样毫无防备,我的眼泪轻易地就决堤,我在黑暗里静静地泪涌,耳边只剩一个声音在重复,爱我别走,爱我别走…… 一个女孩子回头发现我的异状,转头和同伴窃窃私语,我转身从人群里挤出去。我思绪混乱,兼“做贼心虚”,感觉似乎所有人都在惊诧地看着我泪流满面。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逃,从小妹出事那一天起我从来没停止过“逃”,逃离家庭,逃离回忆,逃离自己。 我并不知道自己要逃到什么地方。我只是不由自主。多年来为着自我保护,我只有这一种方式。或者我要逃离的只是我自己。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湖边,伏在栏杆上,忽然神经质地发笑。这么多年,我似乎并未真正活过,我用各种方法阻止自己面对不想面对的一切,压抑自己,逃避自己。甚至对奕伟我也不能推心置腹,我太习惯逃避,根本不愿意想起来。可悲的是,从第一次与蒋乐诚见面,我就处在完全的失控状态,他总是诱得我泄露出最真实的一面,用他的温柔、蛊惑甚至肉体,所以我害怕面对他。这或者是我逃避他的根源。 在我内心最深处,其实一直把自己定义成一个罪人。我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所以才那么在意别人是否怪责于我。偶尔觉得快乐,都认为是一种奢侈,带着罪恶感。或者蒋乐诚是对的,我确有耶酥情结。 早十年,或者我会期待蒋乐诚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神情款款地凝视着我,用强壮的臂膀拥我入怀,深情地告诉我除出我之外,其他女人都是屎。不不不,太粗俗了,应该是粪土。我已经没有一点浪漫细胞了。我只是突然下定决心,明天就把路易维当那双新发表的金色凉鞋买下来,我所剩余的也不过是这些。大不了下个月天天吃泡面。 头昏脑胀,思绪纷乱,我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手机手表都没带,不知道几点。只是空气开始有点凉,我抚着手臂,慢慢地向外走。校园里一片静谧,路上几乎没有人。估计有凌晨了。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我踢蹋着拖鞋,怀着一种灰姑娘的错觉,过了十二点钟,水晶鞋变拖鞋,可惜没有南瓜。这样想着居然也自得其乐,远远看见校门口主干道上依旧车行如龙,车灯如流星。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是回家还是到哪里买醉,最好再来一次无伤大雅的一夜情。我叹了口气,我已经老了,哪里还折腾得起?最终招手叫车回家。 司机不住自观后镜看我,我不耐烦地瞪回他,司机忍不住问:“小姐,你没事吧?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看医生?” 没想到关怀来自陌生人,我苦笑着摇摇头:“我怕我还不够那么好命英年早逝。” 司机也笑了,**在靠背上闭起眼睛。我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一直头重脚轻,脚下跟踩棉花套似的。但我不知道自己的病容这么形于外,是太憔悴吧。人一上了点年纪就禁不住一点点意外状况,哪像从前通宵歌舞升平第二天照样端坐课堂,不露一点痕迹。 我有点困,半迷糊中听得司机说:“到了。”我忙摸出钱夹胡乱拿张大钞递给司机:“不要找了。”定一定神,头有点晕。司机主动下车给我开车门,忽然警戒地低声问我:“那边有个人一直盯着你,会不会有麻烦?” 我循方向一望,公寓门前路灯下立着的希腊雕像般的身影,不是蒋乐诚是谁。 我的表情和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在瞬间软化了,如梦如幻地:“对,他是个大麻烦。” 司机紧张地掏出手机:“打110吗?” “没有用的。”我看着蒋乐诚一步一步地走近,司机若有所悟,识趣地上车走掉。 终于,他真实地站在我面前,眼睛明亮得似乎要穿透我的心,不像是深情,倒有点咄咄逼人。完全在应有的剧情之外,他两手抱在自己胸前,眉毛一皱,瞪着我说:“你干吗穿睡衣拖鞋来看我演唱?给我点尊重好不好?” “什么?已经很配你了,好不好?我这件‘睡衣’是去年‘逸飞’最受好评的夏装,不懂不要乱批评!”我火大地,旋即注意到他唇角逸着的一丝狡黠微笑,忽然意识到中了他的圈套,他故意要我发火顾不上伪装撒谎,否认我去过演唱会。这个鬼。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他把搭在肩上的夹克取下来围在我身上。 “我去看我的偶像小风呀。”我嘴硬,“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没上过舞台吗?在台上可以把下面看得很清楚。而且你跑得那么急,好象怕我发现不了似的。”他坏坏地笑。 “少自做多情。阁下若能改正这个缺点,做人或可有点深度。”我翻翻白眼。 “整天玩深沉,和那位虚伪的大叔一样?”他嗤笑。 我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奕伟,忍不住啐他。 “我等足了四个钟头,打了无数次手机,你也不听。你到底在哪晃荡?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的声音温柔得快要融化,带着催眠的意味。我忽然心怯了,低头说:“我没带手机。” “猜到了,你就是那种典型的冲动派,反反复复犹豫几个钟头,一时冲动想也不想就冲出来。”他低笑,“不过,说真的,我感谢你的一时冲动。现在,可以抱你一下吗?” 我轻轻闭起眼睛,下意识地屏息。他猛地抱住我,他的怀抱那么温暖,他的胸膛宽厚结实。年轻真好。我什么都不想,只是闭着眼睛享受。哪怕只是片刻。 “如果你再不出现,我想我真的会发疯。我不知道你可能去哪里,不知道你是否平安,会不会出什么事。越想我越害怕。如果说那天我不够冷静,乱发脾气,这样的惩罚是不是也够了?”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一直在Z大湖边吹风,哪都没去。因为我发现自己无处可逃。”我不由自主地鼻子酸了,哽咽着。 “干吗要逃呢?无论生活给我们的是好还是坏,我们都应该努力去享受。人生这么短,禁不起浪费,更何况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我破涕为笑地打他:“所以不能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为什么?”他委屈地,“我有什么不好?” “你还这么年轻,根本没定性,今天爱明天不爱,我这把年纪可受不了。” “郭奕伟呢?他够不年轻的,还不是会变?这个世界上或者没有永远,但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你不能藉此歧视我。”他理直气壮地。 我微窒,想起那几个女生的话:“你长得太好,得时时刻刻担心被人挖墙脚,太累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咬牙切齿地。我嘿嘿地笑。 “好,我也豁出去了,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明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作势扼我的脖子。我有恃无恐地斜瞥着他:“记得给我烧纸。” “别想,我当然要殉情了。”他狞笑,“黄泉碧落,叫你无所遁形!” “傻瓜。”我笑,眼泪却流下来。由肉体关系竟然可以发展出感情,可算一个奇迹。遇见我,也是他前世的冤孽吧?男朋友换过很多,即使深爱过如奕伟,也没有他对我这样好法,这样深切地关注我的喜怒哀乐,赶都赶不走。这个人啊,白长了这么酷的皮相,却是个让人跌破眼镜的痴情种。只有被他拥在怀里的那一刻,我心里平静如水,没有挣扎,没有折磨。感觉上世界在那一瞬间终结也无所谓。我已别无所求。 “我爱我不怕,傻瓜力量大。”他装模做样地挥拳头,喊口号似的。我笑倒,真想让那一票无知小女生看看蒋大帅哥此刻的样子,肯定眼镜碎满一地。 “很晚了,可以收留一只无家可归的迷途羔羊吗?”他做出可怜的表情。 “你可以翻宿舍的墙呀。”我笑。 “你是怕自己抵挡不了我的男性魅力吧?”他坏笑,“你放心,我会帮你悬崖勒马的。” 我啐他:“控制你自己的雄性荷尔蒙分泌吧。”奇怪,身体的不适减轻了许多,难道真的是中医讲得对,情绪的变化影响身体? “平时很好控制,见到你是特例啦。”他花言巧语。 “走吧。”我哀叹,明知是花言巧语,到底听着舒坦。这是女人天性中的弱点吧。 他握我的手,眉毛一轩,伸手摸我的额头:“你还在发烧,居然大半夜还到处晃荡,现在宣布你为受管制人口。”不由分说抱起我就走。 我彻底放弃了抵抗。不管这个怀抱我可以倚靠多久,得享受一天就享受一天。不知这算是了悟还是堕落。 吃了药,在蒋乐诚的监视下上床睡觉。他在我颊上轻轻一吻:“我就在隔壁,觉得不舒服就叫我。” “怎么叫?‘救命啊’?”我感到药力很强劲,我有点迷糊。又或者是我太困了。 “你应该叫‘救苦救难无所不能的主啊’。”他扮个鬼脸,“快睡,看着你睡着了我才走。” 怀着久违的满足感,我很快就睡着了。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0:12

17

醒来时屋内仍光线不明,不知道几点,取过闹钟看才知已是中午了。我伸个懒腰,身上已觉轻快许多。拉开窗帘,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地上润湿,已经下过雨了。不由得一阵失望,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不然此刻应当艳阳高照,衬托主人公心情。 客厅里隐隐传来细碎的歌声:“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吧,生活这样苦闷,爱情是唯一的一点慰藉,所以不管受伤多少次,人们还是勇往直前,前赴后继。飞蛾扑火。 开门,蒋乐诚却不在客厅,我向书房张望,也是空的。只有音箱流出低低的音乐,女歌手在低吟浅唱。莫名地一阵心慌,扑到厨房,露台上他挺拔的背影映入我眼帘,我这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我被生活无常折磨得有点神经质了,害怕一切只是幻想。 他握着啤酒,单手撑着栏杆,悠然地站着观风景。那从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身到修长的双腿仿佛流动着的线条,这样赏心悦目。我佩服自己,如此美色当前,竟也抵挡了这么久。 或者真有第六感,他回头发现我,灿然展开笑脸:“醒了?觉得好点吗?”颊上酒窝深深,笑容坦率得带点孩子气,阳光般灿烂,一瞬间天空仿佛都不那么灰暗了。我感动得想哭,做梦也想不到我竟还会有这样诗般情怀,感觉上世界又重新属于我了,我又开始注意到天气如何,空气是否清新。 他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退烧了,肚子饿不饿?” “有什么可以吃?”我微笑。 “我。”他简单地说,俯头吻住我。我攀上他的颈,热烈地回应他。我心跳得快要跳出胸膛,幸好他也一样,不致令我尴尬。 他揽着我的腰,带着我随音乐起舞,从厨房到客厅,音乐换了一个男歌手,反反复复悲悲切切地问“那么爱你为什么?”。穿衣镜映出我的身影,头发蓬蓬乱,睡裙微皱,赤脚穿拖鞋,没形象到极点,奇怪的是他似乎毫无感觉。他的眼神像深海,温柔得让我甘心溺死其中。转一个圈,我看到自己的脸,十分惊诧。那是我吗?脸庞这样娇艳,眼睛这样明亮,整个人似乎要散发出光芒。怎么可能,我刚刚睡起,连牙齿还没刷。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揉搓,微痛却无限满足,分外感觉自己的脆弱。这把年纪,忽然不切实际地爱起来,真不知幸或不幸。一时百感交集,眼泪落了下来。 外面开始下雨,没有开灯,屋内光线更加幽暗得暧昧。我们肆无忌惮地在地毯上做爱,一丝不挂地挤在单人沙发上喝清酒吃小鱼干,电视新闻里不相干的新闻都引得我们哈哈大笑,一切都那么有意思。从来没有这样疯狂,那种痛快的感觉让我冲动得想大叫大跳。我于是放肆到底,站在沙发上,伸手推开窗,学漫画里莉香的样子全身伸展地大叫:“今天天气真好!” 他扑上来,把我拉下来,忙忙地关窗拉上窗帘。我笑得喘不过气来,他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我吻他的脸:“蒋乐诚,你怎么这样可爱?” “少来,下次再敢这样,我就把你打扮成阿拉伯妇女!”他狠狠地吻我的嘴,含糊不清地,“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敢多看一眼,我就挖出他的眼珠子……” 我轻轻抱住他,爱怜地将脸颊贴住他的:“傻子,为你这句傻话,有一天你变心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还有第二次?一次我已经快不行了,整天心痛如绞,梦呓牙痛心悸,小命送了半条。别人说上山多终遇虎,我还不信,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快。一直以为自己恋爱经验丰富,这一回才知道从前都只是小孩子游戏,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痛并快乐着。”他沉痛地说。 真的,从前只有为工作积劳成疾,还不曾为什么人病得七荤八素,又为这个人奇迹般病好了大半。爱情像毫无预兆的台风,突然过境,把一切都搅乱。我没有这样的经验,我与奕伟是典型的日久生情,时间久了就成习惯。反省起来,相处到后来我与奕伟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体味过激情的感觉,我真的不该责怪他移情别恋。是我太迟钝,意识不到这一点。我爱过奕伟,但爱得别有用心,彼时我要的只是一个寄托,不是现在这样爱就是爱,只是因为爱所以爱。我终于原谅了自己,放纵了自己,解脱了自己。我快活得一塌糊涂。 我穿起我最好的白麻旗袍,绾起头发,拿一条长长的披肩,学二三十年代歌星的样子且歌且舞:“你看我我看你你看我几时我有这么高兴过,你看我我看你你看我几时我有这么得意过,你可不必问我这么高兴这么得意这么快活到底为什么,就是你来问我我也不想我也不能我也不会老实对你说……”真是的,从前从来没发现这首歌竟这么放肆地快活,说不出的快活。 他不甘示弱,拢拢头发,拿个拖把当话筒学猫王。我笑得打跌,浑不顾旗袍揉得稀皱。 肚子饿,他煮了香喷喷的奶油烩海鲜。雨已停,搬张小桌到露台,铺块方格台布,借着满天星光,喝白酒吃海鲜。我打个手响,作粗鲁状:“来来,给大爷唱个曲儿。” “我可卖身不卖艺。”他眨眨眼。我笑着啐他。 “好了,进屋去吧。刚下完雨外面冷,你刚好些别着凉。”他哄着我说。我乖乖地跟他进屋,真糟糕,被他这样宠惯了,今后不知如何降低要求和别人相处。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0:29

18

被他监督着吃了药,我躺在床上,浑身疲惫。一来感冒没好,二来实在玩得太放肆,明显鼻塞声重。 “早点睡吧,等你睡了我才走。”他温柔地拨我的头发。 “那我永远都不睡。”我脱口说,话一出口脸先红,想不到自己竟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你明天不是要去上班?别胡闹,快点睡,我今天必须回歌厅赶场,不能陪你了。”他微笑,颊上酒窝泄露出点点得意。 “晚上骑车小心点。”我不放心地。 “我会,看你眼睛这么红,快点闭眼睡觉。” “你唱完歌宿舍早关门了,那你怎么办?”我问。 “是不是希望我回来陪你?”他狡狯地笑。 “不要自说自话!”我板起面孔。 “歌厅有休息的房间,别担心我。”他拿我的手指在唇边轻摩着。 我放心了,一方面为他不致无家可归,一方面因为他有分寸,没有等不及地加入我的生活。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刚开始明白恋爱和生活是两回事。 眼皮渐渐沉重,我睡着了。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像书里经常形容的,我沉睡得像一个婴儿。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感觉精力充沛,打得死老虎。 一进办公室,小叶对着我直笑。我不自觉地摸摸脸:“笑什么?” 她冲我扮个鬼脸:“没有啊,看到老大精神抖擞的觉得高兴行不行?” 我推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桌上除了每天惯例的一杯热茶,还有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原来如此。 我拿起印着花店名称的小信封,抽出卡片,映入眼帘的是蒋乐诚飞扬的字体: “仪: “今日方知要免俗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早上经过花店,看到玫瑰开得特别娇艳,就想送给你。希望你还会觉得惊喜。 诚” 惊喜,我何止惊喜,简直心花怒放。说送花没用的女人,一定很少收花。鲜花和钻石是女人天生难以抵挡的诱惑。 而我,好象有八百年没收到过鲜花了。一开始总是送花送糖,渐渐地彼此都懒得花心思,甚至连吵架都提不起兴致,这才惊觉love is over。于是从前的快乐都成了虚幻,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否真正拥有过。 或者有一天我和蒋乐诚也逃不过这一个规律,那么今日越快乐他日岂不是越痛苦?明知会痛苦,还要付出感情吗?我一时困惑不已,发起呆来。 电话铃声吓了我一跳,我定一定神接听了。 “霭仪?是我,吕歆。” “你这个家伙,有异性没人性,还想得起我来?”我骂她,“跟人家亲亲热热出街,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是想跟你说呀,可是我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吕歆笑语盈盈地。 “决定了,你?”我暗暗叹了口气,我与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 “都这把年纪了,总该听从自己的心一次。”吕歆语气没那么轻松了。 “他打算怎么样呢?” “离婚。虽然我不一定会和他结婚,不过我也不想和一个有家室的人纠缠不清。” 我暗自庆幸,老友还没头昏:“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希望他不是敷衍。” “麻烦是一定有的,他老婆就是那种没素质的市井泼妇,会到医院大闹一场也不希奇。” “你倒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失笑。 “到时我只要小心别被泼妇抓伤脸就行了。”吕歆笑,声音却并不轻松,“反正我和他的事在医院里已经半公开了。你呢?不会还是悲悲切切弃妇状吧?那天看你憔悴得要命。” “那是为了另一个人。”我叹口气,心里其实不无甜蜜。 “什么?”吕医生哇哇大叫,可以想见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你这个死东西,只知道说我,你自己还不是瞒得够紧?” “什么都没确定,你叫我和你说什么?”我喊冤。 “现在呢?快说快说。” “麻烦的程度比之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我头大起来。 “什么意思?” “我与他只能是地下情,你还记得我在老家有个伯父?那个人是我伯父的孙子,也就是我的侄子。” 吕歆明显地倒吸了口冷气:“霭仪,你还清醒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连你这老友都不支持我,可想而知,别人会是什么态度。”我苦笑。 “可是,你们的关系——”她迟疑。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奶奶带着我爸爸改嫁到蒋家,我爸爸连姓都没改,我爷爷为人相当开明。” “不管怎么说,你们总是姑侄关系,人们还是会觉得你们是乱伦,道德的唾沫星子会淹死你。他比你小吧?” “小八岁。”我感到心情沉重起来。 “一个才二十岁的孩子?霭仪,我真的无法理解,你是这么理智成熟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呢?”吕歆着急地,看得出是真的关心我。 “他是个孩子,也不是个孩子,我说不清楚。我什么都明白,所以一直在逃避这段感情。可是我最终避无可避。我很久没试过,一想起一个人就心痛如绞的感觉。好象初恋的感觉,真的,我简直充满少女的情怀。说起来挺好笑的,可是那种感觉只有自己能体会。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我说着,眼睛已经发酸。 吕歆短暂地沉默,问我:“你快乐吗?” “是,很快乐。”我莞尔,曾经是我这样问她。 “那就够了,我相信你懂得分寸。我永远支持你。”吕歆也笑了。 “谢谢。”我由衷地。 “行了,哪天有时间见面我们好好聊聊,外面有一堆病号排队呢。” “好,我也得工作了。”我轻轻挂上电话,心里百感交集。 刚通知全组人开会,电话又响起来,还是我的直线。 “你好,芳姿。”我接听。 “喂,是我。”是蒋乐诚,我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温柔,我挥挥手示意小叶先出去,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是上课吗?干吗打电话给我?” “想你了。现在是课间休息,训导主任。”他轻笑。 “我没有时间应酬你,怎么办?”我低笑。 “我知道你忙,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很俗气是吧?没办法,我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不找到你总是不塌实。”他孩子气的。 “晚上见面吧。”我说。 “约会我?让我先看看我有没有时间应酬你。”他皮皮地笑。 “呸,你晚上去唱歌吗?” “我打算少唱几场,既然交了有钱的女朋友,我当然不想自己太辛苦了。”他笑嘻嘻地,我几乎可以想象他坏坏的样子。 “那下班再通电话吧,我得开会了。”我其实依依不舍,可是那三个家伙已经在外面扒头探脑了,我不看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抑制不住的甜蜜得快融化。 “好,我就等主恩召了。”他笑说。 “拜拜。”我收线,深呼吸,调整一下情绪,拿了电脑到会议室去。 令我欣慰的是我不在的一天,工作一切顺利。我精神振奋,效率奇高。 和吴总讨论完广告招标方案,我顺路到茶水间准备给自己泡杯茶。迎面奕伟端着茶杯走出来,相对都是一怔。 他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待会一起吃饭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还有这个必要吗?”很久没试过面对他这样轻松,我几乎不习惯。这个男人不能再令我心痛,然曾经那样亲密,我还做不到面对他无动于衷。 “不需要很久,可以吗?”他坚持。 “好,还是老地方?” “好,还是老时间。”他微微笑,更似苦笑。 我从他身边从容地走过,到茶水间里泡茶。他略站了站,终于走了。 我发怔,我想不出他要和我说什么。道歉吗?不留神,水溢出了杯子,烫到我的手,我跳起来,杯子失手掉在地上。我在冷水下冲着手,生自己的气。我以前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难道我真的老了?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1:09

19

很久没到我们从前经常光顾的名为“流沙”的西餐厅,站在门口我不自禁的发怔。这间西餐厅与公司只隔着三条街,但收费较高,中午来吃饭不太容易撞见同事。而且它的座位全是隐蔽的火车卡座,最里面的一溜座位前还树着屏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简直专为偷情男女预备。我曾开玩笑说这里还很适合进行毒品交易,或者特务接头。 奕伟已经在有屏风的座位上等我,灯光幽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自作主张替你点完菜了,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没有。”他的声音很平和。 “无所谓。你要和我说什么?”我开门见山。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真的不知道小雪是你的妹妹,我以为顾小雪就是她的全名,我虽然去过一次你家,可是他们都没提到你——” “不是小雪也会是别人,如果你们真的相爱,那么我祝福你们。”虽然还有一点心痛,但我知道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一点心痛也是因为小雪多些。爱一个人才会为他心痛,一个人真正能伤害的也只是爱他的人而已。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生气:“如果你现在爱的是小雪,那么你管我是不是真心话干吗?如果你是要和我说这些话,我已经听完了,没其他事我要走了。” “霭仪,等一下,难道我们不能好好吃顿饭?”他柔声说。 “我想,我可能做不到若无其事和你做朋友,我不再介意这件事,不代表我可以原谅背叛。你应该知道我的个性。”我心平气和地。 “我明白,我真是个傻瓜,你们姐妹俩其实长得很相象。”他自嘲地笑笑,“还有,那天很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男孩子真是你的侄子,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低级到我自己都难以相信我那么说过。请你原谅我。” “真的无所谓。我一直都相信每个人都有隐藏的兽性,失去理智便会发作。” “霭仪,你几时说话能留点口德?你这样早晚要吃亏的。”奕伟苦笑。 “不,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自己也是这样,我不是曾经泼了你一身啤酒吗?”我耸耸肩,简直难以想象我也会有这样过激的行为。或者是我一直用理智将本性掩盖得太好,其实我一直都是任性而恣意任为的冲动派。所以我最终禁不起蒋乐诚的诱惑。 侍者送上两份洋葱汤和菲力牛排,我不客气地据案大嚼。 奕伟默默地切着牛排,半晌忽然说:“每次看你吃东西都觉得很享受,不似其他女生,食量似一只雀。” 我抬头,自嘲地笑笑:“我是牛命,怎么能比?” “你和小雪,在性格上真是南辕北辙。很难想象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埋头猛吃。 “小雪——算不算情绪化的女孩子?”他忽然问我。 我生气,他约前女友吃饭,原来为的是了解新女友。他是把我看得太大方还是成心欺我太甚?有些人总以为没有什么事是大不了的,作个结束,翻过一页,大家都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才算得上现代男女。可惜,我从来没这么潇洒,也不肯为了装大方作些高姿态。 “我想这有待你自己去发掘。”我同时怀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卑鄙情绪,他终于发现天使和他想象中有出入。他其实也可怜,他是一个报复的牺牲品。我深味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问了一个很过分的问题。”他微微苦笑,“我太——困惑了。” “奕伟,我必须很清楚地告诉你,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方,我想我们可能不能作朋友。”我硬起心肠,望住他的眼睛,沉声说。 他微低着头,从鼻子到下颌,那坚毅的曲线曾经是我多么熟悉和迷恋。我心里微微酸楚,难以言述的一种感觉。我被两个最亲近的人出卖,一个有意一个无意,深深地伤害我。我曾经痛不欲生,我恨整个世界。我应该有权力对他们冷酷。我想。然而我没有,真相揭穿后我反而得到解脱,对他们我更多的是怜悯。这似与宽容无关,我变得优柔了,我不明白自己。我的老心几时这样容易软化?因为我正陷身在热恋中?蒋乐诚的坏坏的笑脸浮现在脑海中,我的心彻底柔软得像一泓清水。如果没有他在我身边捣乱,真不知道怎么捱过这段日子。 一片沉默。我轻轻推开面前的盘子:“我要回去准备下午的工作了。”我取出钱夹,准备付帐。 “让我来,可以吗?”他轻按住我的手,我很快地抽回手。他一怔,尴尬地道歉。 “谢谢你的午餐。”我离座,看来不习惯的人不止是我。 出得餐厅,外面阴云密布,闷得人快要窒息,正酝酿着一场雨。街角的音像店应景地放着一首老歌:“大雨就要开始不停地下,我的心我的心已经完全的失去方向……” 我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回公司。我的心倒是真的没有了方向,我向自己的恣情投降,我听从了身与心,可是我已经不管未来。身处在现实的世界,我与蒋乐诚,可能有未来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期待与他有未来。有的时候为了长远的将来,人们就要牺牲眼前的东西。我宁愿且顾眼前,未来,谁能说得准呢?也许我有幸英年早逝咧。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1:27

20

我们几乎天天见面,居然还有说不完的话。言不及义,但彼此都觉得有趣。不得不承认,恋爱中的人是有一点恶心。 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觉得这一天是鲜活的、生动的。我似凭空攫取了无穷的活力,爱得像一个刚刚堕入情网的少女,我对他的迷恋深陷得连自己都吃惊。最不可思议的是,我是一点一点看着自己越来越深陷,丝毫不觉得危险,反而飞蛾扑火似的满心期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任自己,那醺醺然的感觉美妙得无法言喻。 我开始相信人一生总得这样毫无保留的爱一回,或早或晚。分别在于,到我这把年纪才发生,不免要遭人侧目,甚至目为不正常。我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歌里不是有唱“对酒当歌,我只要开心到老”? 我们没有同居,他除了周末偶尔留宿,基本上不在我家过夜。因为我不想重蹈覆辙,我要的是纯粹的恋爱。我不想我与他早早走到“老夫老妻”的感觉。他与我十分默契,我们都不过度介入对方的生活,各自保留空间。一切都比我期待的更美妙。美妙得令我经常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终于答应不到公司来了。我实在殊无把握避免我们的“地下情”曝光,有私情的男女在众人面前往往会不可自控地流露出蛛丝马迹。我害怕已经得到的一切像泡沫一样幻灭。 然而蒋乐诚始终是不按理出牌的蒋乐诚,在公司的周年舞会上,他还是出乎我意料地出现。第一次看他西装革履的样子,我睁大了眼睛,非常吃惊。他坏坏地微笑着,不无得意。 他穿着一身合体地黑西装,收敛起贴身上衣肆无忌惮张扬出的线条,却收敛不住他身上带有侵略意味的锋芒和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的危险气息。有点奇突,然帅劲得像一个黑王子。可是当他站在我面前,咧开嘴巴泄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一切锋芒和危险气息都不存在了,那种英俊让人说不出的心疼。在他的眼光下,我仿佛突然踏进春天的遍布嫩草的山野,春风、草香令我熏然欲醉。 他盯着我,不误懊悔的:“你就用这样呆呆的眼光对待我的第一次西装秀?是不是样子很怪?” 我随手帮他整理领带:“哪有。很好看,真的。” “吓你一跳吧?”他得意地,颊上笑涡深深。 “你哪来的请柬?”我板起脸问。 “自然有人送我。”他懒洋洋地笑,轻靠在吧台上,皮皮的。 “哼,还不是出卖色相耍你的美人计?”我斜晙着他。 “小看我,多少人排队倒贴上来!”他扮个鬼脸,“这个周年会花了你不少心血吧?安排的好像不错,不过主持人好像脑有水的样子,你看他穿的衣服,活像跑江湖的……” “你怎么这么多话?”我翻翻白眼。 忽然,一个女职员看到了蒋乐诚,一声惊呼:“蒋乐诚?你也来了?怎么躲在角落里?”旋即看到了我,有点讪讪地:“原来顾经理在这。” “是呀,我正有事请教顾经理。”蒋乐诚斜跨一步,习惯性地挡护着我。 “今天是舞会,又不是工作,快点出来玩吧。”女职员不住的暗送秋波。 这时又有几个女职员发现了蒋乐诚的存在,都围上来搭讪,我被排挤在圈外,索性笑吟吟地退后几步,看热闹。现在的女孩子真不一样,喜欢就主动出击,真正男女平等。 然后,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我看到了小雪,雪白蓬蓬裙,一卷长发配合地盘成复古的公主髻,人群再拥挤都遮不住她的艳光。她挽着奕伟的手臂,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矜持却不失纯真。 我再度微笑了,多少有点凄凉。我的小妹,多么出色。 一只大手悄悄地握住我的手,我微惊,抬眼迎上蒋乐诚关切的目光。他用拇指轻轻擦拭我的眼角,我才惊觉有泪涌出。他面色不愉地瞪着奕伟,不,他弄错了。我不是因为看到他们在一起勾起伤心事,我只是看到小雪,莫名其妙的感慨起来。甚至是惋惜,是自责,是妒忌,不是伤心。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怨恨过小雪,即使我希望自己恨她,当我看到她,看到她澄净得秋水样的眼睛,我就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我那么渴望保护她。 我紧抿了下唇,轻声说:“我想喝点东西。”蒋乐诚用力握一下我的手,去拿饮料。 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小雪,有惊疑,有赞叹,有故作不屑。 奕伟穿灰西装,配软皮鞋,头发全部后梳,愈发衬出他的长眉朗目,挺鼻薄唇。他的人和装扮同样无懈可击。他紧揽着小雪的纤腰,不时俯身在她耳边含笑低语,亲密毫不避人。他们这样相依偎着,真像一对璧人。 小叶窜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老大,看那女孩,和郭总在一块的那女孩,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你嘛——”在我的瞪视之下,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大嘴巴,眼睛咕噜乱转,支支吾吾地:“我的意思是——老大十年前大概就是那个样……” “我有这么老吗?”我一字一字地问她。太夸张了吧?我们姐妹俩只差五岁而已!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那女孩和你长得很像,对,就是这个意思。”小叶一脸陪笑,脚下已经在打开溜的主意。 “像是应该的,她是我妹妹。”我微笑。小叶睁大了眼睛,不停眨巴。 我已经看到小雪挽着奕伟走过来,我知道我可爱的妹妹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出乎自己意料地淡定自若,看着她的笑靥,我只觉得万分心痛。她不放过我,不过是因为过去不肯放过她。 或许是我的好整以暇让奕伟放松,他的态度看起来也没那么尴尬了。 “姐姐,你的裙子好漂亮。”小雪笑得毫无心机一样。 “你穿蓬蓬裙真像个小公主。”我保持微笑。 小雪侧仰着脸,望着奕伟:“那你是来救我的王子吗?”奕伟到底是老派的人,当着前任女友的面,没那么放得开,面上一红,颇尴尬。 “那可得看公主愿不愿意从高塔上走下来了。”蒋乐诚走过来,挡在我与小雪之间。莫名地,我感到一阵心安。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雪惊诧地看着蒋乐诚,不无防备地。 蒋乐诚微微一笑,转头向我:“舞会马上就开始了,可以请你跳舞吗,姑姑?”他说最后两个字时笑意愈发加深,不无促狭。 “这么快就轮到我了?前面那一票娘子军呢?”我轻哼一声。 他扮个鬼脸,公然拉了我的手便走:“那边的调酒师不错,去喝点东西。” “喂,你——”我紧张起来,刚抗议,他用力握一下我的手,“不许抗议,你的手这么冷,我不会放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心软。何必计较那么多?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快乐不是最重要吗?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1:47

21

坐在吧台椅上,我下意识的寻找小雪,他们和吴总张总站在一起,奕伟大概正在向他们介绍小雪。小雪安静地微笑着,脸容那么柔和,真的像个天使。哪个男人可以抵挡这样纯真的诱惑呢?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介意呢?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蒋乐诚沉声问。 我微惊,转头看他,他的眼中有类似受伤的表情,脸色黑得像锅底。 我介意吗?我明明只是为小雪心痛。可是,我从看到小雪就一直下意识地注意她是多么美丽多么迷人,似乎要为奕伟的变心寻找合理地理由。这样我似乎可以更好过一些。我究竟是虚荣心作祟,还是心底始终放不开?我无法回答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蒋乐诚。 我迟疑,他似乎更气,啪的放下酒杯,转头就走。 “乐诚,你干什么?”我也气起来,动不动就发脾气,摆脸色给谁看? “我看我根本就不该来。”他停住脚步,却不回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是我请你来的,你发什么脾气?”我尽量压制声音和怒气,幸好舞会开始了,音乐声掩盖住我们的声音。 “对,是我自讨没趣。”他猛地转回身,怒气冲冲地,“从一开始就是我自讨没趣,你心里从来都没放下过他,你当我是什么呢?” “OK,乐诚,”我下意识的环顾周围,已经有人回头看我们了,“我们不要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那要在哪里?床上?”他讥诮地冷笑。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既然你觉得自己不该来,那就请你马上离开。”我气得脸都红了,眼泪几乎涌出。他居然铁青着脸真的转身就走了。我僵在原地,胸口像充塞着膨胀的气体,胀得我几乎喘不过起来。我怀疑自己也是被一时的激情和美色当前冲昏了头,对可能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在我看来他的行为确实幼稚,可他才二十岁,他有资格这样幼稚。我们的年龄差距在现在的社会足以产生两个代沟。我被他的活力他的激情打动了,我却忘了同时也要接受与活力和激情相伴的意气用事和率性妄为。 我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来,说不出的疲倦。 这段时间的快乐,此刻仿佛泡沫。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快乐,我终于可以放肆地恣情地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我终于可以暂时的放下纠缠了我八年的犯罪感。可是,这一切好像都建筑在流沙上,经不起波浪的考验。这么快,我已经忍不住要反省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抉择。一段从“堕落”开始的感情,是否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我似乎从一开始也并没有期待过与他有结果,这算是一种什么感情呢?我应不应该这样做?我可以这样得过且过吗? 我竟无法回答自己。可是回想到起他带着受伤表情的眼睛,我心口仿佛要裂开似的。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可不可以,但我知道,我已经一头栽了进来,就算我想全身而退,也没有可能。我是明知道危险,却身不由己,抗拒不了他给我的巨大的诱惑。总算明白了飞蛾为什么总会扑火而死。 爱到飞蛾扑火,是种堕落。然后,愈堕落真的会愈快乐吗? 就算快乐,其实也是痛苦的快乐。我一直是一个理智重过感情的人,当初和奕伟走在一起,也有过令人心醉的心动,可是彼此更多的都觉得对方与自己堪称良配,可以在生活中事业上相互扶持——和都市中大多数人的恋爱态度一样。生活就是生活。如果没有意外,我们最后会结婚,收入属于中上,有房有车,每年至少旅行一次。两个人过得无趣了,可以生个孩子,然后为他(她)的一生操劳。 然而,意外总是难以避免。奕伟爱上了小雪,他终于遇到可以让他并发出满腔激情的爱人。尽管他念旧,尽管他为难,他还是选择了离开我。我被抛在半空中,无所适从。 我曾经真的以为,没有奕伟我无法生活下去。 蒋乐诚介入我的生活,让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以为是爱情的东西,其实后来已经不是爱情。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感到,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只要可以爱他。想到他,我时常莫名其妙地窃喜,又莫名其妙地感动。想到自己这样爱他,心酸得只想流眼泪。总有一个声音,在我内心深处提醒我,这不是我这个年纪该有的,这是不正常的。我于是又惶惶不可终日,总怕一觉醒来,一切都不存在。有时半夜作恶梦醒来,心被恐惧攫住,不顾一切地拨他的手机,非要听到他的声音才能安心。他于是大半夜站在宿舍楼道里,压着声音打手机。为此,他即使白天关机,晚上也肯定开机。 有时,一聊就是一个钟头,完全言不及义,放下电话都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可是心里的感觉难以言喻,就像在最气闷的时候,跑到风景如画的山谷里尽情的呼吸。我在十几岁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激情。 因为爱他,我充满了活力和精力,从早上就在想晚上见面。我开始相信每个人总会这样爱一回,或早或晚。只不过晚了就容易遭人非议,连自己也觉得心酸。别人在这个年纪已经结婚生子,我却还在为爱昏头昏脑,失魂落魄。 我捧住脸,忽然觉得万念俱灰。他始终是情绪化而善变,年轻而未定性,我有多少精力可以不停不停地付出? “老大,你没事吧?”程婕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公关部的莫妮卡一直在找你呢。” “什么事?”我勉强打起精神。 “好像是菜单出了点问题,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程婕关切地。 “不要紧,可能空腹喝了点酒,不太舒服。”我拍拍她,“莫妮卡在哪?叫她过来吧。” 原来是上错了两道菜,我心烦意乱,懒得和酒店计较,倒是酒店餐饮部的卢经理自己很抱歉,主动加多两道甜点。我也乐得息事宁人。 程婕好奇地一直瞥我,我没好气地瞪她:“干什么?眼睛出了毛病改斜视?” “老大你真的没事吗?平常你最在意服务的细节,今天这么宽宏大量?” “我看你是盼着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我拉长了脸。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我——去吃点东西。”程婕赶紧脚底抹油。 我气呼呼的坐在吧台前,频频呼酒。 舞池里双双俪影正随着萨克思奏出的伤感而缓慢的“田纳西华尔兹”翩翩起舞。 我正和我心爱的人伴随着田纳西华尔兹起舞,忽然看到我了最好的朋友。我把她介绍给我的爱人,然后他们共舞。我的老朋友从我身边偷走了我的甜心。 我傻笑起来,何用介绍?只要有心,不用介绍不用共舞,我照样会失去。 我忽然原谅了乐诚。我的心里对这件事始终是介意的,不论是不是出于旧情难忘。他如果不介意,除非他不够爱我。平时无暇想起,可是一旦碰面,意志又被酒精软化,那种情绪就从心里最阴暗的角落里溜出来。我心已如乱麻,自己也不明白自己。 我下意识的在舞池里寻找小雪和奕伟的身影,正见小雪和吴总从舞池里走出来,奕伟笑着迎上来。小雪的微笑看起来说不出的落寞,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里作用。我的双腿不受控制的向他们走去。 吴总看到我,一叠声地说:“霭仪你来的正好,一个晚上看不到你,也不跟我跳舞。” “大家都玩,总得有人做事呀。谁叫吴总非得叫我兼公关部。”我格格笑,前仰后合。 “能者多劳嘛,晚会组织得很好,加薪加薪。”老头赶紧打哈哈。 人事部胡经理插话说:“听说郭总要和顾经理做亲戚了,你们瞒得够紧的。” 奕伟微微尴尬,我似笑非笑地:“是呀,给大家一个惊喜嘛。怎么样,我妹妹可是绝代佳人吧?” 吴总哈哈笑:“绝对靓女,年轻二十岁我肯定要和郭总抢的。”大家都笑起来。 忽然,一个醉醺醺的矮胖子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指着小雪:“安琪儿,安琪儿,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快来陪我跳舞,跳舞……”说着伸手来拉小雪。 奕伟推开他的手,用身体挡住小雪:“你干什么?” 我认得来者是公司本市几个大分销商之一,不欲闹出事端,忙说:“先生,你喝多了,不如道外面透透气。” 那矮胖子不服气的嚷嚷:“我才没喝多,她明明就是‘恺撒皇宫’的安琪儿!平时浪得可以,这会装起正经来了——” 我感到热血往上冲,在场的谁都知道“恺撒皇宫”是本市最著名的声色场所之一。回头看到小雪的脸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我所有的酒意都涌到头顶,想也没想一拳挥了出去。矮胖子醉得厉害,又猝不及防,咕咚倒在地上。 “你再敢说一个字侮辱我妹妹,我会教你死得很难看!”我上前再补一脚,高跟鞋踩得胖子叫得像杀猪。我犹不解恨,大家都来拉我,而且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为了顾及风度,我只得作罢。 有人过来扶起晕乎乎矮胖子架着走了,我勉强向大家笑笑:“对不起,我要出去透透气。”在众人的目瞪口中,我自顾自分开人群走出去。 大厅西侧附着一个狭长的露台,与大厅隔着一道雕花玻璃门。大家都在大厅里跳舞,露台上只有两三个人正低声交谈,十分静谧。 我伏在栏杆上,太阳穴突突直跳,有点头痛。不可否认,那个矮胖子不幸做了我的出气筒。我这样失控,一方面是无法忍受他错认小雪为舞小姐,另一方面是我自己满腹怒气正无处宣泄。该死的蒋乐诚,都是被他气得我。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我回头,小雪面无表情地站在我身后。 “小雪,你——”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放过我?”小雪的声音十分平静,语气中的指责却无庸置疑。 我一呆,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这似乎是我应该问她的才对。 “人有相似,一个醉鬼认错人算不了什么,你却偏要搞得人人瞩目,让每个人都知道一个醉鬼说我是欢场女子。然后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那眼光让我没有面目面对每一个人。”小雪的目光充满了怨毒,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或许她心里一直对我充满了这样的怨毒,只是为了报复我才深埋在心里,现在她终于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看我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目光像一枚长长的针,深深地刺在我心里。我也怨恨我自己,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女孩,就这么因我而毁掉了。换了是我,也会心存怨怼吧?融融月光下,小雪的脸犹如明珠般莹润,仿佛焕出一层光辉。那是一种让人心碎的美。我忽然流下眼泪,不可自控的哽咽起来。 “还可以流泪,真好。我已经许久不知道眼泪的滋味,因为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小雪的声音轻轻地,然而她说每一个字都像一刀一刀刻在我心上。我感到全身无力,顺着栏杆滑坐在地上。 “郭奕伟是一位很好的情人,非常体贴,有的时候他比爸妈还要宠我。做他的女友,真的很幸福。”小雪微笑了,眼神有点迷离。 “你爱他吗?”我机械地问。 “爱,怎么不爱?那么艰难才把他抢到手,我当然要好好爱他。我会让他后悔曾经爱上过你。”小雪的微笑变得诡异。 “小雪,不要再伤害你自己,大家都那么爱你,请你也好好爱你自己。”我尽量抑止着战栗,我全身都在发冷。大家都错误地低估了小雪的状况,她的心理绝对出了问题。 “你怕了吗?其实我也害怕,我一直都很害怕。每次你出现在我面前,都像有一把刀子在割我的心。每次我都在心里祈求,你能够放过我。可是事与愿违,你总是用各种方法,将我置于别人异样的眼光之中,让我无以存身——就像今天。我时常在想,可能前世我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有这样的报应。姐姐,你说,来世你会报应回来吗?”小雪缓缓蹲在我面前,点漆般双眸一动不动地望住我。 我感到一种类似绝望的情绪,一点一点噬啮着我的心,我就在崩溃的边缘摇摆。我心里的那个结,正越扣越紧。我突然那么渴望乐诚的怀抱,只有他会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只有他可以把我从恶梦里解救出来。今天如果不是他抛下我一个人走掉,我大概也不会失控至此。 仿佛是在回应我的渴望,一双大手同时拉起我和小雪,我抬头就对上蒋乐诚关切的眼眸。他将我拉在身后,沉声说:“够了,伤害霭仪你就会快乐吗?” “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无关。”小雪冷冷地。 “没有人不放过你,只有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蒋乐诚冷着脸,“你所做的任何报复,伤害最深的就是你自己。” “一个像我这样遍体鳞伤的人,还会惧怕任何伤害吗?”小雪脸上泛起迷离的笑容,“除非有一天姐姐或者我有一个人死掉了,伤害才能停止。”她看也不看我,梦游似的转身走回大厅。 我没来由地冷战,乐诚脱下西装外套,紧紧裹住我,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委屈得无以复加,我再顾不得什么,反手抱住他哭出了声。 乐诚轻轻拍我的背:“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让小雪有机会伤害你。”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抬起头,抽噎着。 “我根本没离开,只不过躲到一边去了。我看见小雪跟着你过来,就跟了过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小雪送去看医生,她的精神状况可能有问题。” “出事以后,小雪在安定医院里住了整整一年。是医生建议她出院的,大家也都认为她好起来了,那件事对她的伤害比大家想象的都深。可是,以我现在的立场,我什么也做不了。”我颓然。 “别这么灰心,你揍那个矮胖子那拳不是很有力吗?”他拿出手帕替我擦眼泪, “总会有办法的,不管是为了小雪,还是为了你,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你的心里始终有这个结,你就总会为这件事受折磨。” “我已经习惯了。”我苦笑。 “我不许你这么说,这不是你。我认识的顾霭仪是一个十分勇敢的女人。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十分笃定地。 我将信将疑,他拉起我的手:“走吧,陪我跳支舞。” “等一等,”我忙忙打开手袋,翻找粉盒,“妆都哭花了,我要补补妆。” 他用双手捧住我的脸,深情款款地:“我还是觉得你不化妆更漂亮。”我抬头仰望,他的眼睛煜煜闪光,睫毛长长的,温柔得像小鹿。我全身都在软化,恨不能幻化成紫藤环绕在他身上。 “如果时间停止,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好,再也不用管别人的眼光。”他孩子气地微笑。 “别发傻了。”我匆匆补妆,“我先进去看看晚会程序进行了怎么样了,你晚点来找我。”我飞快地在他唇上一吻,快步走回大厅。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2:04

22

大厅内,歌照唱,舞照跳。没有我地球照样转。我自嘲地笑笑,到吧台要杯酒。接连几个关联公司过来打招呼,我保持最标准的微笑一一应酬。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蒋乐诚,却见他正被张总的女儿秀秀缠住,拉着不知道说什么。我无奈的耸耸肩,选择了蒋乐诚就该有心理准备,他对异性就是有强大的吸引力。我好色,又怎么能禁止别人好色呢? 酒会完全按照我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我像一个旁观者,静静看着自己导演的戏。尽管是努力了,我的情绪始终是不高。连伏特加喝起来都没什么味道似的。 小叶举着我的手机跑过来:“老大,你电话。”我接过来,看看号码,是吕歆。 “喂,霭仪呀?在哪里?”吕歆的声音听起来比我颓废。 “工作呀,今天是我们公司周年酒会。你没事吧?” “正想找你出来喝酒呢,什么时候收工?”她闷闷地问。 “说不准,还要好一会。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妙,吕歆不是一个喜欢夸大情绪的人。 “很烦。一个人坐在家里快发霉了。” “他呢?你们到底怎么样了?”就知道是为了男人,女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无 非是受两件事困扰:男人和金钱。 “他一正式提出离婚,他老婆就自杀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女儿整天不和他说一句话,他老妈也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我们现在很少见面。”吕歆苦笑。 “就这样放弃了?”我没想到事情搞这么大。 “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烦。”吕歆叹气,“我放不下这段感情,可是,我真的很累,我并不惧怕周围人的眼光,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精力可以付出。” 我心有所感,一时也无话。 “年纪越大,越发现谈恋爱是一件需要极大精力和体力的事情。谈一次伤筋动骨,很长时间不能复原。偏偏年纪越大对恋爱倒越发渴望,越发容易投入,对一些旁支末节原先可能都不介意,现在反而斤斤计较。霭仪,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老了?” 吕歆声音透着灰心。 眼前出现阴影,我抬眼,蒋乐诚正站在我面前,懒洋洋地靠着吧台,像只惫懒的大猫。 我的心仿佛突然被温柔浸润,情不自禁地微笑了:“我们不是一直号称打不死吗?什么时候这么颓废了?这不是我认识的吕歆。” “没良心的,自己爱情幸福嘲笑我?”吕歆啐我。 “你在哪?我这边收工了去找你,不醉不归。” “我在SOS,你来找我吧,希望到时候我还清醒到可以认出你来。” “你别乱来,酒能乱性哦!”我斜瞥着蒋乐诚,他闻言比我笑得还暧昧,气得我狠狠给了他一拳。 他毫不客气地没收了我的手机,拉着我走向舞池:“答应陪我跳舞,舞会都要结束了,还打电话。” “上辈子欠你。”我故意叹气。 “知道就好。”他紧拥着我,轻轻旋转。 我觉得疲倦,忽然渴望将头靠在他肩头。可是,此时,此地,不行。周围那么多眼睛。 “是不是累了?这么没有精神。”他凝视着我。 我点点头,本来还没什么,被他一问,反而感觉夸大几分。在他面前,我总是容易变得软弱,真是奇怪。我一直在某种程度上依赖着他,其实这样也是危险的,但我控制不了。 “你一直给自己太大压力,不如考虑放假。” “跳舞,不想说话。”我有点头痛,工作没有成就感,可是不工作又不知道该作些什么。这么多年,已经被生活折磨得不知道什么叫放松。一步不敢松懈,一旦停下来,就有可能被别人爬到头上去。这样的感受,他是没有办法理解的。有一些东西,我们始终不能沟通。 他的身体有点僵硬,声音也硬邦邦的:“我这么让你不能信赖吗?有的时候我明明觉得你有心事,可是问你你总是不和我说。你不知道我担心你吗?” “不是信不信赖的问题。我不想说自然有我的理由,难道我什么都要向你汇报?”我有点生气,老是动不动就夸大问题,哪有男生这样敏感的? 他明显生气了,紧抿着嘴唇,面色铁青。我也拉下面孔,不说话。两个人舞步都生硬起来,有意回避对方的眼神。 转身之际,无意间瞥到程婕坐在角落里独饮,她最近情绪一直有点问题。心中一动,程婕的身影似乎幻化作我,遭受了生平最严重的挫折,独自在S市的酒吧里狂饮。蒋乐诚远远看到我,他走向我,希望给我帮助。尽管开头是混乱的,但是正是他一直牵着我的手,把我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来。他其实一直都明白年龄在我们之间造成的障碍,这个二十岁的大男生又相当的大男子主义,所以会特别介意我是不是全心全意的信赖他吧。他希望他是我的依靠,其实我也对他很依赖,但或许是我太自控了,形于外的东西不够明显,他感觉不到。我始终比较少顾虑他的感受,自私的我。 抬眼看他,他正无可奈何地看着我,脸上有类似受伤的表情。我心疼了,紧握一下他的手,轻声说:“傻瓜,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我一直都在害怕自己对你太依赖了,你还觉得我不信赖你,简直没天理!” “我——”他欲言又止,微噘着嘴,很孩子气偏偏又要命的性感。这个鬼。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生活的差距太大,所以我假装看不见,整天缠住你。其实我也一直很害怕,害怕我们的交集始终是短暂的,越走越向两个方向发展,拉都拉不回来。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他第一次吐露他的不安全感,看着他认真的眼睛,我泪盈于睫,所有的言语都哽咽在喉咙里。爱得这么辛苦,我们是两个傻瓜。 “如果这一刻我会死掉,”我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那么我也死而无憾,因为我们这样相爱。” 他的眼睛在发光,那光芒让我的心也燃烧起来。我微笑,眼泪却扑簌簌掉下来。 在这个喧嚣的舞会上,我们意外地交换了心底最真实的感觉,彼此都对这段感情更加深陷。这样的年纪,居然感觉自己可以为爱情而生为爱情而死,仿佛有点可耻。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两个人默契地偷溜出酒会,一进电梯我们便情不自禁地拥吻。那么渴求。出了大厦,我打电话给冯堇,叮嘱她做好收尾和善后工作,自己称病先走。 上了出租车,我说了SOS的地址。他拉长了脸,表情臭臭。 “介绍你认识我最好的朋友。”我捏他的脸颊。 他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我现在只需要一张床……” 我啐他:“别闹,我的朋友感情出了点问题,她需要我的帮助。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初小雪出事的时候,只有她陪我身边,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只要她说需要我,我决不会为任何事推脱。” 他紧紧拥住我:“原来是这样,但愿我也能帮忙。只要不是拿我做人情,怎样都行。” “呸,你以为你人见人爱?谁都把你当宝?”我拧他的腰。 “谁希罕人见人爱?只要你把我当宝就行了。”他笑嘻嘻地。我简直败给他。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22:31

23

赶到SOS,已经不是人声最鼎沸的时候,我们进去四下张望一圈,很快看到吕歆。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我伸手指了指,向蒋乐诚眨眨眼:“你的同行?” 蒋乐诚做个恶狠狠的表情,拉着我走过去。 我听到吕歆含糊不清地说:“走开吧,看不出来我没钱给吗?” 那年轻男子犹不放弃:“我们也讲感情的——” “讲感情是要看对象的。”我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那男子。那男子看看我,又看看面色不愉的蒋乐诚,悻悻地走开了。 “顾霭仪,你怎么这么慢?用爬的?”吕歆挥着手,叫来服务生,“一打啤酒。” “还好赶得及看到你老人家行情还不错!”我瞪她,转头向服务生,“给这位女士矿泉水。” “搞没搞错?说好了陪我喝酒,不醉不归的!”吕歆瞪回我,拉住服务生,“听着,给我拿啤酒过来!” 服务生为难的看着我们,蒋乐诚插口说:“矿泉水和啤酒都要。”抢着付了帐。服务生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走了。 吕歆这才发现了蒋乐诚的存在,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原来是个帅哥……” “去死,寡人好色行不行?”我推她一把,“他是蒋乐诚,这位是大医生吕歆。” “多谢多谢,”吕歆郑重的和乐诚握手,“感谢你无私的解决了一个社会问题,对你的牺牲我深表同情!” 蒋乐诚一脸感动地:“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我几乎晕倒,这两个家伙!我先给蒋乐诚一拳,然后指着吕歆大声质问:“你是不是装醉?分明是想骗我买单!” “看看这个人,越老越财迷!”吕歆笑嘻嘻地,连连摇头,“好像付帐的还不是你吧?” 蒋乐诚哈哈大笑:“你们两个,果然是好朋友,说话都如出一辙!” “我看你是来捣乱的!”我忍无可忍扑上去对他连连挥拳。 吕歆直笑弯了腰,越过我搭蒋乐诚的肩:“小子,不简单,怪不得能搞定顾霭仪这么难搞的女人!我很欣赏你!” 我推她的手臂,故作凶恶状:“喂喂,没看到他身上贴着‘私人物品,禁止触摸’?少动手动脚的,不然翻脸的。” 吕歆眼泪都笑出来,蒋乐诚向我使个眼色:“我先失陪一下。” 吕歆给我一拳:“真给你走狗屎运,终于找到好男人!这小孩很爱你。” 我看着她的醉态可掬,怀疑地:“你看得出来?” “废话,他的眼神几乎没离开过你。我醉得还没那么彻底!”吕歆抽出支烟,递烟盒给我。我也抽出支烟:“你什么时候也抽烟了?不是老说我‘吸烟危害健康’吗?” “无聊呗。”吕歆看来没少喝,握着打火机的手都不稳,点不着烟。我抢过来,替她点燃了,又给自己点上。透过烟雾,一切都变得模糊。 “替你高兴,真的。”吕歆嘿嘿笑,“原先我还担心你被美色冲昏头脑,见了才知道那个小孩不简单,不论如何,我支持你。” “我们两个永远为对方撑台角。”我用力地握她的手。低头看到她的手机,9个未接电话。我拿起来翻看,都是同一个号码。 “他也是爱你的。”我微微慨叹。 “是,我知道。可是,只有爱是不够的。我真的累了。我决定放弃了。”吕歆泪如泉涌,紧紧握着胸口,“我疼得心都裂开了,我万分舍不得。可是,我的电池没电了,我跑不动了。与其大家都痛苦,不如到此为止。” 我感到语言是如此贫乏,竟然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 台上一个女歌手在拨着吉他低吟浅唱: “将爱情肆无忌惮的挥霍,心都碎了还要计较些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让你带走。如果你觉得自由是快乐,爱是犯了软弱成就的差错,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为了爱情我也背叛了所有。如果你想离开我,就别再畏畏缩缩。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别再问我难过时候怎么过,或许会好好地过,或许会消失无踪,你在乎什么?” 蒋乐诚走回来,默默坐在我身边。服务生随后送上啤酒,没看到矿泉水。未及我说什么,蒋乐诚已经抢先将其中一瓶递给吕歆。吕歆接过默默地喝。我看他,他做个让我放心的表情,向我耳语道:“我让服务生在其中几瓶啤酒瓶里兑矿泉水,大部分都是水。” “你这个鬼。”我放心了,接过他递给我的啤酒。 吕歆出神地听着歌,全然不觉得酒里有玄机。她已经醉了。 我望着吕歆犹有泪痕的脸,忽觉恍若隔世,不由伸手与蒋乐诚相握。我借着他的浮力游上岸,回望水中,看着别人苦苦挣扎,不禁不寒而栗。做一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有时却可以改变一切。 吕歆向我们晃酒瓶:“来来,喝酒,喝酒。”我心疼她,却无可奈何,万分郁闷,一口气喝下半瓶。乐诚默默陪我们喝。 吕歆抬眼望住乐诚:“好好疼霭仪,能坚持到今天的地步,她实在太不容易了。换作一个男人,恐怕都没她这么勇敢。好好珍惜她,别看她平时张牙舞爪,其实她特别善良,特别脆弱。她值得任何男人好好去爱,那些没眼光的人早晚要后悔……”她口吃都不太清楚了,自己已经这个样子还不忘管我的闲事,这个人简直脑筋有问题!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地涌出来,大力打她的手臂:“醉鬼,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吕歆笑着拥抱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个世界哪有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你呀,比我差劲多了,小心你自己吧。” 我也笑出来,真败给她。这么可爱的女人,错过她的男人会后悔一辈子。 “来来,喝酒,为孤单干杯,祝失恋万岁!”吕歆举酒,嚷嚷着。 “神经,万岁你个头!”我啼笑皆非,今晚她似乎特别话多。喝醉的人最大。 一个高瘦的人影出现在我们的座位前,我抬眼看,眼前一身休闲衫裤五官端正而秀气的男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那位夏医生。 吕歆看到他,整个人都呆掉。这更印证了我的猜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吕歆似乎清醒不少。 “我已经找了十几间酒吧。”夏医生面色和语气都十分平和,这个男人看来也不简单。 “你还找我干吗?我已经够了,我们已经把自己和身边的人搞得鸡飞狗跳,现在,最好一切归于原位。你不是说对你老婆你是感恩的吗?你最好还是回去守着她。因为我是不会想不开的……” “可是我想不开,”夏医生温和地打断她,“你以为在拥有过你之后,我还可以想得开吗?什么都可以没有,除了你以外。”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吕歆掩面号啕大哭。 我拉着蒋乐诚悄悄走开,鼻子是酸的,眼睛是湿的。 “喂,你这么感动干吗?”蒋乐诚瞪着我。 “谁叫你不会说这么动人的话?”我白他。 “好,我说,我可以为你去死!这样动人了吧?”他嬉皮笑脸地紧紧抱住我。我们两个正站在入口通道里,他块头又足,弄得别人出入都困难。 一群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费劲地与我们擦身而过,忽然一个女生回头大声叫:“蒋乐诚!” 我吓了一跳,蒋乐诚摆手和他们打招呼。 叫他的那个女生不无敌意地瞄着我,对蒋乐诚说:“又换女朋友?口味变很多。”边说边不停地嚼着口香糖。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女孩,耳朵上一堆耳钉,学王菲扎个冲天辫,这么凉的天只穿个迷彩胸挡配件小夹克,下身一时看不出来是裙子还是裤子,十分前卫。到底年轻,冻不死。换了是我,要不了一个钟头就要喊腿疼了。 蒋乐诚不耐烦的皱着眉:“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喂,对女孩子要温柔点。”我不满的点他的额头。 蒋乐诚悻悻地:“好了好了,管这么多干吗?走了。”向那群人点头算打招呼,拉了我就走。我抗议:“我见不得人吗?急着逃跑似的。” “我恨不得把你裹成木乃伊,不给任何人看到,好不好?”他用威胁的眼神看着我。我立刻闭嘴。 折腾了一晚上,我其实已经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上了出租车,没说几句话,我已经靠着蒋乐诚的肩膀睡着了。隐隐约约的我听到司机问:“这位小姐没事吧?” “没事,她太累了。”蒋乐诚答,我感到一只温暖的大手在轻轻抚弄我的头发,心里分外安心,下意识地揽紧他的手臂。 梦游似的下了车,一进家门,我踢掉鞋子边走边脱掉衣服,脑子里为是马上睡觉还是洗澡先在做思想斗争。 “很累吧?放水洗个澡,会舒服点。”蒋乐诚抱抱我,温柔地轻吻我的唇角。 我作树熊状舒展四肢抱住他:“我困了,要睡觉——” “泡个澡可以睡好点,乖。”他将我放在沙发上,走去卫生间放洗澡水。 我头一靠在靠背上,眼皮仿佛千斤重,不自觉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被抱起,很快身体浸入温暖的液体中,熟悉的熏衣草味道包围住我,好舒服。我的脊背所靠是乐诚宽厚而温暖的胸膛,我仰起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满足地长呼口气。 “睡猪。”他嘀咕着,认命地拿浴绵帮我擦洗身体。我反手在他腰上一扭,以示惩罚。他低声呼痛,手开始不老实地爱抚我的身体。我不由自主地轻轻呻吟,感受着激情在我们之间不断升温。他的动作温柔异常,浴桶里的水随着他的动作一波一波地涌动,同样温柔地冲击着我的身体,这种感觉新奇而美好。 怀着难以言述的类似感激的满足,我转身面对着他,环着他的颈,轻轻摆动身体。在氤氲的雾气中,他的眼睛那么明亮,看得我心都快燃烧起来。这样无声的对视,胜过千言万语。 在这奇妙的一刻,我忽然产生了想要天长地久的念头。心里不禁一阵酸楚,这意味着怎样的艰难,我十分明白。可是,他已经如我的生命般重要,这么看着他已经觉得万分不舍。我冲动地抱住他,低泣起来:“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乐诚,别离开我……” “我永远不离开你……”乐诚轻吻着我的耳际,加剧了动作。我的脑中开始一片空白,空气中都是情欲的味道,我流着眼泪,灵魂已经飞上半空,俯身看着浴桶中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无限满足。 我依着乐诚的身体,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蜷得像只猫。乐诚站起来跨出木桶,我看着他比例完美挺拔结实的躯体,怎么看都觉赏心悦目。似乎这是最初他令我着迷的地方,至今我仍迷恋着他的身体,每次用手轻抚他胸膛突出而平滑的肌肉以及他结实的手臂,我都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在他面前我几乎没有自制力可言,这在我,一向善于自控的我,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经验。 乐诚拿浴巾围住我,抱我到卧室。我夸张地伸展四肢占住整张床。他坐在我旁边,湿漉漉的头发不时滴水,额头上还贴着一缕,有点孩子气又性感得要命。 “霭仪。”他叫我。 “啊?”我坐起来,望住他。 他变魔术似地自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盒子,送到我面前:“我要向你求婚,你戴上它。” 我傻掉了,惊诧地张着嘴巴,机械地打开盒子,是一枚简洁大方的指环。他不等我有什么反应,径自取过戒指,套在我左手无名指上。 “这是一枚银戒指,等我三年,我会用钻戒把它换下。”他认真地,“答应我,你会等我。” “哪有人这样裸裎相见地求婚?分明是不给人家拒绝的机会。”我鼻子酸了,人也发傻。是太意外,也是生平第一次接受别人的求婚。 “我想过了,你如果敢拒绝我,我就——杀掉你,然后自杀。”他做个怪表情。 我眼泪一涌而出,扑在他怀里。不管有多苦,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没有他,我生而何欢?这样的感觉让我自己也觉得很新奇,或许他真是我前世的冤孽吧。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发表新帖

推荐课程

游泳科学:优化水中运动表现的技术、体能、营养和康复指导 是全面展现游泳运动科学知识与运动表现提升的专业指导书。全书从游泳运动的发展历程、科研发现、装备与技术革新,以及这项运动所涉及的运动员生理、心理和技术层面的理论与实践讲起,通过科学图表与数据分析,将优化游泳运动表现的重要方面——技术、体能、营养和康复进行了细致地讲解。书中还重点介绍了游泳训练的方法,包括泳池训练和陆上训练两部分,旨在帮助游泳教练、运动员及爱好者形成标准化的训练体系,有效提升游泳运动表现。
¥128 游泳技术
中级 类型:游泳训练
立即学习 17278人已学习
蛙泳的基本技术
¥免费 蛙泳的客观规律
初级 类型:配合
立即学习 16674人已学习
仰泳的基本技术
¥免费 仰泳的客观规律
初级 类型:配合
立即学习 16400人已学习

Powered by XMSwim! X3.4© 2001-2021 Uswim Inc.  厦门悠游游泳俱乐部 版权所有   闽ICP备08011485号-3

小黑屋-手机版- 悠游网 X Master Sw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