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烛影摇红

《因为爱所以爱》WORD版——没有看过的朋友可能会失去一次令自己再次感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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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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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我忽然开始发烧。浑身皮肤刺痛,热得像火灼,我一会想呕吐,一会想喝水,把乐诚折腾得够呛。天快亮的时候,我的烧也退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乐诚睡得比我还沉,两个人都没听到闹钟响。 终于手机铃声顽固地响个不停,把我叫醒了。 “喂?”我摸到手机接听了。 “老大?你在哪里?总监找你好几次了。”是小叶。 “我病了。她找我什么事?”**在床头,用手支着沉重的头。还在发晕。 “你忘了?今天下午有新闻发布会,待会要接待新代言人,听说班机已经到了,司机早就去机场了。”小叶哇哇叫。 “行了,我二十分钟以后到公司。”我认命地挂了电话,捧着头坐起来。 “还要去上班?”乐诚用手臂揽着我的腰,头枕在我腿上,眼睛也不睁地说。 “没办法,我们的新代言人比较大牌,事先根本没有机会沟通,下午就开新闻发布会,不见见怎么行?”我有一种哀号的冲动。 “就是上次说的那个赵今今?一身江湖气,有什么好的?干吗找她?”乐诚撇嘴。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再说,人家老爸本来就是在香港混黑道的,人家就是靠江湖气走红呢。”我拍拍他的头,“好了,你再睡会,我得起床了。” “你行吗?晚上还烧成那样。”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为五斗米折腰,就是这个样子。”我用快镜头的动作洗漱化妆更衣,十分钟内一切搞定,草草亲亲乐诚急急出门。 一进办公室,小叶把文件夹塞给我:“正在大会议室开会呢,你快点去吧。我已经和总监说你在客户那边。” “乖。”我拍拍她,直奔会议室。 会议室里相干不相干的人坐得满满的,总经理秘书从外面拉了一张椅子给我,我就近坐在陈总旁边。一抬眼碰到梁陈总监冷冷的目光,我若无其事,装没看见。 我们的新代言人赵今今小姐坐在会议长桌的另一边,头发全部绾到头顶,看上去眉目如画,冷艳照人。只是不苟言笑,有点目空一切似的。 应总监点名,我汇报了一下市场部在下午新闻发布会上的工作安排。应该说市场部是导演,赵小姐是演员,只不过这回演员并不是由导演决定的,甚至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据说是因为赵小姐档期太紧,所以连彩排的时间也没有。这一点一直令我不满,分明是缺乏敬业精神,拿了人家钱财,怎能这么敷衍了事?当然也有一种说法,说赵小姐并不是自愿担任我们“媚颜”口服液的代言人,是我们香港方面和他们经纪公司有什么关系,所以广告费也低于市价。如果属实,那么赵小姐一副晚娘脸孔也就可以理解了。 挑不到什么毛病,总监也没有再说什么。其他配合部门相继发言,我其实都没听到耳朵里,控制不了的神思恍惚。手机突然响,忘了拨到震动。我尴尬地匆匆接听,是小弟。 我顾不得许多,快步走到外面接听:“小征?什么事?爸爸怎么样?” “你还关心爸爸吗?”顾征悻悻地说。 “你说呢?”我有些动气。 “爸爸想见你。” “爸爸的情况怎么样?”我为难了,如果我这个时候走开,总监一定会派出血滴子追杀我,只好顾左右言他。 “还算可以,但是目前还看不出来会不会有后遗症。医生说他不能再受刺激,所以妈妈本来不同意让爸爸见你,不过爸爸坚持要见你。” “我现在恐怕走不开,下午有一个新闻发布会。我晚上过去,你和爸爸说一声。” “难道爸爸不如你的工作重要?”顾征不满地问我。 “根本不具有可比性,顾征,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无理取闹。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很好的解决。我还要回去开会,就这样。”我挂上电话,心情十分郁闷。忽然之间好像全世界都是我的债主,我真的做了如此十恶不赦的事?太阳穴突突跳,头痛欲裂,我打起精神回到会议室。还没坐稳,总监已经忍无可忍地发言了:“媚颜系列产品是公司的重头戏,第一次亮相不容有失,我希望所有工作人员都可以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我们这么大的投资,如果因为个人的疏失受到负面影响,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我面上发烧,又无从分辨,只好闷声发大财。 散会回到办公室,我坐在椅子上,感到全身无力,深深的疲倦。本该由我陪赵今今小姐一行人一块午餐,我实在没有心情应酬,自己原谅了自己这一回的不职业,派了冯瑾和小高去作陪。小叶帮我从楼下买了肯德基腿堡套餐,看看我欲言又止。 “什么事?”我意兴阑珊地问。 “老大,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精神也不好。” “我?别担心,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这样一个大祸害想天快点收我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我自嘲地笑笑,“没事的,你快去吃饭吧,下午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小叶不敢违拗,只好出去了。 我咬了几口汉堡,食不知味。爸爸要见我,我心里很明白,无非是要叫我和乐诚分手。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可能离开乐诚?可是,我又怎么能置父亲的安危于不顾?万一爸爸真的有个什么,那我还怎么做人?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我只是想好好地爱一回,我只是想和我深爱的男人厮守在一起,为什么要这么难呢?我挂念父亲,却又不敢去见他。我想逃避,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逃避。心情极度烦躁,我恨不得扯着头发大喊大叫。然而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呆呆地坐着。 窗外,阳光灿烂。不远处另一栋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的光芒直照进来,很耀眼。我忍不住流泪了。那光太刺眼。 我走到窗前,向下俯视。川流不息的街道,车辆如火柴盒般慢慢移动,行人如虫蚁。这样的高空,如果纵身一跃,是不是还能体会瞬间的飞翔的感觉?我打了一个冷战,为自己突然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想和乐诚说话,拿起手机要拨号,又迟疑地停住。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桌上电话响,我满心厌烦,不想接听。铃声十分顽固,不停地叫嚣,仿佛要和我比比耐力。我抱着手臂,冷笑着倚窗而立,就是不接。铃声终于归于寂静,我仿佛出了口气,心里宽慰许多。没多久,手机铃又响。我看看号码,是冯瑾。略一迟疑,还是接听了。 “老大?你不在办公室吗?我这边出了点状况,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冯瑾声音十分焦急。 “怎么了?”我问。 “赵今今小姐的化妆师突发了急性阑尾炎,已经叫120送医院了,赵小姐坚持没化妆不能见媒体,非要发布会改期。这边正僵持不下呢。” “马上叫K&J派最好的化妆师过去,我很快就到。”我挂上电话,心里叫苦连天,真是倒霉到极点,最不可能的意外都会变成现实。我疲倦地抹一把脸,突发奇想那些明星要是学我这么抹一下会不会个个都变成京剧里的大花脸? 出门打车,居然没有空载的。正束手间,一辆红色的三菱吉普停在我面前,风从驾驶室探出头来:“去哪?送你。” 我迟疑一下,绕到另一边坐到副驾驶位子上,说了赵小姐下榻酒店的地址。 风发动了车子,忽然对我说:“你的脸上怎么有黑气?” 我一怔,“什么?” “不信你自己照照。” “我身中剧毒,活不过一个对时,好不好?”我翻白眼。 风笑了,“每见你一次,我都更明白诚诚为什么爱你。” “这算是恭维吗?”我苦笑。 “我从来不会恭维别人。”他淡然说。 “一个人如果可以从来不恭维别人,那是天生的运气好。”我耸耸肩。 风只是微笑,不答话。 “每见你一次,我都更加觉得你是一个奇人。”我说,“老是神出鬼没的。” “我只是一个无聊的人罢了。”他的口气还是淡淡的。 “怎么说?” “每天都很无聊,生活就很无聊。就像今天,我睡到中午起床,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就开了车出来逛。没地方好去,已经在你们公司楼下兜了好几圈了。”风嘴角的微笑多少有点凄凉似的。 “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忍不住问。 “因为爱了不该爱的人。”他神情一黯。 “可是——现在这个社会对同性之爱已经看得宽容多了,有这么严重吗?”我心里暗想,怎不会比我和乐诚所谓的“乱伦”更严重吧? “我和书明不一样。”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点诡异。 我缄口。生平最不想听别人的秘密。 风也没有再说下去。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修长而秀气,车开得很快却很平稳。 风在酒店门口放下我,冯瑾已经在门口东张西望。我急急忙忙往里走,冯瑾还回头望:“老大,送你来帅哥是谁啊?” “专心干活!”我板起脸,“赵小姐怎么样?K&J的人到了没有?” “已经到了,不过赵小姐不肯让他们为她化妆。”冯瑾抢着按了电梯。 我看看表,距离新闻发布会还有一个半小时,再拖一会铁定延误。届时恐怕没有办法交代,梁陈总监给我的感觉老是时刻准备挑我的毛病,杀之而后快。电梯还迟迟不下来,真真心急如焚。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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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赵小姐入住的房间,卧室门紧闭着,七八个工作人员在起坐间等着,大部分都是公司的员工,K&J大概来了三四个人,其中一个Steven黄和我相熟,向我点点头:“顾小姐。” 看到他我放心了一大半,以往我们有表演类的市场活动,每次都有他来为我们的模特化妆,相当有水准。 “赵小姐在里面。”小高迎上我,我点点头,事到临头反而平静下来。我走过去敲门:“赵小姐,我是芳姿公司的顾霭仪,上午我们见过。我可以进去吗?” 里面没有回应,半晌门开了,赵小姐的保姆打开了门,把我让进去。 赵今今斜倚在床上,神情恹恹的,头发包得严严实实,脸上一点化妆也无,我倒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本人竟这样又瘦又黄,与化装之后的她相比好像生了重病似的。倘若拍什么临终之前的戏份完全可以省却化妆,绝对效果真实。 保姆操着半闲半淡的普通话说:“我们赵小姐是公众人物,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公众形象。不是我们要找你们麻烦,只是目前的情况赵小姐绝对不适宜在媒体之前亮相。” “我明白赵小姐的难处,所以已经派人请了我们这里最好的化妆师来为赵小姐服务。赵小姐的个人公众形象当然至关重要,但是对于我们公司来说,我们的公司形象同样十分重要。我们请赵小姐代言的产品是我们的重点产品,第一次亮相不容有失,既然赵小姐和我们签了约,是不是也可以委屈一下为我们想一想?” 保姆变了脸色:“这次我们赵小姐根本就是友情演出,你可以去打听一下,现在是什么行情,这个价码请个三流明星还差不多!” 我气定神闲,保持着微笑:“正是因为赵小姐这次是友情演出,所以我才敢冒昧提出这样的请求。虽然和赵小姐是第一次见面,但很早以前我就耳闻在香港演艺圈里,赵今今是出名的讲义气。或者我们这次时间太匆忙,招呼不周,让赵小姐心里有不满,所以连带也不信任我们的化妆师。但我总还抱着一个希望,就是盼着以赵小姐出名的豁达和义气,大家讲开了也就算了,你说呢,赵小姐?” 赵今今终于抬起眼睛,看着我:“你都说到这个地步,我还能说什么?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你们的化妆师不能令我满意,我宁可爽约不出席发布会。” “我只希望这次合作之后赵小姐不会打算把我们的化妆师带走,不然下次我们有活动还要另外找人。”我微微一笑。 “你们大陆的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厉害?”赵今今坐到镜子前,透过镜子的反射看着我。 “真正厉害的女孩子哪里还用给别人打工?”我笑笑,开门叫K&J的化妆师们进来,“不干扰你们工作,我先出去。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放下名片出了房间,这才长舒了口气。冯瑾向我树大拇指:“老大就是老大,跟你这么长时间,好像还没有你搞不定的事。” “要是别人这么跟我说,我一定当他是在拍马屁。”我坐倒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嗐嗐,其实我这么说你也应该当我是拍马屁……”冯瑾扮个鬼脸。 我摇摇头,拿她没辙。 “会场布置完了吧?”我问。 “半个小时前已经搞定了,我亲自去检查过,应该没有问题。” “海报用的是修完的那版吧?”我不放心。 “老大,你太不信任我们的工作能力吧?这点小事,还能让你操心啊?”冯瑾抗议。 “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最近比较背,老是出状况,不能不小心点。”我叹口气。 一个K&J的化妆师走出来:“顾小姐,Steven叫我来帮您整理一下。” “不必了吧?主角够醒目就行了。”我缩了一下。 “老大,不管怎么说你也要在公众面前亮相,就算你觉得自己丽质天生,锦上添花总是好的吧?”冯瑾笑嘻嘻地。 “——好吧,稍稍弄一下头发好了。”我让步。 化妆师把我的头发梳成干练的发髻,到底在我脸上简单勾画了一下,敷了一层粉。我对着镜子一瞧,几乎认不出自己。看来真正天生丽质的绝代佳人只是传说,化上妆每个女人都可以看起来像明星。 化妆师还在端详,我已经没耐性坐下去:“好了,我要去会场看一看,冯瑾,你带小高几个准备接待各家媒体。”冯瑾得令而去,我先到里间看一看赵小姐,化妆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至少目前还是一切顺利。 我下楼到会场,小高、小崔几个已经在确认签到的媒体,冯瑾正在指挥酒店的工人作最后的调试,包括灯光、音响等等。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心里十分欣慰。想当初我把冯瑾招聘进来,她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当赵今今出现在会场时,我松了一口气。隔了不到一个小时,赵小姐判若二人,妆扮一新的她比我早上初见时更加艳光四射,容色照人,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要滴出水来。Steven真是神乎其技。 发布会的前半段都是围绕产品排好的戏,赵今今表现的很有专业演员水准,早上和在房间里还是难看的晚娘面孔,此刻七情上面,浅笑吟吟,无比生动。一切顺利进行中。到回答记者提问时,我才见识到在演艺圈这个娱乐大染缸中打过滚是什么概念。无论多么刁钻的问题,赵小姐都气定神闲,真的难以回答就笑而不答,笑容带着几分羞涩几分娇嗔,老记们也不好意思追着问了。换了是我不知道要拍桌子翻几次脸了。于是我对赵今今不由得刮目相看。 拍完照,部分获得允许的媒体到房间里单独采访赵今今。我坐在一边冷眼旁观,大为叹服。赵小姐此刻扮的是理性、沉静、内敛,每一个问题都要沉思一下才娓娓道来。偶尔仰头微笑,轻轻揉弄衣角,十足小女儿态。我赧然了,亏得我平时还老自诩演技高超,比起专业人士还差老大一截子。 等到所有活动都结束,记者们一离开,赵今今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搁在额头上,仿佛无限疲倦。 保姆站在沙发后,给她拿肩,手法十分娴熟。 我站起来:“赵小姐,你好好休息,晚上我们的司机会过来接你参加庆功宴。” “顾小姐,”她睁开眼睛,“被你不幸言中,我打算叫Steven跟我去香港。” “那看来我们只好另请高明了。”我笑笑。 “以前我老是对大陆人有偏见,你和Steven令我改观。” 她口气里的高高在上让我哭笑不得,我耸耸肩,未置可否:“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公司的车在酒店门口等着,冯谨和小高等四人已经上车,我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也成了懒洋洋的一摊。应付人才是最耗精力的工作。 我看看表,四点半。我还能用什么借口逃避呢?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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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响,“因为爱所以爱”的音乐铃声,是乐诚。 “喂?”我急忙接听。 “我病了,很不舒服,好像发烧了。”乐诚声音没精打采的。 “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有些揪心。 “我在家里,估计是昨天被你传染了,你快点回来看看我。” “发烧怎么会传染?量体温了吗?吃药了吗?现在还烧得厉害吗?”我一抬眼,从观后镜里看到冯谨几个都捂着嘴偷笑,我整一整面色,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几个家伙立刻收敛笑容,正襟危坐,一个个越来越淘气。 “我现在浑身发冷,头也晕得厉害,你什么时候回来?”乐诚哼哼唧唧地说。 “我现在就回去,你乖乖的。”我挂了电话,叫司机先送我回家,回头嘱咐冯谨,“晚上的庆功宴我不参加了,你配合好公关部。” 冯谨点点头:“放心吧。替我问候蒋帅哥。”一脸促狭笑容。 我心里记挂着乐诚,一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大厦,管理员跟我打招呼:“今天这么早下班?”我点点头,忙忙地去按电梯。 一进门,就见乐诚围着毛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头发胡乱扎在脑后,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我顾不得脱大衣换拖鞋,先扑过去看乐诚,摸他的额头,似乎也不怎么烫。 “怎么样?还难受吗?哪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我仔细端详他的脸色,红红白白的,不大像发烧生病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 “我现在浑身没有力气,怎么去医院?你背我啊?”乐诚有气无力地说。 “我看你倒是不发烧,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得去看看我爸爸,很快回来。”我故意说。 乐诚一把拉住我:“不行,我现在全身没劲儿,哪都难受,没人照顾怎么行?我嗓子疼,想喝水,你倒水给我。”我看着他一脸惶急,额角上汗都出来了,微噘着嘴的模样那么孩子气,心中不禁酸楚难当,眼眶一热,眼泪直往上涌。 乐诚见状有点慌神:“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严重,你不要哭啊——” 我紧紧抱住他,将他的头按在我心口:“傻子,你老说我是鸵鸟政策,怎么你自己也出此下策?难道我不去看我爸爸就没事了吗?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你?” 乐诚反手紧紧抱住我:“我——就是觉得害怕。我真的害怕你会选择放弃。” 我说不出话来。扪心自问,我万分舍不得离开乐诚,可是真的面对病榻之上的父亲时,我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吗?乐诚就是太了解我,他的担忧其实不是杞人忧天。只是用到装病这一招,实在是孩子气了。 乐诚抬起头,眼神哀然,我的心都扭成一团,情不自禁地喊出来:“我们永远在一起!”他看着我,嘴唇微微嗫嚅,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吻住我。他的唇舌带着强烈的需索,似乎要把我整个吞噬掉。我从心里战栗起来,有一种狂喜在心底蠢蠢欲动,手不由自主的配合他的手清除我们之间的一切障碍,直至裸裎相见。我们都喘着气,迫不及待地合为一体,仿佛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彼此需要过。就这么贴合着,静止不动,彼此深深凝望到对方眼底,如此强烈的感觉到我们是不可分离的一体。我的眼泪一滴滴坠落在他的胸膛上,怎么都忍不住。一整天惶惶然,只有此刻是安心的。 电话响,我们都是一惊。我犹豫着要不要接听,乐诚已经用他的行动阻止了我,我还有一丝迟疑:“喂,不安全吧——”乐诚用身体覆着我,用吻封住了我的反对,他的动作有些粗暴,却激起我浑身的战栗。 电话铃停了,我的手机又开始响。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乐诚用更剧烈的动作阻住我,我不由自主地喘息,最后一丝清醒也湮没在他掀起的巨浪狂潮之中。最大限度的给予,最大限度地索取,好像已经到了世界终结的最后一刻,我只有他,他只有我,已经分不清是他还是我。我似乎在叫喊,在低泣,天旋地转,灵魂已经飞在半空。 终于灵魂回到身体,肉身还在沙发上,我们紧紧依偎着,全身无力。 “你是我的,”乐诚的声音带着激情过后低哑,“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傻子,我是赶都赶不走的。”我轻抚他的脸庞,无限爱怜。有点冷,我依偎他更紧些。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没有人会反对我们的地方。”乐诚手臂一长,从地上拾起被子为我盖上。 我苦笑。如果生活可以这样容易就好了,他的学业我的工作以及我们的生活,都是残酷的现实。无从逃避。有的时候真是不能不承认年龄的差异,思考问题的思路大相径庭。不止一次,我认为他异想天开、不切实际,他觉得我畏首畏尾、没有诚意。 我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未接来电,是顾征的号码。我直接拨了回去,那边一声喂我已经听出是妈妈,心里一酸,哽咽住。 “霭仪?是你吗?怎么不说话?我是妈妈。”***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 “是我,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边也沉默了,许久,重又开口:“昨天妈妈打了你,是妈妈一时冲动。小吕说你病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好多了。爸爸怎么样?”回想起爸爸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时面如金纸的情形,我心如刀割。 “人很清醒,有点后遗症,右手和左腿活动有障碍,要看恢复的情况。如果受刺激情绪激动,还有恶化的可能。”妈妈口气淡淡的,我听来却如晴天霹雳。 “你爸爸一辈子好强好胜,快六十岁了,得这么场大病,弄不好还要残疾。霭仪,你告诉我,你真的忍心吗?难道你为了你所谓的感情可以什么都不顾吗?如果你爸爸有个什么好歹,你可以安心地过日子吗?” 我无言以对。两股力量都在挤压我,我处在中间,快要粉身碎骨。 “你爸爸想见你,但是我希望你还是想好了再来。他现在受不了刺激。”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由自主……”我单手捂住眼睛,泪如泉涌。 “好好想一想吧,为你自己,也为乐诚。他还是个孩子,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利害轻重。我想你也不希望将来他反过来怨你。你现在能作出理智的决定,事情还容易解决。如果连乐诚的父母以及家族里的人都知道了,局面会更加难以收拾。”***话字字刺到我心里,我拿着电话发怔,连妈妈什么时候挂了电话都不知道。 回头看,乐诚已经睡着了,恬静的睡脸毫无心机。他还是个孩子,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很简单。可是我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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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图站起来,乐诚的手臂正环着我的腰,我一动他就醒了。 “你怎么哭了?”乐诚伸手擦拭我脸上的泪痕,眼神中有一丝惊惶。 “告诉我,乐诚,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我叹了口气。 “我们有什么错?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乐诚有些激动,“我不明白,我们不过是相爱,妨碍到谁了?那些人为什么不能见容?不过是辈分上差了一辈,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傻瓜,中国人始终是有宗族观念的,你们蒋家又是所谓的‘名门望族’,如果知道了我们的事,怕是比我家里的反应更激烈。我奶奶带子改嫁,原本就有人一直说三道四,老奶奶又要强,哪里能容忍这样的不伦之恋让人说嘴?我父亲恐怕就是担心这一层,才如此反应过激。”我平静得出乎自己的意料,“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回老家,你可能才八九岁,顾征大概十一二岁,你们不知道为了什么抢东西争执起来,两个人打成一团,结果顾征眼睛肿了,你的胳膊破了直流血。当时就有不知道哪一房的姑姑还是婶婶骂顾征骂得很难听,不外是杂种之类,老奶奶气个倒仰,回头就把顾征打了一顿,叫他以后不许和你打架。顾征气得不肯吃饭,死活要回家。你还记得吗?” 乐诚抓了抓头发:“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早就记不清了。” “你欺负别人,当然不记得了。不信去问问小征,看他记不记得了。”我哼了一声,“您是蒋家独一根的长房长孙,要多宝贝有多宝贝。蒋家一族知道了我们的事,怕不是要请出血滴子请我项上人头?” “瞎说,哪有这么夸张?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乐诚认真的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目如寒星,一直看到我心里。我其实也很明白,他一直清楚地知道我的顾虑和动摇。这大概就是他目光中不时流露出一丝惊惶的原因。我觉得心痛,然万分无奈。 “我百分白相信你说的都是你心里真实的感受,可是如果你妈妈因为这件事情病情加重,你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吗?”我硬着心肠说。 乐诚哑口无言。 “这样换位思考一下,你或许可以理解我的为难。” 乐诚微垂着头,默然不语,只有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乐诚——” 他猛然抬起头:“霭仪,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是有顾虑的,所以你一再拒绝我。我并不想分辨谁付出更多,但是你不能不承认,我始终比你坚定。不要跟我说这是因为年龄不同造成的,不论因为什么,这总是事实。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怕……”他转过头,但我已看见他眼中闪动的泪光。我轻轻将脸颊贴在他手掌上,心里一片澄净,我听见自己一字一字地说:“乐诚,今生今世我决不负你。” 乐诚全身一震,用双臂紧紧拥住我。我们就这么相拥着,对望着,世界就这样定格不动。

一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却完全的心不在焉。方案文件高高地堆在案头,一本也没动过。其他人都已下班,想到明天就要拿出冬季护肤品的第一版促销方案,我唯有强打精神整理方案。 乐诚打来电话,告诉我外面下雪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我拿着电话,走到窗前,果然外面乱琼碎玉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散着。天空是寂然的黑色,世界安静无声。 “我已经煲好了鲜奶乌鸡汤,快点回来喝吧。”乐诚的声音温柔如水。这几天他对我好到无以复加,我简直在担心自己无力承受这么深的宠溺。我怕自己会折福。 “今天一天没干活,现在不加班不行。我尽量早点回去,好不好?” “小心自己的身体,你最近老是腰疼,坐久了腿又发麻,正经该到医院看看。”乐诚说,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微噘着嘴的样子,可爱得像个孩子。 “行啦,这么罗嗦。你放心,我一定要比你活得长,这样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我对着玻璃扮个鬼脸。 “不如我过去陪你吧。一个人在家里好没意思。”乐诚闷闷地说。 “别胡闹,外面正下雪呢,寒天冻地的,你跑出来干什么?再说你不是要准备期末考试吗?乖乖的在家里复习功课。”我板起脸。 “你不在我身边,我哪里还有心情念书?” “好吧,怕你了,我拿电脑回家去做,好不好?”我摇摇头,这个乐诚,是我命里的魔星。我永远拒绝不了他。 “那好,打车时叫司机小心开车,外面路滑。” “知道了,老太太。”我故意气他。挂了电话,我关上电脑,草草收拾一下,拿了大衣提了电脑出了办公室。 经过茶水间,发现灯忘了关,我随手关上。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吓了我一跳,似乎是从旁边的会客室传出来的。我略一踌躇,走过去。门虚掩着,里面的情形令我大吃一惊。

梁陈女士披头散发地倚柱而立,神色决然而略带一丝惊惶。风用一把锐利的瑞士军刀指着她,眼神那么忧郁,仿佛无限哀伤。陈书明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泪痕满面。 我下意识地屏息。 风用低沉的声音说:“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 “你会毁了书明!”梁陈女士咬牙说。 “书明这个人早就被你毁了,我们只剩下最后一点希望,我会用生命保护这一点希望!”风斩钉截铁地说。 “书明,”梁陈女士用广东话说,“你不要再错下去了,他本来就是外面女人生的野种,无足轻重,你怎么能这样无所顾忌?难道你不怕爸爸真的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到时你会一无所有!你听姐姐的,快点结束这种不正常的关系吧!你们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我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会在无意间得知这样耸人听闻秘密。 风冷笑:“如果被老头知道你在书明十五岁就引诱他乱伦,到时一无所有的人恐怕就是你了!”陈书明呆若木鸡地站着,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我感到两腿发软,耳边轰鸣,心里一直告诉自己快点走开快点走开,两条腿却像被钉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后背上全是冷汗。 “你这个野杂种!你凭什么跟我争书明?从他出生起我就疼他爱他照顾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对他更好。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能给他什么?!”梁陈女士厉声说。 “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控制他,你让他痛苦,令他痛恨女人,他跟我在一起才是一个活的人!他是我的生命,如果你再纠缠他,我真会杀死你。”风的声音并不响亮,一字一字慢慢说,空气仿佛都因此变得冰冷。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此情此景真的令人发疯。我一直觉得这是个疯狂的世界,可是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么疯狂的事!三个同血缘的人,如此深刻的纠缠!天哪。 “我但凡有一口气在,也不会坐视书明错下去!有种你就杀了我!”梁陈女士不退反进,挺起胸膛迎向风手中的刀。 “不要,不要再说了!”书明虚弱地说,“如果说有人该死,那个人也该是我……”他突然冲上来,夺下风手中的刀反手插向自己心口。 “不要!”三个人同时叫——我也忍不住惊呼出声。风挡了书明的胳膊一下,但是已经晚了一步,军刀已经插进书明小腹。总算位置偏了,没正中心脏。他摇晃一下,倒了下去。风冲上一步抱住他:“书明!书明!”梁陈女士跪倒在地捧住书明的头,全身都在发抖。 我不能再坐视,冲进去大叫:“快点叫救护车!”那两个人恍若未觉,都已经呆了。我赶紧掏出手机拨120。 书明意识还清醒,虚弱的目光看着我,气若游丝地说:“照顾风……”风闻声愈发不可自已,放声大哭:“不,书明,你不要离开我!” 梁陈女士也哭起来,破口大骂风:“是你,都是你这个野杂种!如果没有你,书明怎么会做傻事?” “姐姐,对不起。你不要再责怪风。他是我的爱人,也是我们的弟弟……”书明血流成河,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冷得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你们扶稳他,不要动,免得流血更多!”我四下环顾,想找东西帮书明御寒。一眼瞥见丝绒窗帘,我双手死命扯下来,整幅裹住书明。 120很快赶到,医生给书明输液输氧,抬上车去。梁陈女士已经哭成泪人,风仿佛失神,我只得跟着上了救护车。 手术室门外,梁陈女士和风各坐一边,远远的隔着几排座位。我进退两难,坐在中间好不尴尬。 乐诚打来电话,看我这么久还没到家,他不放心。 我走到一边,把情况大致和他说了一下,乐诚也大吃一惊,说他会马上赶过来。我稍觉心安。他在电话里叮嘱我,多照看一下风,他其实很脆弱。 我叹口气,回到手术室门口。梁陈女士背脊挺直地坐着,微昂着头,面无表情,仿佛一座雕像。风微垂着头靠在椅背上,感觉上轻得像一团空气。我到走廊里投币买了两杯热咖啡,递一杯给梁陈女士。她看了我一眼,默默接过,仍旧没有表情。我走过去递咖啡给风,他毫无反应。我在他旁边坐下,用最平静的声音说:“喝点热咖啡吧,你连件外衣都没穿,小心冻病了。” 风慢慢抬起头,已经泪流满面。他的声音几乎没有生气:“如果没有书明,我活着也等于死了。还在乎会不会生病?” “胡说!谁说陈书明会有事?吉人自有天向,他会没事的。如果你病了,怎么照顾他呢?” “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书明有任何意外——”风紧紧抱住我,像个孩子似地哭了起来。我轻拍他的背,以示抚慰。 乐诚很快赶来,风沉默着,但眼神中已经流露出欣慰。乐诚也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风的身边。我突然想起风跟我说过,乐诚是他第一个爱过的人,心里隐约不是滋味。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乐诚的占有欲如此强烈。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8:53

57

我摔摔头,暗责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计较这些问题。乐诚陪着风站在窗前,乐诚穿修身黑色樽领毛衣、黑色牛仔裤,风着宽绰的白毛衣、白色休闲裤,两人一黑一白静静地伫立着,仿佛凝固的风景。我忍不住感慨,古人说红颜薄命,也许美丽的事物都一样,命运总是多坎坷。 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匆匆走了出来。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书明怎么样了?”梁陈女士一把抓住护士的手:“我弟弟怎么样?为什么还不出来?” 护士眉毛一轩:“病人伤了静脉造成大出血,急需输血,情况很危险,你们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护士小姐,输我的血!我,我是——是他弟弟!”风几乎是在恳求。 “不,输我的血,我是他姐姐!”梁陈女士恶毒地瞪着风,“书明身体里决不能流着一个杂种的血!” “这里是医院,请你们稍安勿噪!”护士严厉地瞪了他们一眼,“病人需要大量输血,你们两个跟我过来验血型。”两人互相仇视着却又无可奈何地跟着护士走了。 我下意识地握住乐诚的手,我的手是冰冷的,愈发显得他的手那么温暖。 “原先我老是觉得风有的时候很奇怪,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心里有这么大的一个结。我的天,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傻了。”乐诚叹息。 “我在会议室门口无意间目睹这一切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我身边的人包括我自己,没有一个不是爱得分外艰辛。吕歆如是,风更加不可思议。难道相爱就是要受苦吗?我不明白。”我觉得眼睛很酸涩,想哭,又哭不出来。 “以前我认识的一个女歌手很喜欢唱一首歌,歌名叫做《爱似流星》,歌词是这样写的。‘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如果坠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乱是苦,再开始还是结束,如果追求是苦,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如果分离是苦,你要把苦向谁诉?如果寂寞是苦,真情要不要流露?如果痴心是苦,难道爱本是错误?如果相爱是苦,这世上的真情它在何处?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那个女歌手每天晚上必唱这首歌,我一直觉得歌有点矫情。最近我经常会想起这首歌,忽然觉得无比贴切。‘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问得真好。我不关心答案,因为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乐诚温柔地捧着我的脸,他的手的温暖透过脸颊一直传到我心里。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整个人已经软化成一池春水。是的,就算是苦我也不在乎。 梁陈女士和风分别给陈书明输了1000CC血,两个人面色苍白地坐在原位上,眼圈都是红的。我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凌晨三点了,难怪我忍不住连打几个哈欠。 “困了就靠着我睡一会,看你两个熊猫眼。”乐诚爱怜地摸摸我的头发。 “我还撑得住。”我不愿意示弱,“倒是风,本来就生得单弱,刚输了那么多血,你劝他睡一下才好。” “我太了解他了,没用的。”乐诚摇头叹息,“我没见过比他更‘牛心左性’的人。” 嘴上强硬,到底精神不济,我坐在椅子上头都快点到地上去了。乐诚将我揽在怀里,我索性靠在他身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始终睡不安稳,朦胧仿佛听见手术室有响动,乐诚拍了拍我:“霭仪,医生出来了!”我一下子醒过来,风和梁陈女士已经围住了医生,面如死灰。我感到心往下沉,完了,书明一定是没抢救过来。

我听见医生说:“——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我们会安排他进加护病房,你们暂时不能探访他。” 我大大松了口气,两条腿都软了。生平第一次看到那样血淋淋的场面,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总算没出人命,谢天谢地。 顾不上梁陈女士,我和乐诚死拉硬拽把风弄回家。他失魂落魄,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抽烟。我拍拍他的肩发现他在不易觉察地发抖。 “别担心了,他会没事的。明天我们会陪你去看他。折腾了一晚上,睡一会好不好?”我柔声劝慰风。 风只是摇头。 乐诚抱了一床被子扔给风:“被子给你,睡不睡随你。不过你要知道你是血肉之躯,抽了那么多血,再不睡觉休息,我看你什么体力照顾病人!” 风全身一震,到底还是乐诚更了解他,一下子就抓到他的罩门。 “陈书明需要你的支持,书房里有床,好好休息。”我跟着说。 “不必了,我在沙发上靠一靠就好。”风抬起眼睛,那么无助,那么忧郁,那么哀伤,但是终于有了人气,“霭仪,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事情可能更糟。” “客气的话就少说吧。我可不比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我老人家眼皮都已经打架打得快肿了,我可要去睡觉了。”我打着哈欠,草草到浴室洗把脸,半梦游地回到房间,把自己扔在床上没两分钟就不知事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十点钟了。居然连闹钟都没听到,实在是身心俱疲。乐诚还睡得像只小猪,我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厅里看风。沙发上空无一人,被子叠好了放着。我四下里转了一圈,都没有风的踪影。我先打个电话回公司,交代小叶我晚一点到。再打电话给风,关机。我匆匆忙忙地把自己收拾整齐,临走前到卧室一看,乐诚正拥着被子睡得香甜,实在不忍心叫醒他,我拿了手袋自己去医院。 果不出我所料,风坐在加护病房的门口,长发凌乱,脸容憔悴。我叹口气,拿出在医院对面超市买的面包牛奶,强迫风吃一点。 “他怎么样?”我问。 “医生在给他检查,然后才知道我们能不能进去看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在他旁边坐下。 “八点钟我就醒了,再也睡不着,又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到这里等着。这里可以离书明近一点。”他痴痴地看着病房门。 我无言,只得坐下来陪他一起等。 手机响,我看了看见号码,是小弟。 “喂?”我接听。 “姐姐?我刚刚我在走廊里看到一个人和你很像,是不是你?”顾征的声音心平气和。 我仿佛突然省起父亲正在同一所医院就诊,简直汗颜无地,生女如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是,一个朋友在医院抢。”我有点结巴。 “是不是随便一个朋友都比爸爸重要?”顾征质问我。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我无法面对爸爸。”我走远一些,“我知道他要求我做什么,而我肯定做不到。所以我只能逃避。” “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脱离家庭?再也不见我们?你真的可以逃避得了吗?” 我哑口无言。我是一只鸵鸟。而且我不能拒绝当一只鸵鸟。 “爸爸一直想见你,这样近在咫尺,你也不肯来看看他老人家吗?直到现在,爸爸的右手和左腿还不能活动自如,可以下床但必须用拐杖。他是一个多么要强的人,你知道这事对他打击有多大吗?咱们家一直是‘严母慈父’,爸爸最疼我们,他病倒一星期了,你居然一次都没来看过他,你觉得说得过去吗?”顾征的口气咄咄逼人。 “我尽快过去。”我明白自己避无可避。 “你还是在敷衍我。” “不,我的一个朋友危在旦夕,我总得确定了他的安危再离开。我只有一个父亲,我同样关切他的健康。” “那,我等你。”顾征软下来。 “这些日子辛苦你,小弟。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姐姐。”我觉得心酸。 “也没什么,请了特护,我们也不太吃力。” “小雪怎么样?能出院了吗?”我问。 “没什么起色,她还是对外界没有什么反应。妈妈认为我们家中了邪,昨天才到天后宫拜佛许愿。”顾征的声音透露出无奈。 “没有什么邪,只不过不知道咱们家哪辈子造了孽,生了我这样一个女儿。”我自嘲地笑笑。凡是我身边的人都要遭受不幸,我是一颗灾星。 “姐姐。”顾征有些不忍心,“你这是何苦呢?蒋乐诚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不惜抛弃亲人?他在学校里就是个风头人物,招蜂引蝶,女生趋之若鹜,连我们学校的女生都知道Z大的蒋大帅哥。我到现在都不相信以姐姐你的品位,会喜欢他那样一个肤浅浮躁的孩子。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小征,恐怕在别人眼里还觉得是我欺骗无知少男呢。我想我没有办法跟你解释感情的事,也许爱一个人真的是不需要理由的。当初是乐诚把我从绝望里拉出来,我好像开始了一次新生命,他像我的生命一样重要。”我用最坚定的语气说。 顾征似乎被震撼了,久久无言。 “我从未听你说过这样的话,”他叹息,“可是,你们毕竟有那么大的年龄差距,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会有将来吗?” “如果你现在有女朋友,年龄相近,性情相投,那么你认为你们会一生一世吗?”我反问他,“小征,我们有的只是现在。每天有那么多的天灾人祸,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什么时候会结束。我们还能顾虑什么呢?” “我说不过你,姐姐,我想你还是想一想怎么面对爸爸妈妈吧。如果你完全不顾虑身边所有人的感受,那么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可是,姐,那不是你。我认为你做不到。” 我掩面,无言以对。 “等下我要去上课,妈妈会来替我。你自己决定吧,看来我也帮不了你。” “专心上课,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我挂上电话,烦乱得恨不能大叫大跳,这种磨心让人太难受。我转身,蓦地看到乐诚就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他走上几步,猛地将我拥在怀里:“霭仪,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我静静地抱着他的背,心里忽然感到悲凉。其实我们都明白,横亘在我们面前的“刀山火海”始终那么难以逾越。 回到病房前,医生正好出来。书明得救了,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风长舒了口气,等候在一旁梁陈女士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了吧?”梁陈女士急不可待地。 “病人现在还很虚弱,你们最好还是过几天再探访他。”医生摇摇头,“虽然你们说病人是自杀,但也必须报案处理,警察一会就到,你们最好先不要离开。” “请问医生,病人现在的情绪怎么样?请你们千万注意防止他再有自毁的行为。”我忍不住插口。 “我们会的。对了,你们谁是顾霭仪?”医生问。 “我是。”我微诧。 “病人指名要见你,你可以进去,不过逗留别超过5分钟,也不要让病人情绪激动。”医生示意护士领我进去。 我满怀惊诧,被动地跟着护士走进病房。房间是一色浅蓝,百叶窗半合着,室内光线十分柔和。书明躺在床上,身上接了一堆管子,他眼睛合着,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陈总,你是要见我吗?”我试探地问。 书明缓缓睁开眼睛:“是你吗,霭仪?”声音气若游丝。 “是我,有什么事不如等你好一点再说,好吗?”我俯身轻声说。 “霭仪,多谢你。无论如何,请你替我保守秘密……” “你放心,陈总,我不是多话的人。”我点头。 “别,别叫陈总,叫我的名字……”他喘着气说,“风我就托付给你了,请你和你的朋友照顾他。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会受不了的。” “好的,我们会的。老实说,即使是异性恋也极少见你和风这样相爱。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应该照应。” “我姐姐——性子很执拗,你们都要小心。打电话给Ben,叫他暂时过来帮帮忙。还记得他吧?”他说话相当吃力。 “当然记得,我们一块谈的保健品项目。” “之前我已经申请调他过来做特别助理,你找Tracy就可以了——” “书明,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目前你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不要说这么多话,其他的我会去做的,好不好?”我轻轻握一下他的手,让他安心。 书明半合着眼微点点头,护士已经在提醒我时间到了。 “别想太多,有什么事叫护士找我。”我放轻脚步,慢慢走出去。 病房门外,警察已经到了正在作笔录。看到我出来,风和梁陈女士都向我扑来,不约而同地问:“他怎么样?”乐诚也走到我身边。 “他还很虚弱,但是精神状态还不错,他希望静一静,叫我转告你们都放心不要担心他。”我面不改色地扯谎,“风,你现在需要做的是马上回家睡觉,你看看你的样子,再熬一会就要倒下了。书明一直说他不放心你,你要是真关心他就好好保重自己。” 风颓然点头,过来调查的警官叫他们三人在笔录上签字,又向我来了解情况。我一一如实作答。折腾完毕已经是中午了,梁陈女士一言不发地自行离去,我叫乐诚送一送风。 “那你呢?”乐诚问我。 “我——我去看看我爸爸。”我犹豫一下,说了实话。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面对。我不许你一个人去。”乐诚大急。 “别闹,你去了可能只会使情况更怀,别担心,没事的。”我安慰他。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要哄我。我很清楚你的性格,你其实非常看重亲情关系。这件事我们早晚都要面对,现在我们就一起去。风,你自己可以回家吗?”乐诚紧紧握住我的手不放。 “你们都当我是纸扎的?我没事,你们去办你们的事吧。我答应你们,现在就回家睡觉。”风勉强微笑一下,“祝你们好运。” 查到病房号,乐诚拉着我径直奔父亲的病房而去。站在病房门口,我迟迟不敢推敲门。 “别怕,没有什么能够拆散我们。”乐诚用力握一下我的手。 我深吸口气,不论前面等我们的是什么,我都必须面对。我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是***声音。 我推门进去。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不过另外一张床空着,父亲坐在床上,母亲正在喂他喝水。看到我和乐诚,他们都愣住了。 “爸,妈。”我下意识地咬住嘴唇。 妈妈放下水杯,目光如电射向乐诚:“乐诚来了?怎么不喊人?” “二爷爷,二奶奶。”乐诚这一声从来没叫得这么艰难。 “霭仪,霭仪……”爸爸叫我,声音有点含混,“你总算来看爸爸了——” 我惊呆了,他们都没告诉我爸爸的语言功能受到了影响。我扑到病床前,泪如雨下:“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爸爸试图用没输液的右手抚摸我的头,却老是力有不逮,抖得十分厉害。我悲从中来,抓着父亲的手大哭起来。妈妈也在一边抹眼泪。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9:11

58

父亲的手干枯无力,但就是这双手在我小的时候扶过我、抱过我,托着我坐在他肩头看烟花在天空缤纷四溅。我长大成人了,可是我拿什么回报给父母? “扶,扶我……起来——”父亲手颤抖着扶在我肩头,试图坐起来。乐诚走上一步,扶着父亲坐起来。父亲抬眼看着乐诚,目光锐利。乐诚迎着他的目光,并不退缩。父亲眼光一暗,扶着我的肩颤巍巍地下床。我有些茫然,不知道父亲想做什么。 突然,父亲跪在乐诚面前,费力地说:“求你——离开霭仪,你会毁了她……”我们都惊呆了,乐诚随即抢上前扶起父亲:“您这是干什么?我爱霭仪胜过一切,我怎么会毁了她?” “爸爸,你不要这样——”我心里酸得发疼,父亲这样一跪动作幅度太大,手上输液的针头歪了,血正在一点点渗出来。我急忙按铃叫护士。 “你,你是小孩子,可是霭仪,你叫她,叫她以后怎么做人?这——这是家丑……”父亲靠在床头喘着气说,“就当我,当我求求你,乐诚……” 乐诚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爸爸,你不要逼乐诚。我知道我们相爱不能见容于世俗,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他。”我跪在父亲床前,声泪俱下。 “你,你们……”父亲神情焦急,越急越说不出话来,忽然之间脸胀得通红,人倒在床上,全身都在抽搐。 我吓坏了,妈妈也惊慌起来,正好护士赶到,见此情景急忙跑出去叫医生。 我手足无措,只知哭着叫爸爸。妈妈突然给了我一耳光,手劲奇重。我倒在地上,只觉耳际轰鸣,脸上热辣辣的疼。乐诚抢上前抱住我。 “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是不是要气死你爸爸你才甘心?”妈妈看着我的眼光充满仇恨。我打了一个冷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医生匆匆赶到,看到爸爸的样子,顿时变了怒容:“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家属!不是告诉过你们病人不能再受刺激吗?快点出去,别妨碍我们抢救病人!” 我几乎无力行走,乐诚半扶半抱把我弄到外面,放我坐在椅子上。妈妈面色铁青地坐在对面,一言不发。 我不由自主地战栗,我完全不敢想如果父亲病情再恶化我该怎么办。 妈妈忽然开口说:“如果你父亲的健康没有你的爱情重要,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永远不要在出现在我面前。我只当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 “妈,爸爸的健康当然是最重要的,我,我——”我说不下去,心里忽然觉得那么绝望,一股陌生的自绝的冲动充满我胸臆。我改怎么办?我模糊地觉得大概只有死亡可以解决这一切。我打了个冷战,自己被自己吓坏了。一时间我手足俱冰。 “乐诚,你说你爱霭仪胜过一切,可是你的爱让她这么痛苦,这是真爱吗?”妈妈望住乐诚,咄咄逼人。 乐诚一窒,随即申辩:“不是我让她痛苦,是你们的不谅解让她痛苦,你们逼她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做一个选择。这才是霭仪痛苦的根源。” 妈妈脸上露出悲戚的表情:“一个人是不能对抗整个社会的。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在世俗的眼光看来你们现在的关系就是乱伦。更不要说你们之间的差距。你们当初在一起就应该想到你们是不会被别人认同的,现在就是你们付出代价的时候。霭仪,现在还可以回头,你不要一错再错。其他人的反应只会比你爸爸更激烈。” 我觉得艰于呼吸,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揉捏我的胃,我条件反射地呕吐。然胃口空空,只能干呕。 “你爸爸暂时不适宜受刺激,你们走吧,想好了再来。”妈妈慢慢背转身,目光投向窗外。 我挂住父亲,不舍举步。乐诚硬拖了我就走。上了出租车我还神不守舍,连手机响都没注意到。乐诚提醒我接电话,我才如梦初醒地摸出手机,看号码应该是公司的,我忙接听。 没想到是Ben,他已经到了。


“你怎么到得这么快?”我打起精神。 “老爷子已经知道书明受伤了,但是不确定前因后果,派我过来调查情况。”Ben说,“不如你过公司来再说,好不好?” “好,我半小时以后到。”我深呼吸一口。 “还要回公司?”乐诚看着我。 “别担心,我没事。”我勉强微笑一下。 “霭仪——”乐诚迟疑,“我们该怎么做?” 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天知道,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我的眼前都是父亲胀得脸通红说不出话的模样以及母亲冷冷的眼光。我们该怎么做? 乐诚轻轻捧起我的手,忽然俯头将脸埋在我手中:“霭仪,霭仪,我一秒钟都不想跟你分开。我老是觉得随时会失去你……” “乐诚——”我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扑在我手心,我的心也仿佛随之同一节奏地颤抖。我们都沉默着,只听见出租车的收音机里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轻轻唱道: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地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地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如果我的坚强任性,会不小心伤害了你,你能不能温柔提醒?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 我忽然落泪。认识乐诚之前我并不知道爱需要勇气。我以为只要去爱就够了。原来,爱真的需要勇气,去面对所有的厚障蔽,去破除重重的阻碍。只不过是相爱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会这样呢? “别哭。”乐诚紧紧抱住我。巧舌如簧如他竟也无言。 出租车停在写字楼门口。乐诚仍然抱着我不放手。 “下午不是还有课吗?早点回学校吧。晚上我想吃你做的海鲜意粉,好不好?”我轻拍他的背。 “是的,女主人。”他终于笑了。 “放心吧,我没事的。”我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专心点上课,快要期末考试了,小心考试不及格。” 乐诚点点头,忽然脸上现出灿烂的笑容:“我有的是勇气。” 好久没有看到他的笑脸,那颊上隐现的酒窝,弯弯的月牙眼,还是那么像孩子一样可爱。我在一瞬间觉得感动,用力拥抱他一下,快速下车。那么不舍。 进了电梯还有些失魂落魄,一进办公室,小叶看到我吓了一跳:“老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最近医院去得太多了。”我勉强笑了一下。 “老大,听说——”她压低了声音,“陈总受伤进了医院,真的吗?” “影响到你月底发饷吗?”我沉下脸来,生平最恨别人讲是非。 小叶赶紧低了头不做声。 我心一软,声音放温和了问:“有人找我吗?” “有的有的,”小叶急忙点头,“新来的一位霍总找你,让你一回来就到陈总的办公室找他,他暂时在那里办公。” “行了,知道了。”我回到办公室,拨内线电话到陈总的办公室,Ben接了电话。 “我到公司了。”我说。 “我在办公室等你。” 我摸出粉盒,照了一照,脸色憔悴,皮肤没有一点光泽,眼睛里面全是血丝。亏得是大白天,这样子晚上走出去再披散头发非吓坏人不可。 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我有些不习惯阳光如此灿烂。所有的百叶窗都被拉起,落地大玻璃窗倾泻进满室阳光,室内的一切仿佛都充满了生机。 Ben自沙发上站起来迎上我,一身米色休闲衫裤,神采奕奕,笑容看起来那么诚恳。 “好久不见。”他向我伸出手。我伸手与他相握:“你还是这么英俊。” “不是吧?听说你的小男朋友才是真的英俊,迷倒本公司所有六十岁以下女士。”他狡黠地笑。 “你也来取笑我。”我没好气地。一语戳中我的伤心事。 “我早看出来你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士。这个可是赞美之辞。”他从咖啡壶里倒了一杯咖啡出来,“坐。” “谢谢,我不喝咖啡。”我坐下来。 “知道,不过这个是我在巴西的朋友特意寄给我的‘猫屎咖啡’,号称珍贵如黄金,不可不试。”他煞有介事地。 “什么‘猫屎咖啡’?”我皱眉头。 “当地人精选了最上等的咖啡豆,整颗让猫吞下去,在猫的肠胃里经过发酵,再整颗拉出来,经过烘培,风味十分独特。由于数量特别稀少,所以贵如黄金。” “哗,听听都恶心,还喝?”我下意识地掩鼻。 “又烘又烤的,什么脏东西都没有了,怎么会恶心?这么贵的咖啡,冲着它的黄金价值也值得试一试了。来来,趁热喝。” Ben先举杯喝了一口。 我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味,口感还算爽滑,也没什么特别。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我老老实实地说。 Ben哈哈大笑:“霭仪,你这么聪明,那个男人受得了你。多少人上当讲了一大通特别感受,偏你不上当。” “我特别笨才对,缺乏想象力。”我也笑了。 “对嘛,这样笑一笑才好。看你一进门黑口黑面,多难看。” Ben做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有没有这么夸张?好了言归正传,你不去看看书明?” “老实说,我也正发愁呢。我没想到书明会找我,也没想到老爷子会派我过来。我其实是一头雾水。”Ben苦笑。 “我想,你还是亲自问书明的好。我真的不方便说什么。”我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不能明言,索性一口拒绝。 “老爷子那里似乎听到不少传闻,相当震怒。我希望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陈家——太复杂,包括他们的背景。一般人离他们越远越好。” Ben的话意味深长。 “那你呢?算不算一般人?”我脱口问。话一出口发觉自己唐突了。 Ben表情变得落寞,微微苦笑:“问得好。我现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慢慢啜着咖啡,慢慢地说:“不要问了,霭仪,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凡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别看走眼,其实我是聪明脸孔笨肚肠。”我也苦笑了。我要是真的聪明,就不会放任自己失陷在这一段感情当中。爱上有妇之夫都没有我这么痛苦。 Ben转了话题:“我还是第一次在北方过冬天,一下飞机几乎冻个半死。” “这几天可能会下雪,到时候会更冷。劝你最好买件羽绒服。” “看样子我一时半刻是走不了的,说不定要在这边过圣诞节。有什么节目?” “我想公关部应该已经有计划了。希望今年有点新意。”我多少有点敷衍,实在没有心情。 “大小姐还在医院吗?”他忽然问。 “我还没走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差点忘了,医生说现在书明还很虚弱,不适宜探访。” 他沉吟,这时内线电话响,Tracy说张总请霍总过去一下。 “我走了。”我想到那个龅牙老女人就反胃,有多快闪多快。 回到办公室,心绪不宁,忍不住打电话给吕歆,托她帮我打听父亲的病况。我已经众叛亲离。 “怎么,闹到这个份上?”吕歆也叹气。 “不要说了,我都快痛不欲生了。”我想笑,眼泪却滚下来。 “霭仪,我都不知道该说支持你,还是劝你放弃。”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等你消息。” “我查到就给你打电话,放心吧。”吕歆故作轻松地,“老话说,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 “用不用这么老掉牙?快点,我等你的消息。”我挂上电话,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这个月的销售报表。一堆堆的数字成心跟我作对,全在眼前浮动,怎么进不到脑子里。我一怒之下,将文件都扫到地上。余怒未消,又站起来补上几脚。 我站在窗前,异样烦躁。下面的街道上又塞车,一辆辆火柴盒似的车辆头尾相连排成几列,世界是如此拥挤。我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拿根棍子,把眼前所见的一切统统敲碎。世界最好变成一片废墟。都市变成寂寞的废铁,埋葬一切。 吕歆很快给我回电话,父亲没有大碍,只是语言功能障碍变得更严重了些。我抱着电话说不出话来,五腑六脏仿佛都被掏空了,身体空荡荡地没有着落。 吕歆沉默了半晌,问:“霭仪,你还好吧。” 我听见自己空洞地回答:“我没事,还好。” “不如晚上去SOS坐一会?” “我答应乐诚一块吃饭。” “其实,我觉得——”她踌躇一下说,“这个时候你们应该保持一点距离,以便都能更冷静的看问题。” “我和他——谁也离不开谁。”我回头无意间看到映在玻璃上的我的脸,那样凄凉的表情看起来很陌生。我从来不自视为悲情人物,上天偏要和我开玩笑。 “可是我记得你以前老是说,这个世界并没有谁会真的离开谁就不行。” “以前话说太满,所以现在报应来了。离开他我当然还可以活下去,可是生活中已经没有任何趣味可言了,生而何欢?或许他是我今生的劫数。”我喟叹。 “少来,别试图为你的好色找借口。”吕歆故意开玩笑。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伤人又伤己。你应该引以为戒了。”我努力让语气轻松一些。 “呸,我可从来不像你老人家这么好色。好啦,我的病人在外面排长龙了,不能聊了,需要的时候给我打电话,24小时应召。” “好。”我觉得眼眶发热。我与吕歆之间早已不用言谢,在我生命最黑暗的时刻,她总是在我身边。这或许是上天对我最后一丝垂怜吧。 放下电话,我静坐了一分钟,将地上被踩了好几个脚印的文件捡了起来。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9:29

59

一切表面上平静无波。我别无选择地做一只鸵鸟。梁陈女士对待我和从前并无不同,照旧是一丝笑脸不见,严格得近乎苛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风和梁陈女士大概都在医院里有眼线,风在医院陪书明梁陈女士通常都不会来,梁陈女士在医院时风一般都不会出现。 我好像作贼一样,经常趁着父亲病房里没有人的时候隔着门偷偷看看。新来的小保姆发现了我,老是用狐疑的眼光看我,又没好意思上来问我。 顺道过去看书明,正好碰到风。 “打搅你们?”我微笑问,“我顺道来看看。” “没什么,风正要走,探访的时间快到了。我现在是一个犯人。”书明笑。那笑容在阳光下看起来也显得有些恍惚。 “去哪?我送你。”风穿上大衣。他本来就生得清瘦,这段时间更是清减得厉害,柔顺的长发掩映着如削双颊,愈衬地眼睛大而乌黑,说不出的忧郁。 “好。”我把送书明的一束姜兰递给特护,“好好休息。” 书明欲言又止,我略一踌躇,装作没看见和风一起走出去。 风换了一辆白色大切诺基吉普,他这样清秀的一个人偏偏喜欢如此硬朗的车型。 “去哪里?”风问我。 “我想去看看我妹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和我一块去。毕竟小雪是爱你的,就算你不能接受,就算她现在对外界全无反应,我想你去看她她应该还是高兴的。” “你知道只要你开口,我不会拒绝的。”风说。 我没想到奕伟会在。我知道他是“星期五先生”,以为他只会在周五出现,而今天才周三。走进病房时,我看见小雪面无表情的坐在窗前,奕伟正脸埋在手中,看起来相当沮丧。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看到我他的目光有些错愕,还有——敌意。当他看到我身后的风,目光更加复杂。 我轻咳一声:“这么巧。” 奕伟站起身,淡漠的说:“是啊。没想到你会来看小雪。” 我微感动气:“小雪是我妹妹,我来看她有什么想不到的。”我走过去,声音下意识地放轻柔:“小雪,我来看你。你认得姐姐吗?”小雪恍若未闻。我拉她转向门口方向:“我带了朋友来看你,你看看是谁?” 风慢慢走过来:“你好吗,小雪?” 小雪的目光忽然动了一下,她慢慢抬起眼睛,凝视着风。我不由自主地屏息,她有反应了!我早该想到,解铃还需系铃人! “风——”她嗫嚅着开口了,眼神如梦如幻,“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最近发生了很多不开心的事。”风蹲在小雪面前,“你呢?” “我——好像睡了好久,然后我听到你叫我,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你的脸色不好看。”小雪伸手轻轻抚摸风的脸颊。 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冲出门抓着一个护士大喊大叫:“她认得人了!她有反应了!快点叫医生!快叫医生!” 我一回头,正看见奕伟脸色铁青的站在旁边,看着风的目光那么怨毒。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我条件反射地冲上去挡在风的面前:“奕伟,你要克制自己,别吓着小雪!” 奕伟看着小雪,目光渐渐变得温柔,终于颓然垂下头,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我忽然觉得滑稽,原来生物真的相生相克。

我拉小雪的手:“小雪,我是姐姐。你还怪我吗?” 小雪目光转向我,那么迷茫:“你——你是谁?” 我心直往下沉,不停摇她的手:“小雪,不要再假装了,你说过不再恨我了,我和风只是朋友,只是一场误会。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小雪!” 医生赶到,示意护士拉开我:“请你不要刺激病人,你们最好先出去,我要给病人做检查。” 我默默退出病房,风跟着我出来。 “我是彻彻底底地众叛亲离了。”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妈妈曾经可以成为一个钢琴家,后来遇到我的父亲,为了他离家出走,宁愿没名没份地跟着他。到现在我母亲这边所有的亲戚都还视我如无物,从不来往。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大家默认了一套规则,如果有人不遵守就得付出代价。”风淡淡地说,“如果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代价还不止如此。我父亲就是很好的例子。看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就知道,天底下真有报应这回事。” 我静默,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顾征,简短的告诉他小雪对外界有反应了就挂了电话。顾征还在电话那头喂喂。 “送我回家。”我抹一把脸,觉得分外疲惫。 刚走到医院门口,接到顾征打过来的电话,我犹豫一下接听了。 “姐姐,堂嫂来了。”他说,怕我不明白,又补充一句,“蒋乐诚的妈妈来了。” “乐诚呢?乐诚知道吗?”我平静地问。 “他正赶来,堂嫂已经决定跟堂哥离婚,在这里定居陪乐诚。”顾征口气有点吞吞吐吐,“***意思,家丑不可外扬。而且堂嫂身体很差,也经不起刺激。” “我不会出现。我也不会跟她说什么。我保证。”我自嘲地笑。 “姐姐,你——”顾征迟疑一下,“你又何苦呢?” 手机提示有新电话进来,我看看号码,是乐诚。 “我有电话进来,就这样吧。”我切换到乐诚的电话,“喂,乐诚?” “霭仪——我妈妈来了,晚上不能陪你吃饭。”乐诚声音有点犹疑。 “我已经知道了。” “我妈妈和我爸爸吵翻了,过来看我。她暂时住在你爸妈家里,我现在已经到门口了。” “你不用担心,我妈妈不会说,我也不会说。”我直截了当地说。 “我妈妈糖尿病很厉害,身体不好,才下飞机就病倒了,我怕她受不了刺激。”乐诚试图辩白。 “不要说了,我都明白。乐诚,你是不是开始有些能够体会我的心情了?”我苦笑一下。针不到肉永远不知痛,乐诚现在应该可以明白我面对父亲时的矛盾心情。 乐诚不语。 “行了,你去看你妈妈吧。”我忽然不想再说话,草草收线。 “怎么了?”风柔声问。 “累了,想回家睡觉。”我意兴阑珊。 “我看你需要喝一杯。”风拉开车门,“上车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上车:“什么叫好地方?” “见仁见智。”风简洁地说。 风带我上船。不是行驶的船,是一艘游艇改装成的酒吧,名字叫“不羁的风”。看到这个名字,我心一动,这几个字看着恁地眼熟。 “怎么,当老板了?”我玩笑地说。 “不是,有一次经过看到名字就很喜欢,经常来。老板是位相当有味道的女人。”风当先走上舷梯。 我突发奇想:“如果客人喝醉了怎么办?如果走这小梯子肯定变滚地葫芦。” 风怔了一下:“这个,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老板。” 酒吧里的布置充满北欧风情,线条硬朗但很舒服。乐队奏着不知名的音乐,如泣如诉。有客人的桌上放着精致的小风灯,幽黄的灯光令一切看起来如梦如幻。 每个侍者都和风打招呼,看到我时目光都十分惊奇。我莞尔,估计这里的人从来没看过风和异性一起出现,所以看见我好像看到外星人。 我们的桌位正在窗口,向外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岸边都是各色霓虹倒影,不停摇晃,好像一干大厦都喝醉了酒。 侍者送上自酿的鲜啤酒,我喝一口,口感出乎意料的好。 一个飘逸的男歌手出来唱歌,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浑厚、充满磁性,又出乎意料地字正腔圆地唱“LOVE ME TANDER”。 我和风都静静地听歌,不知不觉喝了很多。 仿佛带着点预感,我看着一个长发女郎袅袅婷婷地向我们走来,人未至香风已至,依稀是浓烈的“嫉妒”。待她坐在我旁边,我可以看清她其实已经不年轻了,但是也说不好究竟什么年纪。但是她眉目宛然好女,长发优美卷曲,丰姿嫣然。可以想见此女年轻时想必也是颠倒众生的人物。果然是相当有味道的老板。 “听说风和一个美女同来,我听着怪稀奇的,特意过来看看。是不是唐突了?”老板微微一笑,那种风情我看我一辈子也学不会。 “哪里,我是听风说这里有一个相当有味道的老板才特意过来看看。”我也笑笑。 “哈哈,让别人听见会觉得我们在互相吹捧。你好,我叫闻英,大家都叫我闻姐。”她大笑时仰一仰头,花枝乱颤。偏她做来那么自然。 “我是顾霭仪。”我伸手与她相握。 “有空常来坐坐,不打扰你们。”她与我对视,瞬间已经无声地交流了信息。我明白她对风颇有垂青之意,她看出来我和风不是那种关系。女人的直觉。 这里的音乐质素相当高,整个晚上我和风几乎没有交谈,各想各事,不停喝酒。我感觉得到酒精在我体内燃烧,我有一种醺醺然的愉悦。 演出间歇,风忽然站起来,走到钢琴前和钢琴师耳语几句,钢琴师点点头离开了,换风坐在钢琴前。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流水般掠过,一串零落的音符随之跳动。短暂的静默之后,他开始弹奏。曲调听起来那么熟悉,我下意识地屏息聆听,原来是BEATLES的“LET IT BE”。Let it be,顺其自然。我真的可以顺其自然吗?不论如何,他的安慰让我觉得温暖。他和乐诚,一个内敛,一个跳脱,都是如此可爱的男孩子。 想不到第一次来就可以了解到喝醉的客人如何下船。原来另一边有一道水泥台阶通向岸边,我还以为要用吊篮把人吊下来。 我似乎一直在咕咕笑,幽默感泛滥,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只注意到当风扶我进电梯时,管理员眼睛都快掉出来,在他看来我的私生活大概极其丰富。 我在门口忙忙乱地找钥匙,乐诚已经闻声开了门。我情不自禁地靠向他怀里,乐诚顺势抱住我。我听见风说:“霭仪是一个好女人,别让她这么伤心。” 我伤心?不,我不伤心。乐诚也没有让我伤心。只是,不知怎地,我忽然泪如雨下。我紧紧抱住乐诚,不肯放手。 我不知道风什么时候走的,我只记得自己拉着乐诚反复地问:“我们为什么相爱?我们为什么爱得这么难?” 半夜醒来,发现我睡在乐诚怀里,乐诚靠在沙发上睡着。 喉咙干得快要冒烟,我摇醒乐诚:“我要喝水。”乐诚惊醒,伸手从茶几上取过水杯喂我喝水。原来早有准备。我大口大口喝水,喘着气说:“怎么不去睡觉?坐在这干吗?” “我是要抱你进卧室睡觉,是你怎么都不肯,非要我陪你说话。后来,好像是我先睡着了,就是现在这样了。”乐诚抓抓头发。 我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深吸口气说:“我们分手吧。”乐诚大吃一惊:“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先假装分手吧。只有这样才能皆大欢喜。” “又玩地下情?纸里包不住火的。”乐诚嘟起嘴。 “不这样又能怎么样?我很清楚我***性格,必要的时候她会告诉你妈妈共同来给我们施加压力。到时候结果更糟糕。我不希望我爸爸的事情重演。说不定你爸爸再卷进来,我奶奶也掺和着。那将是家族大战。弄不好我姥姥家的亲戚也不能见容,一团混战,到时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会有这么夸张吗?”乐诚犹豫。 “你说呢?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不,我不同意。我一天也不能离开你。”乐诚赌气地抱住我。 “傻子,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又不是不在一起了,只不过小心一点,不要教人发现就好了。”我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相信我,这是目前唯一的权宜之计。我们试过对抗,可是太辛苦了,结果又是我们难以承受的。” “我受不了‘分手’这两个字。”乐诚嘴上还不肯妥协。 “乐诚,我永远不离开你!”我动情地抱住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乐诚开始亲我,从嘴唇到每一寸肌肤。我全身都在因为喜悦而战栗,我幻化成蛇,紧紧地缠绕他,紧些,再紧些。他的年轻的身体,他的强壮的手臂,他的有力的深入,他的动情的喘息,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49:47

60

我在父亲病床前承诺,我认输,我离开乐诚。 妈妈沉默片刻,说:“你能迷途知返,我们当然高兴。但是我们需要的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所以,我希望你能搬回家住。” 我忍不住微笑了,妈妈没进安全局是国家的损失。我什么都答应。 我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笔记本电脑回了家。见到堂嫂时我真的吃了一惊。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六七年之前,我记忆中的堂嫂是一个丰满而美艳的妇人,乐诚的相貌完全继承自母亲。而我眼前的堂嫂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全不复当年形貌。 我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我们都再也经不起任何悲剧。 我和乐诚还是每天都能见面——限于在家里,他每天都会回来看他妈妈。在我妈妈锐利的目光之下,我们连交换眼神都不能。担心地下情曝光,我们只靠手机和网络沟通。明明近在咫尺,偏偏海角天涯,那种煎熬真让人上火。 常常是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我默默坐在角落里,贪婪地用眼角地余光看乐诚。而他亦然。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居然会是能看到他一片衣角都是幸福的。有时在街上看到一个背影和他有些相似的人都会心狂跳。高压政策带来相反效果。 小雪不再对外界毫无反应,但是除了风她谁也不认得。除了天意弄人,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解释。但是这样的变化已经让家里很兴奋。小雪甚至开始重新作画,虽然谁也看不懂,但据说可以归入抽象派。我觉得也很自然,凡高不就是患有精神病吗?虽然生前一幅画也没卖出去,但生前身后名,还不是大画家一名?我偷偷拿了一幅小雪的近期作品到美院去找她的老师,她的老师相当兴奋,认为作品灵秀四溢,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我真不知道谁疯了。可能是我。 经常和乐诚在网上聊天聊到深夜,每天都有讲不完的话。第二天就惨了,一对熊猫眼,不停打哈欠。 公司圣诞舞会的地点定在了凯悦。这次公司出手如此大方,令人诧异。此次晚会要求不能携眷,据说另有“别出心裁的安排”,猛吊大家的胃口。说实话,对于Jackwang我不抱太高的期望。 我对什么都没兴趣,我满心里都是乐诚。 乐诚希望我去参加他们学校的假面舞会,可是这样的场合我不能缺席。做人就是这么无奈。我答应他尽量早点脱身。 公关部的“别出心裁的安排”原来是男女员工通过抽号码,相同号码随机配成舞伴。当我看到张总和企划部的一个小男生被硬配在一起,觉得这个安排还不错。单看张总尴尬的表情和小男生抑制不住的苦相已经值回票价。 我的舞伴居然是Ben。我指责他作弊。 “这边的女孩子太厉害,我招惹不起。跟你在一起比较安全。”他理直气壮。 我绝倒,立刻还以颜色:“香港的男人大多自我感觉过于良好。” Ben摇头笑:“你的男朋友很令人同情,和你这样一个机智善辩的女人在一起,一定要有相当的包容心。” “我的温柔只有他看得见。”我回敬他。相处日久,我发现Ben多少有点受虐倾向,非得挑动我给他两句才受用似的。 公关部这回看来也是费尽心思,为了制造气氛,特意请了两个舞蹈老师教大家跳集体 舞。音乐颇有点匈牙利舞曲的味道,舞步也有几分影子,两个人携着胳膊转圈跳。后面大家越跳越熟练,场面还是挺热闹好看的。 气氛越热列,越衬出我心里的寂寞。眼前衣香鬓影,我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冷眼旁观,魂不守舍。我那么渴望乐诚在我身边,我想贪婪地闻他身上的味道,我想感受他温热的体温。无法想象,我们已经十几天没有一点接触了。我就像一尾被人搁在岸上曝晒的鱼。 终于借口胃口不舒服,我提前退场了。手忙脚乱地穿上大衣收拾整齐,一阵风似地出了公司。大街上照旧是车水马龙,可恨的是居然没有一辆空车,全城的人仿佛都不安于室,统统跑到街上来过洋节。 我只好走路,不断回头张望有没有出租车。走了两条街还是没有空车,我执着地不断回顾,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每次回头我的余光似乎都瞥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我猛地回头,目光四处扫射,什么都没有。 我下意识地拉紧了衣服,加快了脚步。背后仿佛感受到阵阵寒意,我忍不住回头,我身后十几米处真的有一个瘦长的穿着黑色长大衣的男人。我看看表,才十点钟,街上有人很正常。我又走了一段路,再回头,那人仍然不疾不缓地走在我身后十几米处。他戴着棒球帽,遮着脸,看不清样子。我心一下子抽紧,那个黑色的身影给我不祥的预感。 这时一辆空车驶来,我如获至宝,赶紧招手叫停没等车子停稳就上了车,喘着气告诉司机到Z大。那个黑衣人停住了脚步,似乎在静静看着我坐的车驶远。我觉得艰于呼吸,胸口好像压了重石,没来由地紧张。 乐诚在礼堂门口等我。这么冷的天居然只穿着毛衣,围巾都没围。我情不自禁地屏息,仿佛是受了他强大磁力吸引的磁铁,无法自控地向他奔去。他也同样向我奔来,一把抱住我,那么用力,仿佛要把我嵌进他身体里。我抱着他的脖子,眼泪已经滚下来。 我都不知道我们就这样站在风地里拥抱了多久,直到我觉得脚都快冻掉了。 “我们是进去,还是另外去什么地方?”我搓着手问他。 “先进去坐一会,我们乐队待会还有表演。”他拥着我进去。 “穿这么少衣服,小心感冒。”我忍不住说他。 “现在没有人关心饮食起居,就是这个样子啦。”他扮个鬼脸。 礼堂被搞成一个热闹的舞场,男男女女脸上都带着面具,大多数人还奇装异服,场面相当壮观。乐诚帮我选了一个笑脸小精灵的面具,他说正配我的复古式晚礼服。

场内正在热烈地跳着恰恰,乐诚拉着我加入其中。前进,后退,旋转,我紧紧凝视着乐诚的眼睛,他也同样紧紧地凝视我,目光如胶似漆。我摇摆着我的身体,灵魂仿佛在躯壳内不停地摇晃、碰撞。我开始发热,出汗,情绪蠢蠢欲动。 乐诚忽然打破规矩的舞步,一步抢上前将我拥在怀里,紧紧热吻。我不顾一切热烈地回应他,周围口哨声响成一片。 “乐诚,不应该这么招摇……”我含糊不清地抗议。 “如果我还能克制,那我肯定是圣人了——”他搭在我腰上的手开始有些不老实。 他的手机在响,原来是他们乐队的队友叫他准备演出。 我同他开玩笑:“怎么你们演出不用穿闪闪亮亮的紧身衣?” “还跳脱衣舞呢,你同意吗?”他一脸坏笑,我啐他。 音乐渐弱,人开始退场,让出中间的小舞台。光怪陆离的灯光熄灭了,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穿着一身大红圣诞短裙装的主持人登上舞台,宣布表演开始,首先请出“Learn to the beatles”乐队。 几个大男孩跳上舞台,一色樽领毛衣牛仔裤,好不清爽。音乐十分欢乐,是一首重新编曲过的圣诞快乐歌。全场一起跟着大合唱,人山人海,相当有气势。我只看得到乐诚的长发飘扬,他的眼睛闪亮如星。 接下来他们又唱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民谣歌曲,浓浓的英伦味道,清新动人。 全场“安可”声中,乐诚说:“我要唱一首翻唱的歌曲,希望我的她会明白。”乐队的其他乐手都隐在黑暗中,只余一支灯光照着坐在吧椅上的乐诚。他拨动琴弦,自弹自唱: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地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地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如果我的坚强任性,会不小心伤害了你,你能不能温柔提醒?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 我感到眼眶发热,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我跟着身边的人一起哼唱“爱真的需要勇气”,感慨万千。 我在门口等乐诚,围巾遮着半边脸,多少有些像作贼。或许是情绪激动的缘故,我几乎感觉不到寒冷。不远处人影闪了一下,我打了个激灵,忽然想起刚才路上那个黑衣人。联想到以前妈妈手中的相片,我突然想到那个人会不会是私家侦探?一念至此,我感到心直往下沉。 乐诚从背后拥住我:“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赶紧挣脱:“别闹,小心人家看到。” “怎么了?”乐诚不解。 “今天有人跟踪我,我怀疑是我***私家侦探。” “有没有这么夸张?防贼也不过如此吧?”乐诚气愤。 “你不了解我妈妈。她的性格非常坚韧而且十分精明,我们以退为进,她心里一定也很明白,说不定还想趁机会弄假成真。说起来和防贼也差不多了。”我叹气。 两个人仔细观察半天,没发现可疑人物,做贼似的跳上出租车说了我家的地址。 乐诚一直紧紧搂着我,两人好似连体婴儿。我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烟味包围着我,忽然觉得那么安心,仿佛被催眠,昏昏欲睡。 乐诚用下巴轻轻摩着我的额头,被胡根轻轻刺痛的感觉竟也是美妙,我用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几乎落泪。我如此爱他。 下了车,两个人几乎是跑进大厦,不停按电梯。一开门就闪身进去。 直到进了屋里,心还是狂跳不已,但终于松一口气。我抢着拉下窗帘,乐诚打开屋角的落地灯,一室昏黄。 我们对视着,下意识地屏息,然后像两块相吸的强力磁铁不约而同地奔向对方,热烈地拥吻。太久没有亲近,激情仿佛一触即燃的火药桶,我们都被烧着了。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有对方是真实。当我裸露的肌肤接触到沙发冰冷的牛皮,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对即将点燃的激情的渴望,我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他像惊涛巨浪般吞噬我的唇,我的乳房,我的身体,时光仿佛倒流回我们在S市初见那一晚,那么狂野,那么迷乱。当他终于进入我,我忍不住低唤他的名字,泪珠从眼角悄然滑落。 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疯狂地做爱,从客厅到卧室,我们是宇宙洪荒整个世界都被湮灭唯一幸存的两个人,连为一体,无法分开。幸福的感觉无法言喻,我不可自抑地泪如泉涌。我紧紧抱着他宽厚而结实的背不舍得放手。 他用手轻抚着我的背,声音低哑地在我耳边说:“对我说,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我永远是你的,永远永远是你的,我是蒋乐诚的。”我梦呓似地说。脑子里幻想过那么多次的画面成了真,如果不是身体还存留着未褪尽的激情,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像只猫似的蜷在他怀里,肌肤相贴,那么熟悉。 然而理智渐渐回到脑中。那个可疑的私家侦探,我对父亲的承诺,乐诚重病的母亲,周围环境的压力,我与乐诚之间客观存在的巨大差异,没有希望的未来……难道我们只能整日咫尺天涯费尽心机寻找机会短暂欢聚?这快乐也太短暂了,短暂的让人怀疑值不值得付出那么多等待和煎熬。怎么会爱得这么艰难、这么卑微呢?我完全看不到前方有什么希望。我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 我忽然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掩住脸。回身再看,乐诚已经睡着了,还是孩子一样无辜的毫无心机的睡脸,现实在他好像完全不当一回事。我悲哀地想,这就是年龄的差距带给我们的差异。 在他这个年纪通常连下个星期的事情都懒得计划,时间对于他们来说那么长,没有什么值得焦虑。 再过十年,他方而立之年,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我呢?四十岁的女人,即使不是烂茶渣,黄金时期已过,新中年,恐怕看起来不止像他姐姐了吧? 我感到全身发冷,下意识地拉紧了被子。快乐与悲哀的落差太大,我快无法承受。 欲哭无泪。 我伸手拿过闹钟,已经凌晨四点了。我在犹豫要不要赶回家。 乐诚翻个身,手臂收紧抱住我,含糊不清地说:“怎么还不睡?明天不用上班?”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已经听到他均匀而平稳的呼吸,意味着他已经睡着了。书上说,男人在做爱之后比女人疲倦,通常很容易入睡。看来没错。更何况是刚才那样的疯狂做爱。 我心软了,转身将脸埋在他肩窝,什么都不管了,今晚索性放纵到底。反正明天总是另外一天了。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50:02

61

提心吊胆了几天,母亲那边毫无动静。我稍稍安心。 正值春节销售旺季,各项推广工作如火如荼,每天加班到晚上十点才能收工。偏偏赶上寒流来袭,冷得要命。每天一出写字楼大门,就窜上出租车,浑顾不得状若丧家之犬。 早上就开始下雪,偏偏赶着交一份计划书,弄好之后已经快一十点。小叶窜进来,催我一块去吃消夜。 大家一商量,决定去吃隔壁街的老金涮羊肉。外面还在下雪,我拉紧了衣领。街上有些冷清,只听得到小叶、冯堇几人嘻嘻哈哈的笑声。我微笑着倾听,无意间仿佛瞥见路边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十分惊悚。转眼看去,只有寂寞的灯柱,疑心生暗魅。 紫铜火锅里面水在沸腾,姜片葱段在水里辗转反侧,备受熬煎的样子。羊肉片、白菜、粉丝、冻豆腐流水价送上桌,大伙一声欢呼,舞动筷子往火锅里下肉片。 我仍然不可自抑地恍惚,被乐诚的电话吓了一跳。听到他的声音已经觉得温暖,我自觉地走到门口接听。其实也没什么事,他提醒我雪天道滑要小心,我的平衡感本来就差。我说我没事。两个人其实也无话,静静拿着听筒不讲话,也不觉得尴尬,但觉回肠荡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饱餐一顿,我满足地拍拍肚子,号召大家尽快回家休息。大家酒似乎还没到位,但想到明天还要上班,也就收了。 一行人出了小饭店,已经是凌晨了,路上出租车比较稀少。把大家按照由女到男的顺序送上车,我一个人等车。手有点发冻,我呵口气试图温暖我冰块一样的手。一抬眼,蓦地发现街对面站着一个黑衣人,黑大衣,黑棒球帽。我的心一下子抽紧。我有一种想冲上去给他一嘴巴的冲动,令人生厌的私家侦探!为了一点点报酬,可以出卖人格出卖自尊。 忽然那个黑衣人拉起帽子,还是那张清秀的脸,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看得那么清楚,在略嫌灰暗的路灯下,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竟然是宗扬!!我张大了嘴巴,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极度惊悚,我发不出声音。我不由自主地战栗,双脚不受控,转身就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身后似乎有脚步声,我心慌意乱,脚底一滑,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一双有力的大手从我身后握住我的胳膊,我极度惊恐,不可自控地尖叫着挣扎。 “霭仪,霭仪,是我,怎么了?怎么了?”来人将我拉起来,紧紧抱住。是乐诚的声音!我不敢相信耳朵,呆了一秒钟,蓦地回头,立刻接触到乐诚关切的眼光。心里突然放松了,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我抱住乐诚的脖子大哭起来。那一刻我真的快要崩溃了。 他紧紧抱着我,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他——出来了,他一直跟踪我,我看到是他……”我惊恐万状,语无伦次。 “你在说什么,霭仪?我刚从那边走过来,街上根本没有人。”乐诚说。 不,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他,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毁了我的一切。我说不出话来, 只是依偎在乐诚怀里不敢放手。 “到底怎么回事?你看到谁了?”乐诚解下围巾围在我颈上。 “宗扬,那个混蛋!我一直以为是私家侦探,我跟你说过。可是刚才,他拉起帽子,我看 得很清楚,绝对是他!我好怕,一直跑——”我泣不成声,“这个混蛋,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难道我被他毁得还不够?” “别怕,我在这。他要是敢出现,我会叫他后悔一辈子。”乐诚用力抱我一下,“我送你回家。” “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我抽泣着说。 “好。”乐诚拥着我慢慢走。手上觉得刺痛,脱下手套一看已经擦破了,血正渗出来。乐诚拿手帕替我简单包扎一下,沉默不语。 路上的积雪已经冻成冰,成心跟我的鞋底作对,稍不留神就要滑一下。全靠乐诚及时扶住我,狼狈万状。他故意气我:“我感觉你有必要做做脑CT,看看小脑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气结,可如今在人檐下,只得低头,闷声发大财。 十分钟的路足足走了快五十分钟,进了大厦我才松了口气,脚已经累得快抽筋。 洗了一个热水澡,我心神稍定。乐诚帮我给手上的伤口消毒,贴上创可贴。 “看你眼睛都快成熊猫眼了,快点睡吧。”乐诚扶我躺下,给我拉上被子。 “乐诚,你不要走,我——害怕一个人。”我拉住他的手不敢放。 “我当然不走,不过要先去洗个澡,很快回来陪你。乖,睡吧。”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 忙碌了一天,又受了惊吓,我其实相当困倦。但一个人辗转反侧,始终半睡半醒。直到感觉到乐诚的体温,他有力的臂膀围住我,我终于沉沉睡去。 然而宗扬在梦里还不肯放过我,我梦见他穿着那身黑衣服,在窗口出现,面目狰狞地一步步走向我。他说是我毁了他。我的恐惧都化作愤懑,我才几乎被他毁了,他居然恶人先告状。我的手里多了一把雪亮的刀子,我扑上去狠狠地捅他,一刀一刀又一刀,鲜血四溅,仿佛溅到脸上还是温热的。他惨叫着,我像武侠小说里的邪派奸角一样得意地狞笑。 我被摇醒,心里还不甘心,我还没来得及把他千刀万剐。 “霭仪,醒醒。霭仪——”乐诚焦急地呼唤我。 我清醒过来,房间里一片昏暗,我在自己的床上,乐诚正搂着我。 “我梦见我把宗扬杀了。”我下意识地摸一摸脸颊,有点湿。我大惊,伸手仔细一看是眼泪不是血。真是奇怪,明明是在梦里狞笑,怎么会有眼泪呢? “你刚刚手舞足蹈,不停地流眼泪,把我吓坏了。”乐诚紧紧拥我在怀里,他的发梢轻抚我耳际,有点痒痒的。 “我把他捅成蜂窝,还大笑。原来我这样恨他。”我习惯地掩住脸。 “我看这个人的精神不大正常,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报警。从明天起你不许一个人外出,上下班我会接你,上班时间如果出门一定找人跟你一起。” “我更怕他去骚扰家里人。小雪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这么长时间的旧伤口一旦揭开,对我们家里来说是不能承受的打击。”我心里愈发沉重起来。我想我前世一定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所以这一世要遭遇这样的折磨。老天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久违的熟悉的无力感包围住我,我有一种大喊大叫的冲动,结果只有无声的战栗。 “别怕,总会有办法的。我会保护你。”乐诚坚定的话语、有力的拥抱让我渐渐安定下来。“我会保护你”,简单的几个字,让我忍不住红了眼睛。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51:26

62

“再睡一会,乖,才三点钟。”乐诚扶我躺下,又帮我调整一下枕头的位置,让我睡得舒服一点。我将脸埋在他臂弯里,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仿佛被催眠,越来越平静,不知不觉睡着了。 早上醒来,乐诚已经不在床上。我心里发慌,跳下床跑出房间,正见乐诚从厨房里端出煎蛋。一颗心才回到肚子里。 “怎么了,一大早慌慌张张的?”乐诚冲我扮个鬼脸,“怕我跟别人私奔了?” “没正经。我去洗漱。”我在他额头上打个暴栗。 住回自己地方最大的好处是离公司步行只有十分钟路程,可以多睡一会。 接到Ben的电话,书明今天出院,他叫我替他去接书明。 “不好吧?让总监看到我又不顺眼。”我说。 “大小姐昨天晚上有急事飞回香港了,二十分钟以后车在你家楼下等。” “OK。”我放下电话,急急忙忙化妆更衣。 “怎么了?”乐诚探头进来。 “待会去接书明出院。”我拉开衣柜找衣服。 乐诚从背后拥住我:“讨厌听到你叫别的男人,还叫得这么亲热。” “胡闹。”我捏捏他的鼻子。 “我今天上午没有课,陪你一起去吧。” “也好。”我点头。经历了昨天的午夜惊魂,我其实希望乐诚陪在我身边。但是转念一想,我又不禁迟疑:“不过,我爸爸还住在同一间医院里,万一撞见了,又要横生枝节。”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的安全最重要。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跑,我都不够担心的。行了,就这么决定了。”乐诚用力抱我一下。 我顺从地点头。 出门的时候外面还在飘着零星的雪花,道路上的积雪尚未清扫干净。车子只能在路上缓行,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十点了。书明和风在病房里等,保姆去办出院手续。 “怎么这么着急出院?多在医院里休养一下更好点吧?”我说。 “医院里的空气很糟糕。”书明笑笑。 “晚上一块吃饭吧,我已经让保姆准备了花雕醉鸡火锅。”风手搭在书明肩上,看起来心情极佳。 “哇,明知道我是火锅发烧友,这样的诱惑我怎么说不?”我已经开始垂涎了。 保姆办完手续回来,大家拿了东西出病房。在电梯口,和顾征不期而遇。 他看看我,又看看乐诚,叫了我一声,没说什么。 “今天不用上课?”我问。 “上午没有课。”顾征目光有意回避乐诚,望着我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他接听,然后面色大变:“什么?怎么会这样?我马上就来。” “怎么了?”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揪成一团。 “小雪不见了。”顾征焦急地,“安定医院怀疑她被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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