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烛影摇红

《因为爱所以爱》WORD版——没有看过的朋友可能会失去一次令自己再次感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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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5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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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逗笑了,桔子催促我们:“大姐,我该回去做饭了,咱们回去吧。”我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我,慢慢往回走。其实出事之后一直处在家人的围绕之中,得到了很多关爱,可是我的内心深处始终觉得那么孤单,隐隐觉得从此以后自己就像个野孩子一样,一辈子这样孤单下去。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的世界不过是乐诚而已。没有了乐诚,我的生存似乎变成了一种义务。我为了孩子而活着,我为了家人而活着。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而和谐,自从我答应嫁给书明,家里连最后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毕竟目前的社会风气尚未开放到对未婚先孕视若无睹的程度,父母虽然不说,但是始终觉得不好向亲友交代。我倒并不觉得自己是种牺牲,一切对我来说,真是无所谓。书明不用为家里的逼婚发愁,风不用担心失去书明,家里的名誉得到保全,这样一举数得仿佛都是白赚来的。书明晚上来看我,说要回香港一趟,他家里对这桩婚事还有意见。我没有细问,估计还是跟大小姐有关。第二天风陪我去医院检查身体,说大小姐给老爷子吹风,说我不是正经女人,私生活混乱。我哑然失笑。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吕歆跟我开玩笑,说如果不尽快举行婚礼,再过两个月肚子就会很明显了,非得特制婚纱不可。我只是微笑。事情很快有了分晓,书明陪着他的母亲过来拜会我的父母。会面安排在万丽酒店顶楼的中餐厅,我们全家到的时候陈夫人和书明已经在座了。陈夫人一身乳白色阿曼尼套装,挂一串南珠,身材微胖,皮肤有点松,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艳女。书明和她并不相象。意外的是陈夫人讲一口流利的国语,原来她是湖南人,18岁的时候同家人一道移民到香港。她的态度相当平和,但是眉间隐有忧色。 “顾先生,顾太太,不瞒你们说,我在香港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关于令嫒的一些流言蜚语。不过,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因为我信任我的儿子。现在见了面,我更相信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不足取信的。书明是家里的小儿子,不免过于宠爱了些,有时候比较任性,但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好丈夫,所以希望顾先生、顾太太可以同意将您的女儿嫁给他。” 母亲也忙谦逊:“陈太太过谦了,书明的确是好孩子,倒是我们霭仪从小娇纵了些,有点小脾气,以后还要你们多担待。” 陈夫人看来急于促成这桩婚事,跟母亲相谈甚欢。我怀疑她对书明的情况心知肚明。我始终保持面带微笑,什么都不用说。中间我起身去洗手间,书明立刻站起来陪我一起。我们慢慢地穿过走廊,我忽然问:“其实她都知道,是不是?” 书明答:“是。所以她希望我能尽快结婚,堵一堵流言蜚语。” “做你和我的母亲都很难啊。”我自嘲地笑笑。 “是。我的确愧对母亲。她从当初无名无分跟着我父亲,生了我之后才正式和我父亲注册结婚,一直相当要强。我满足不了她的期望。”书明眼神里流露出悲哀的神气。我也默然了。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6:5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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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总公司公关部派了一个Selina于小姐过来,专门筹备我和书明的婚礼。 Selina于先拿了一份策划书送给我看,我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草草浏览一遍,没提什么具体意见,就是希望尽量简单,不要太繁复。她始终保持温和的态度,我说什么她都只微微颔首,相当职业,同时也有距离感。接着Selina又送来几册精美的婚纱,我压根没心情选,就她让先搁在茶几上了。Selina看我情绪不高,随便聊了几句告辞了。我说不出的疲倦,掩着脸靠在沙发上。小雪忽然走过来,伏在我腿边坐下,一页一页地翻着婚纱目录。 “你说选哪个好?”我轻轻抚摸小雪的头发,长发如丝,滑不留手。 “天使,假扮的天使。”小雪喃喃地说。 “是啊,洋人的礼服大概本意就是这样,每一个新娘都是天使堕入凡尘吧。”我笑笑。风来看我,我见了他笑说:“你来得太频繁了,别人会误会你是准新郎。” “不知道怎么的,跟你在一块我觉得特别安心。”风说,然后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问。 “没有什么。最近睡得不好,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要我参加维也纳的一个钢琴比赛,很烦。”风自嘲地笑笑,“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放弃让我出人头地的念头。” 我未及说什么,桔子急匆匆跑过来:“大姐,上次那个疯女人找上门来了!”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梁陈女士。我略一沉吟:“让她进来吧。”这种人为达自己的目的像苍蝇一样锲而不舍,躲是没有用的。而且我无所畏惧。桔子哦了一声,不太情愿地去开门。梁陈女士矜持地走进来,一身宝姿黑色开司米大衣,同料宝姿帽子,还是一贯的高傲,眉梢眼底隐隐带着得意之色,感觉上像个女巫。 “有何见教?”我开门见山地问。她向我走近两步,眼神闪烁着嘲弄。风下意识地挡在我面前。 “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出戏,叫做大劈棺,说庄子的老婆在他死了以后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另结新欢。看起来你现在正在唱这出戏啊。”她冷笑。 “不劳阁下操心。”我不动声色。 “我在郭奕伟留下的电脑上发现了很多有趣的照片,拍的都是你和一个叫做蒋乐诚的男孩子,看起来你们关系非常亲密啊。” 突然听到乐诚的名字,我仿佛心上被插了一刀。我开始觉得愤怒,这个女人拿一个人心底最深最痛的创伤来打击别人,实在是卑劣得匪夷所思!原来那些照片是奕伟做的,曾经他一定很恨我。如今,人都不在了,真不知道当时那样爱恨痴狂为了什么啊?我忽然觉得浑身无力,虚弱地靠在沙发上。 “请你不要太过分!”风脸色也变了。梁陈女士逼近一步:“看来你对那个男孩子还是一往情深啊,听说他也很爱你,出事的时候还用身体保护你,宁可牺牲自己……”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心痛如绞,眼泪失控地一涌而出。风怒了,走上一步:“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否则对你不客气!” “你怎么知道顾小姐不欢迎我?等她看了这些照片,说不定会求我呢。”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扔在我面前。我机械地拿起来,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照片。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冲向头顶!照片是在一个双人病房里面拍的,明显是偷拍,可是拍的很清晰,病床上躺着的身上接了很多管子的人脸部线条如此熟悉,那么像乐诚。我完全呆住了,不知道如何反应。我机械地翻看后面几张,不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不同的角度,没有脸部特写,可是,相片中的人越看越像乐诚。我看了看相片右下角的时间,都是近期的,没超过一星期。 “这是什么?”我呆呆地问。 “如果你想见相片中的人,那就现在跟我走。”她面有得色。风拿起照片,然后也惊呆了。我霍地站起来:“带我去!带我去!” “不,霭仪,不要理她,这个女人心理变态,你不能跟她走!”风拦住我。 “你们以为你们所有人联合起来就能只手遮天?蒋乐诚明明没有死,我今天就是来揭穿你们的骗局!顾小姐只要跟我到这家医院去一趟,真相自然大白。顾小姐,你要是还想见你的旧情人,最好还是马上跟我走,晚了说不定他们就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风,你告诉我,乐诚到底是不是还活着?风,你说话,说话啊!”我抓着风,状若疯癫地摇晃他,“求求你,告诉我真相!” 风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7: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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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自己找出真相!”我大步走到玄关,抓件大衣,转头看着梁陈女士,“请带我去!” “霭仪!”风追上来,拉住我,“我不能让你跟她走!这个女人太危险——” “那么你跟我说真相!乐诚到底在哪里?他没有死对不对?”我太热切,双膝发软,几乎不能站立。 “霭仪——”风回避我的眼神。 “为什么不跟她说?你们以为还能瞒得了吗?蒋乐诚住在第一医院外伤脊椎科0709号病房,下周会进行第二次手术,手术之后是不是还活着不知道,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死。”梁陈女士冷笑说。我呻吟一声,眼前阵阵发黑,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地上。 “霭仪!”风急忙扶起我,“你没事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狂怒,胡乱厮打风。 “霭仪,你冷静点,不要这样!”风紧紧抱住我,“是的,乐诚没有死,但是他脊椎严重受伤,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了,医生说复原的可能几乎为零。是乐诚自己苦苦哀求我们骗你说他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是原来那个诚诚了,他几乎拒绝见任何人。” “不,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乐诚啊!还有什么比他还活着更重要呢?”我失声痛哭,说不清是太惊喜还是太悲哀。 “你是知道他的,他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现在忽然被医生宣布他成了一个废人,你叫他怎么接受得了?他妈妈遭此打击,一病不起,现在还在加护病房抢救,随时有生命危险。他也曾经拒绝治疗,是我们跟他说如果他死了等于要了他妈妈的命,他才肯配合。现在的他不能受一点点刺激。” “我什么都不要听,我必须马上见到他,他不能死,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霭仪,他知道你有了孩子,可是他——他说这样他更不能出现,他不愿意孩子有个残废的父亲,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他是不是疯了?他凭什么逃避责任?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他必须负起他做爸爸的责任!想把孩子丢给我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我胡乱穿上大衣,“带我去!我现在就要看见他!”我大踏步走出去,风急忙追上我。靠在电梯壁上,我忽然觉得软弱无力,眼泪流下来。怎么会这样哪?这是肥皂剧里演了几千遍几万遍的旧情节,怎么会跟我扯上关系?看戏的时候无关痒痛,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几乎要粉身碎骨。风不再阻拦我,默默地扶我上车,我觉得有点冷,拉紧了衣服,我全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紧张。风从后面座位上拿过一条毛毯裹在我身上,又递纸巾给我擦眼泪。车程似乎无限漫长,我们谁都不讲话,我想着乐诚没有死,心里开始有一种狂喜不停地涌出来。我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成彩色的了,车窗外天那么蓝,行人似乎个个喜气洋洋。到医院,停车,风一路带着我上楼,停在一间病房门口。0709。我看着门牌号,手颤抖起来,迟迟不敢放在门把手上。我害怕打开房门,看到空空的病床。我经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怎么?”风问我。我摇摇头,终于转动门把手,猛地打开门。房间里阳光灿烂得耀眼,病床上有些凌乱,哪里有乐诚的身影?我仿佛被当头狠狠打了一棒,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7: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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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旋即醒来,惊恐地抓着风:“乐诚呢?乐诚哪去了?” 风把我半扶半抱地放在沙发上:“霭仪你冷静点,乐诚可能去做检查了,你别这样。” “我要去找他!”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沙发上跳起来,直冲出门。楼道里护士推着病床走来,我的心脏一下子收紧了,我屏着呼吸慢慢迎上去,我看到了乐诚的脸,双眼闭着,脸色苍白而憔悴,我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护士看着我,大概被我异常的反应吓到了,停住了脚步。我停在病床前,慢慢俯身,手颤抖着慢慢伸出去,终于触到了乐诚的脸。那样温热,那样熟悉。乐诚一惊,睁开眼睛,我们的目光无声地碰撞。他震惊得如同泥塑木雕一样呆住了,我不能行动不能呼吸,只有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滴在他的脸上。 “乐诚,你真傻,你早该知道,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分开我们。” 乐诚伸出手,轻轻替我拭泪:“你终于还是来了,傻姑娘,为什么逼我面对呢?我已经不再是我了。” “胡说八道!你自己说的会把我和孩子都养得白白胖胖,想赖帐啊?”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了。风的声音加进来:“不如到病房里面再说,你们在楼道里阻塞交通。” 我这才发现楼道里人来人往,因为我们停在这里很不方便。我的眼睛里只有乐诚了。风协助护士和看护将乐诚抬到病房里的床上,看护将床摇起一个角度,让乐诚靠得舒服点。乐诚看着我,无奈地耸耸肩:“看到了吧?我现在连翻个身都要靠别人帮忙,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我俯身轻轻抱住他:“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好好活着在我身边就够了。” 乐诚伸臂紧紧抱住我,拥抱还是这样有力而温暖,这感觉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忽然变成真实的,我却如同身在梦中一样,不敢相信。 “我就是知道你不会放弃我,所以才让他们骗你说我死了。霭仪,现实一点,我们是平平凡凡的人,不是活在童话里。医生说我复原的机会很微,也许我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一年两年,我们还可以相守,可是一辈子太长了,有一天我们会变成彼此的负累,最后成了一对怨偶。原谅我的自私,我宁可带着我们美好的回忆一个人活下去,不愿意我们的爱情走到那样丑陋的地步。”乐诚心平气和地说。我簌簌发抖,我竟不能反驳他。原来他已经看得这样透彻。可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现在我们分开了,以前的一切也就崩塌了,与其这样,不如开到荼蘼。我豁然开朗,我知道我与他是无论如何分不开的。 “已经来不及了,乐诚,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就算我现在可以说服自己放弃你,你以为我们还有美好的回忆可以保留吗?你以为我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吗?这样的感情我都可以放弃,那我还配拥有什么?我管不了什么结果,我只能为了眼前去做,我要跟你一块努力,即使希望很微小,也不能放弃!” 身后有个声音说:“诚诚,现在你是不是更加没有理由不好好治疗了?” 我一惊,回头看见堂哥站在门口,眼睛里面泪光闪动。乐诚眼圈红了,握着我的手说不出话来。 “之前诚诚一直拒绝第二次的手术,根本就对治疗失去了信心。我想,现在他的想法应该会改变了。”堂哥走过来,抚摸一下乐诚的头,“儿子,加油。” “说你永远不会放弃的!”我惊恐地抓着他的手。 “就算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放弃的。”乐诚微笑了,眼泪终于滑下来。我埋首在他怀里,尽管浓浓的药味闻起来有些陌生,但是可以如此真实地触摸到他拥抱着他,我说不出有多满足。失去过更懂得拥有的可贵,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个中滋味。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7: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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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个人陷入一种过分快乐的狂热之中,在我的眼中除了乐诚什么都不存在了。我不理任何劝阻,坚决住在乐诚的病房里陪着他,一刻也不分开。看护倒是对我十分欢迎,因为原来乐诚是个十分狂躁的病人,情绪很不稳定,动不动就发脾气乱扔东西。要不是看在看护费给的高的份儿上,大姐早不干了。现在的乐诚简直就是最乖的病人,吃药打针输液除了跟我撒撒娇耍耍赖,可以说十分配合。 爸妈来看乐诚,态度平平淡淡,但是至少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我知道他们还是不能接受,但是看到我们这样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走了一圈,不忍心再反对了。我终于还是要让他们失望的。 手术前夕,主治医生许主任跟我和堂哥谈话,坦白地跟我们说经过他们专家会诊,乐诚的情况很不乐观,手术成功的几率最多只有30%。而且手术风险很大,一旦失败病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发呆,我知道每个手术都有危险,但是我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如果乐诚有什么闪失,天,我真的不敢想。我经不起老天这样捉弄! “作为病人家属,你们要在手术单上签字的,你们最好慎重考虑一下究竟要不要冒险进行手术。” 我依靠堂哥的搀扶离开许主任的办公室,强烈的眩晕令我浑身无力。堂哥扶我在走廊凳子上坐下:“霭仪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哪里不舒服?” “该怎么办呢?”我捧住头,“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乐诚一次!” “坚强一点,我们都不会失去他的!”堂哥拍拍我的肩膀。 “我宁可他不要做手术,只要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有点激动,为了孩子,我已经彻底戒烟了,此时此刻忽然有种强烈的吸烟的冲动。 “我同你是一样的感受,我想我们还是要听听乐诚自己的意思。”堂哥努力微笑一下,“你要记得你是有身孕的人,老是这样子情绪不稳定,对孩子不好的。” “我顾不到那么多,我真的做不到。”我习惯性地将脸埋在手中。 “为了诚诚,你必须做到。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刚出事的时候他求我们骗你,其实就是觉得自己残废了,配不上你了。现在的他很脆弱,我们都必须坚强,他才能坚持得下去。” “我当然永远也不会放弃!”我下意识地捏紧拳头。 “你跟乐诚谈一谈,我要去看看诚诚他妈妈。”堂哥站起来,“小征来了,正好,陪陪你姐姐,我看她今天状态不太好。” 顾征走过来:“是啊,姐姐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事,我现在要回病房了。”我扶着顾征的手站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发晕,肚子隐隐作痛似的。 顾征一路扶着我,终于忍不住说:“姐姐,你的手冰凉,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找吕姐看看?” 我只是摇头,想到乐诚,心乱如麻。 停在病房门前,房门虚掩,我从门缝里看到乐诚半躺在床上发呆,眼睛里面空洞而没有生气。我推门进去,响声惊动了乐诚,他的表情立刻由阴转晴,微笑看起来那么自然。我心酸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一个人在想什么?”我伏在床边,习惯性地将脸贴在他手上。 “没什么。医生怎么说?”他问。 “乐诚,或者我们干脆不要做这个手术了好不好?医生说风险很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很害怕,乐诚,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我冲动地抱住他。 “只是可能而已,不要怕。”乐诚轻轻抚摩我的头发。 “对我来说,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害怕,真的害怕!”我太恐惧,忍不住眼泪流下来。 乐诚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我想喝点水。” 顾征抢着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乐诚:“烫,小心点。” 乐诚接过杯子,忽然把热水倒在自己腿上。我大惊,赶紧揭开薄被,他的大腿已经烫红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烫成这样,疼不疼?”赶紧按铃叫护士。 “我如果可以觉得疼,那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乐诚苦笑。 我一呆,情急之下我忘了他下半身没有知觉。 “所以,霭仪,我不可以一辈子都这样子。我宁可死也不愿意这样。”乐诚艰涩地说。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自私,我并没有站在乐诚的立场去想问题。我再怎么感同身受,其实也并不能完全了解他心里承受的巨大压力和折磨。 护士过来,看来乐诚的烫伤,用责备的眼光看着我,大概看我哭得泪人一样,也没忍心说什么,直接去找医生开烫伤药去了。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乐诚,我永远都支持你!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我用力用手背擦眼泪,努力说得信心百倍。 “小心把脸上皮肤擦出皱纹来,轻点啊。”他作鬼脸。 我破涕为笑,又是感动又是辛酸。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7: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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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我下意识地希望时间停止,所以愈发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乐诚身边,或许是精神过于紧张,偶尔会有少量出血的现象。我怕乐诚担心,偷偷地找吕歆看过,她建议我卧床静养,要不然可能有流产的危险。我哪里顾得了这许多,我只知道能在乐诚身边多待一秒也是好的。
手术的前一夜,我失眠了。我故作镇定,熄了灯和乐诚轻松地闲聊,商量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男孩叫国栋,女孩叫倾城。没多久乐诚睡着了,我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心反而揪成一团。我多么害怕从此以后再也听不到这熟悉的呼吸,感受不到他熟悉的体温。担心吵醒他,我几乎不敢翻身。我拼命叫自己快睡快睡,睡着了不会胡思乱想。越是着急越是睡不着,天都亮了我才在极度疲倦的重压之下迷迷糊糊地睡着。隐隐约约中,我好象听到乐诚的声音说,她一夜没睡,不要叫醒她。我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太沉重,仍旧陷在昏睡状态中。
醒来一身疲惫,发现病床上没有了乐诚的身影,我一下子清醒了,跳下床直奔手术室。所有人都在门口等,堂哥堂嫂、我的父母、顾征小雪、风和书明,每个人面色都凝重。
“乐诚怎么样?”我惶急地追问。
大家都不说话,我扯着风问:“到底怎么样?手术多长时间了?”
“情况不太好,大出血,好在蒋伯父给他输了血。”风迟疑着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隔着一道门,仿佛生死幽冥的分界。时间像一把钝钝的刀子,慢慢凌迟着我。从来不知道等待竟会如此煎熬。
终于,手术室门上方的灯熄了,医生走出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冲上去,可是脚像是长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看着大家都围上去,医生摇摇头说:“我们尽力了,手术失败了,你们等下去病房见病人最后一面吧。”
“不可能!”我狂喊一声,全身似乎都要炸裂了。我被剧烈地摇晃,我睁开眼睛,是顾征。我惊恐地坐起来,我在病房的床上睡着,旁边的病床上空的。我糊涂了,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哪个是清醒,哪个是梦幻。
“姐姐,你做恶梦了?”顾征拿纸巾给我擦汗。
“我是在做梦?我是在做梦?”我惶然地重复着,忽然抓住顾征的手,“乐诚呢?”
“手术已经开始了。”顾征说,“诚诚不让我们叫你。手术要进行很久,他怕你撑不住。”
“他没死对不对?”我惊惶地追问顾征。
“姐姐,你不要这样紧张,没事的。我陪你过去看一看,如果支撑不住你要回来休息。”
几乎是一步一捱地由顾征陪着走到手术室,门口只有堂哥、书明和风。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讲话,顾征扶我坐下。
太过安静,只觉得周围走廊、科室都是一片喧闹。我似乎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急促的,不安的。
风接了一杯热水,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不敢开口问任何事,生怕梦境成真。到了这个关口,人都不能自控地迷信了。
护士忽然匆忙地走出来,我条件反射地弹起来,一开口声音都哑的:“病人怎么了?”
“病人大出血,需要输血,现在血浆不够,要找血站调。”护士简短地说了一句。
我仿佛当头挨了一棒,有点不知道到底是清醒还是做梦。
“我和病人血型一样,我给他输血!输多少都可以!”我拉着护士,眼泪流下来,说不清是太恐惧还是太紧张。
护士看看我的肚子,一脸为难。
堂哥走过来:“我是病人的爸爸,输我的血。”护士松一口气,带着安抚的意味拍拍我的手,带堂哥去验血。
我坐在椅子上发呆,顾征忽然问:“你冷吗,姐?怎么发抖?”
我茫然的看着他,不知所谓。
顾征脱下外套裹在我身上,我拉着衣领,这才发现自己手在抖。我在刻意回避内心的恐惧,事情忽然跟我的恶梦那么贴近,我怕得要死。
风过来跟我说:“手术还要进行大概两三个小时,你回病房等好不好?这太冷了,别忘了你是一个孕妇,身体又不好。”
“不,不要劝我,我不能离开乐诚,要不然我会死的。”我坚决地说。风与顾征对视一眼,都缄口了。
时间像长了脚,慢慢地爬过去。我脑子里纷纷乱乱,都是乐诚的影子,大笑的,淘气的,流泪的,耍赖的……那样活生生的,历历在目,他怎么会死呢?我是在自己吓自己。一定是。
意外地,堂嫂坐在轮椅上由看护推着来了。堂哥紧张地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乐诚是我的命根子啊!”堂嫂责问堂哥。
“我是不想让你担心,你身体不好,不要折腾了,快点回去,这里有我。诚诚没事的。”堂哥下意识地走上两步,挡住我。
然而已经晚了,堂嫂看到我,脸色都变了,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向我走过来:“这个女人为什么在这?难道她害诚诚害得还不够?”她一把扯住我的衣服,力气大得出乎我意料:“你给我滚!马上给我滚!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给他赔命!”
“我情愿出事的是我自己!如果把我的命给乐诚他可以没事,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乐诚也是我的生命!谁也不能拆散我们!”我激动地叫了出来,或许站起来得太急,我有点眩晕。
“你还有脸这样说?如果不是因为你,乐诚怎么会瘫痪?现在怎么会躺在手术室里?你这个扫把星,我决不会让你再接近我儿子一步!”堂嫂怒极,揪着我厮打。堂哥几人都上来试图分开我们,护士过来怒斥我们扰乱秩序,没人顾得上理会她。我感到脸颊上刺痛,不知被谁的指甲划破了。混乱中堂嫂大力地推桑我,我头晕目眩失去平衡,撞在椅子上跌倒在地。
一股尖锐的痛从身体深处向全身蔓延,我站不起来。顾征抱着我,一叠声地问我有没有怎样。
手术室上方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大家都安静了,堂嫂扑上去拉着医生问:“我儿子怎么样?”
医生迟疑一下,说:“对不起,手术失败了……”
我仿佛五雷轰顶,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世界在瞬间变成灰色,似乎有个声音在惊呼:“霭仪你在出血——”我感到自己被整个撕裂,然后我失去了知觉。
我被投入熔炉,熊熊火焰灼痛我的全身,我百般挣扎不能解脱。眼前出现一条清冽的河,我挣扎着要跳进去,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不如放弃。
可是,我听到乐诚的声音,一遍一遍叫我的名字,霭仪,你不要走,霭仪,不要走。
我回过头来寻找乐诚,我听得到他的声音,离我那样近,可是四面八方哪里也没有他的影子。我绝望地狂呼他的名字,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个声音说:“醒了,可算醒了,快点叫医生!”
我费劲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白花花的一片。眼前一张模糊的脸,依稀闪着泪光,是妈妈。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望着妈妈。妈妈喜极而泣,抓着我的手一叠声地说:“醒了就好了,这下没事了。”
“我怎么了?”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吓人。我的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我一动都动不了。
妈妈迟疑着,没有回应。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不对了。
“我到底怎么了?”
吕歆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拍拍母亲的肩:“伯母,不可能瞒她的。霭仪,你要坚强一点,孩子——小产了。这些日子你一直发高烧,昏迷不醒,我知道你是因为没有了求生意志。但是你必须要坚强,大家都这么关心你。”
我的心口好像突然插了一把刀子,痛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孩子意外地来了,他跟我生死相依,曾经是我活下来的理由和动力。因为精力都放在乐诚身上,我没有过多的考虑他。可是现在,这个我身体真真正正的一部分,突然没有了,我才意识到他对我有多么重要。我的孩子,他还没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我。
“霭仪,你哭一下,别这样。”吕歆焦急地摇晃我的胳膊。
“我还有什么必要求生?孩子没有了,乐诚也没有了,我不能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我狂喊着,发疯一样的推开吕歆。
“谁说乐诚没有了?”吕歆睁大了眼睛。
“你们——还想骗我?医生不是说手术失败了吗?”
“是的,手术的确失败了,乐诚的腰椎以下还是没有知觉,但是他可没有死啊,这几天他每天让我们把手机放在你耳边,跟你一说就是好长时间。你要不信,现在可以打给他。”吕歆把手机递给我。
难道我听到乐诚呼唤我不是做梦,是真的?我迫不及待地拨出乐诚的号码,电话那头几乎立刻就接通了,乐诚的声音焦急地问:“怎么样,吕歆,霭仪醒了没有?”
我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泣不成声地叫他:“乐诚,我是霭仪……”
“老天,你终于醒了,霭仪,我快被你吓死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乐诚声音哽咽了,“我现在还必须卧床,不能去看你,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难熬。”
“乐诚,乐诚,乐诚……”我握着电话号啕大哭,“我们的孩子没了,没有了——”
“别这样,霭仪,最重要的是你没事,不要哭,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必须好好调养。”
“我要见到你,乐诚,我必须马上见到你!”我冲动地。
“别胡闹,你才刚刚苏醒,不许瞎折腾。”乐诚严肃地说。
医生也走过来说:“病人必须卧床静养,现在还在观察当中。”
“我要求转院!”我拉着吕歆的手,“把我转到你们医院,我当你的病人。”
“那我会更严密地监控你!霭仪,乐诚虽然手术失败,但是恢复的情况还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担心。倒是你,现在必须听医生的话,才能在最短的时间恢复健康,去照顾乐诚。你听我说,本来手术失败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你小产高烧昏迷不醒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但是他以后的日子肯定最需要你的支持和照顾,所以你必须好起来。”
一席话令我醍醐灌顶,我紧握着吕歆的手,郑重地点头。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7:02:44

89

被医生恩准下床,我立刻让顾征拿轮椅推我去看乐诚。临出病房门,忽然想起来形象大问题,赶紧催桔子给我拿面镜子。
    好几天没照过镜子,我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我不敢相信那个形容枯槁头发蓬乱的人是我,忍不住哀号一声。
    “你干吗,姐?”顾征摸不到头脑。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丑?”我抓抓头发。
    “大病初愈,还能漂亮到哪去啊?败给你了。”小弟摇头,“你到底要不要去啊?我下午可有课要上。”
    我对他怒目而视:“果然久病床前无孝子!”
    “我是你弟弟!”顾征不理会我的唧唧歪歪,径直推着我出去搭电梯。
    到乐诚的病房门前,看护等在外面,说医生正在做检查。
好不容易等医生出来,我急切地向医生追问乐诚的情况。医生表示伤口恢复很好,但是病情没有进展。
    顾征推我进去,看到乐诚靠在床头躺着,我情不自禁地从轮椅上站起来,直奔到他怀里。乐诚紧紧抱住我,谁都没说一句话,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仿佛已经可以地老天荒。
    “我的天,霭仪,你怎么瘦成这样?”他捧着我的脸,皱着眉说。
    “不许看,丑死了。”我把脸埋在他胸口。
    “本来也没说你是美女啊,不怕不怕。”他笑嘻嘻地。
    我随手狠狠地拧他的大腿,他耸耸肩:“现在不怕,反正也不疼。”我一呆,笑容都僵住。
    “医生说了,我还年轻,还是有希望康复的。而且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乐诚安慰我。
    “应该是我安慰你才对,反倒让你来安慰我。”我忽然想起那个夭折的孩子,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我们现在只能互相安慰了。”乐诚揽着我,“我知道孩子没有了你很伤心,但是我妈妈她真的不知道你有了身孕,要不然她不会那样做的,你不要怪她,好吗?”
    “我只能怪自己命苦。我本来就是个灾星,你妈妈没说错,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搞成这样。我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好事。”我习惯性地掩住脸。
    “瞎说八道。别胡思乱想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身体养好。”乐诚抚摸着我的脸。
    我顺从地点点头,他俯头要吻我,我缩了一下,脸红了:“还有别人在呢——”
    “你当别人都这么不识趣啊?早出去了。”乐诚用唇轻轻触碰我的唇,熟悉的温热和气味令我忍不住战栗了,迎上他热烈地吻住他。唇舌放肆地纠缠,隔着单薄的病服,我感受着他结实的肌肉和微烫的体温,一种久违的欲望渐渐浸润我的全身。我的身体变化很快被他感应到,他忽然推开我。
    我愕然,他的眼底有强行压抑的痛楚。
    “霭仪,答应我,不要为我浪费太多时间。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我不能给你幸福。”他涩声说。
    “不,乐诚,我不能离开你!”我惊惶失措,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好了,我累了,想睡一下。”他任由我握着,态度却忽然冷淡下来。对他的喜怒无常,我感到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他闭起眼睛靠在枕头上。他的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根本就没睡着。
    我不忍拆穿他,坐着觉得浑身乏力,就伏在床边静静地陪着他。我明白了他的坚强和乐观其实是他的一种伪装,他的内心里有些东西目前碰都不能碰,我想我会有足够的耐心去包容一切。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的考验,我相信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7:03:00

90

身体一天天在康复当中,我努力忘记所有不想再回忆的事情。我每天陪着乐诚看电视、看影碟、聊天、出去晒太阳,日子平静如水。我们都有些刻意,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忽略所有不愉快的记忆。
直到一天,我去帮乐诚拿药,多搭了一层电梯,打算穿过走廊从安全门直接走楼梯下楼。刚好,经过婴儿房。我仿佛遭受雷击,双脚不受控地走过去,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看到一张张婴儿床上神态各异的初生婴儿,有的在睡觉微微吧嗒着小嘴,有的使劲地吮自己的手指,有的蹬着肥肥白白的小腿在啼哭……他们的小脸都是嫩嫩的粉红色,可爱的不像样。我的心口仿佛要炸裂开,不能呼吸,我揪着胸口的衣服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地上。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还是喘不过气来。我想大喊大叫,张开嘴发不出声音。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我没有好好地保护我的孩子,还来不及知道他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现在惩罚来了,他透过每一个婴儿来提醒我这种失去是多么的锥心刺骨!
一个护士注意到我,走过来问我:“小姐,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医生?”
“医生也救不了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我掩面,眼泪滂沱而下。我的情绪突然崩溃,控制不住地扯自己的头发。护士急忙叫人帮忙,把我带到急症室,给我注射。
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无知无识。我听见有人叫我妈妈,我急切地四下寻找,什么都没有。忽然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巨大的婴儿的脸,没有表情的看着我,目光像刀子一样锐利,一直刺到我心里。
我痛哭,尖叫,我求他原谅。然后,我被推醒。
“霭仪,怎么了?”吕歆正关切地看着我,“做恶梦了?”
“吕歆!”我抱住她,号啕大哭,“我想我的孩子,我想他!我以为我可以忘记,可是其实我根本忘不了!”
吕歆轻拍我的背:“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一个母亲伤害有多深,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只能是把痛苦减到最低,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我哀哀痛哭,埋首在她怀里。
“孩子还会有的,虽说你这个年纪也算大龄产妇了,不过好在科学昌明,别灰心。”她玩笑地说。
“别再乐诚面前提起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他受不了的。”
“行了,放心吧。”吕歆叹口气,“别把自己搞得太辛苦了,弦绷得太紧容易断的。”
“不辛苦。经历了这么多事,还可以活着在一起,我觉得已经很好了。”我从病床上坐起来,“我得回去了,免得乐诚担心。”
“乐诚现在情绪怎么样?”吕歆问。
“还好。肯吃药,也配合做物理治疗。就是免不了有时候要发发脾气,他还那么年轻,原来整天闲不住,忽然每天困在病房里,换了谁也受不了。”
“那你跟他妈妈的关系呢?”
我迟疑一下:“基本还是不说话。大概她因为孩子的事情对我心怀愧疚,不驱赶我了。不过见面彼此都当对方透明,人家不愿意理我,我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手机响,乐诚的看护张姐打电话给我,说乐诚不肯接受针灸治疗,又在发脾气。
“我马上来。”我头开始疼起来。
“少爷又怎么了?”吕歆问。
“他妈妈找了一个有名的中医给他针灸治疗,扎了一星期了,没有什么效果,他又不耐烦了。”
“别胡乱治啊,那个大夫行不行?”
“那个赵大夫跟许主任很熟,得到默许了。听说治疗这种神经性损伤的病症很有一手,治好过不少类似病症,治疗中风也很厉害,我爸爸现在也跟他看病,倒是很有好转。”我叹气。
“乐诚也太心急了,这种外伤性神经损伤最难治疗,哪会说好就好?又不是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吕歆摇头。
“大道理谁不会讲?可是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吕歆默然了。
才到病房门口,已经听到乐诚怒吼:“滚!都给我滚!”
我急忙快步走进去,病房里面已经一片狼藉,抓得到的东西都被乐诚扔在地上。中医赵大夫面色铁青,背着药箱大步走出来。
“赵大夫——”我拦了他一下。
“这样不尊重医生的病人我是不会医治的。”赵大夫拂袖而去。
乐诚怒气冲冲地喊:“让他走!蒙古大夫,根本不会治病!”
“乐诚!病去如抽丝,这才刚扎了多长时间?你怎么能这么说赵大夫呢?”我耐着性子说。
“我不需要任何医治!我是永远也好不了了!都出去,我不想见任何人……”乐诚转头埋首在枕头里,声音有些哽咽了。
我心软了,走到床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别这样,乐诚,你不能这么心急,你当然会好的,我们都必须有信心——”
“够了!够了!这样的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了,我没有信心,我什么都不想听!走!都给我走!”他烦恼地叫着,随手推开我。我退了一步,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摔在地上,左手一阵钻心的刺痛。
吕歆扶起我,我举起左手一看,原来是被一片杯子碎片扎到了,鲜血直流。
“蒋乐诚!你未免太过分了!你凭什么这么对霭仪?她这么关心你,你想过她承受多大的压力吗?”吕歆怒了。
“吕歆,别说了——”我捧着手,不敢看。
“我不需要任何人关心我!”乐诚头也没回,拿被子蒙住头。
“霭仪,跟我走。”吕歆不由分说,拉着我去急诊室包扎。
“吕歆,没事的,他病中情绪有起伏是正常的。”我说,医生帮我处理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
“我自己是医生,难道我会不明白病人的心情?可是你过分迁就他,只会让他脾气越来越坏,对大家都不好。”
我摇摇头:“其实我们都不能完全体会他的心情,针不到肉不知痛。他不是经常这个样子,偶尔发泄一下,可能对他会比较好。”
“看来你真的是爱他,要不然就你这脾气,哪来这么大包容心?”吕歆叹气,“要不就是上辈子你欠了他。”
“不一定,也可能是他欠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搞成这样?”我轻轻抚摸着包扎好的左手,脑子里仿佛闪出出事那晚的画面,乐诚用身体保护着我,他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你这个人啊,一辈子摆脱不了的耶稣情结。”吕歆耸耸肩,“我要回去值班了,自己小心点。老胳膊老腿的,下次再摔跤说不定骨折呢。”
“罗嗦!你老了。”我向她挥挥手。
回到病房,乐诚已经睡着了。我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他睡脸那么恬静,心里也平静下来。我轻轻梳理他有些零乱的头发,他微微动了一下,睡得不安稳。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投射进来,在他的眉峰和鼻翼投下阴影,显得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同时也加深了他面部的轮廓,那样鲜明动人。
张姐清扫房间,不小心碰到凳子,乐诚惊醒,习惯性地抓我的手。刚好碰到我受伤的手,我忍不住呼痛。
“怎么回事?”乐诚紧张地拉过我的手看。
“你还好意思问啊?还不是你刚才推的?霭仪摔倒了手被你打破的玻璃杯碎片划了一个好深的口子。”吕歆走进来,没好气地说。
“好啦,吕医生,这里不是妇产科,不是你巡视的病房,你快回去工作吧。”我赶人。
“你把手机落在急诊室了,好心给你送来。”吕歆恶形恶状。
“疼不疼?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乐诚表情像可怜巴巴的小狗,“再也不会了,我乖乖的吃药,乖乖的扎针。”
“说到做到才好啊,要不然不原谅你。”我扭他的鼻子。
“是,女王陛下!”他敬个礼,眼睛瞟瞟吕歆,“你有这么厉害的女卫士,我哪敢不听话?”
“淘气!”我故作嗔怪。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7:03:18

91

乐诚着实乖了好几天,经过再三恳请,赵大夫也答应继续医治乐诚了。期间免不了他耍耍性子,闹闹情绪,我每次举起受伤的手,他会老老实实就范。
  但是物理治疗和针灸治疗都太漫长,太煎熬了,乐诚又没有耐性,很快故态萌发,发脾气摔东西打人。张姐很快耐不住性子辞职不做了,换了李姐周姐秦姐,都做不长。有的还要赔给人家医药费。
  首当其冲就是我。我每天都陪在乐诚身边,而且无限度包容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试过像现在这样精神整天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我每说一句话都很小心,生怕说了什么可能会刺激到他的话,引得他又发脾气。我感觉自己都有点神经质了。我怕看到他发脾气,因为他会比任何人都难过,我受不了。
  而我心底的噩梦也始终不肯放过我,整晚做梦,睡不安枕。一天医院保健室的体重秤上称了一下,吓一跳,暴瘦十斤。这下好了,春天快过去了,不用为夏天减肥发愁了。
  我跟书明提出辞职,他没有批准,目前公司业务处于维持状态,精力都在股权转移上,港方已经开始全面收购中方股份。他反而劝说我去上班,参加他的项目小组,参与收购行动。
  妈妈也来劝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说我对乐诚的迁就只会让他更加喜怒无常。我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可是让我把乐诚放下不管,我真的做不到。
  妈妈提醒我,房子贷款还是要还的,是不是需要家里帮忙。我才惊觉快要坐吃山空。我于是接受了书明的安排,回公司上班。
我跟乐诚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立刻表示支持。我们都有一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会变得这样奇怪。
  我闲了太久,忽然上手那么多工作,几乎吃不消。我一边努力适应着,一边牵记着乐诚。稍有空隙就忍不住想,乐诚正在做什么,今天心情好不好。可是每次去见他之前,我都有一种类似畏惧的感觉,生怕好不容易见一面,又会因为什么不可预知的原因惹得他发脾气。我总是比别人更容易影响他的心情,或者说,他对我的要求有时候近乎苛刻。或许是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有一种压力,他那么渴望康复,而他的身体没有一点进展,他的心理压力太大。而他对所有人又不肯承认这一点,甚至不允许别人尤其是我言语中无意中涉及到一点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他。
  身体一时还不能完全适应紧张的工作节奏,我的生理状况先紊乱了,断断续续不能结束。书明说我脸色像腊一样黄,勒令我在家休息。
  我也确实有些力不从心,虽然睡得还是不安稳,总算睡到上午十一点才彻底醒来。肚子饿,又懒得做饭,无比怀念乐诚做的清粥小菜。爬起来把衣服放在洗衣机里洗了,这么一点运动量就觉得有点头晕。坐在梳妆台前,我无意识地拨弄着散落的首饰,不知道哪里传来飘飘渺渺的歌声,莫文蔚慵懒地唱着:“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我百感交集,一疏神手指被什么刺痛,低头看原来是那落了单的珍珠耳钉。那被做成项链的另一只如今在何处呢?我竟没注意到乐诚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戴在身上。三年前的这个时节,我与乐诚初相见。当年那一次混乱的一夜情,怎么能想到会有如此跌宕起伏的发展?我爱着他,我始终是爱着他,他也同样爱着我,这份爱如今却如此煎熬着我们。
  那一夜,那一夜的激情和堕落的快感我永远也不能忘。脑中闪回当时的片段,一种隐藏许久的渴望忽然如火山岩浆爆发一样从身体深处喷涌而出,搅得我五脏六腑都灼痛了,几乎忍不住要痉挛。我怎么能怪乐诚如此敏感?我的身体事实上是在渴望着他,越是克制越是渴求。我紧紧抱住自己,狠狠地揪着手臂,眼泪一涌而出。
我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我竟然不如乐诚看得通透。他一开始让所有人一起来骗我,让我以为他不在了,就是怕时间会把我们变成一对怨偶。我害怕想到这个字眼,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是感情太脆弱?
  此时此刻,我无比想念乐诚温暖宽厚的胸膛,我只想在他的怀抱里像只猫一样的撒娇耍赖,这一切,如今怎么会成了奢望呢?
我忽然意识到我无比思念乐诚,我顾不得擦眼泪,随便抓件外套,打了一辆车去医院。
  赶到病房,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我怔在原地发呆。我如此无助,只得打电话给吕歆。她赶过来,看见我,没好气地说:“看你那什么死人脸色啊?有事没事的把自己弄成这样,对得起观众啊?”
  “乐诚呢?乐诚呢?”我揪着她问。
  “拜托,我是这间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不是您老派在这的探子,等我问问病房。”吕歆对我翻白眼,出去找护士。
  她很快回来,告诉我原来乐诚出院了,每周回医院做两次复健,其他方面医院帮不了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居然没有人告诉我。曾经,我觉得我跟乐诚是世界上最密不可分的两个人。如今,他的下落我居然要从别人嘴里知道。我簌簌发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哭泣。
  吕歆拥抱我:“霭仪,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样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我笑笑。没有镜子,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笑得像哭一样。反正小说里面对笑不出来还是要笑都是这样形容。
  “你们怎么了?”吕歆问我。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我实话实说。
  “认识你这么多年了,好像你从来也学不会让自己好过。无论如何,也不能为难自己啊。”吕歆摇摇头。
  广播里在叫吕医生,听到广播立刻到急救室。
  “快去吧,有人比我更需要你一百倍。”我拍拍吕歆。
  “晚点打电话给你,一块吃晚饭。”吕歆匆匆忙忙的走了。
  我慢慢走出医院,踯躅街头。我知道堂哥卖了原来堂嫂买的公寓,换了一层一楼的房子,方便出入。我不知道具体地址,我也有很多途径可以取得。可是我怎么这样犹豫呢?我认为是我不想面对堂嫂,我们的关系始终非常尴尬,不想见到彼此。然而如果我真的想见乐诚,这点原因我会在乎吗?我怎么变得如此软弱?
  走得累了,我在路边的公园找个长椅坐下来。天气已经有初夏的光景,一年之中最舒服的季节,阳光灿烂而不灼热,望眼一片新绿。
  大概刚修剪过草坪,空气里浮动着一股青草香,我有点恍惚。一个彩色皮球滚到我脚下,我一惊。我捡起球,抬眼看,一个约莫一两岁胖嘟嘟的小女孩正从不远处摇摇晃晃走过来,指着我手里的皮球,嘴里叫着:“球,球,球球……”
  我心头如受重击,呆呆地看着她走过来,扎着小手要拿我手里的球。
  “是你的球吗,小妹妹?”我贪婪地看着她圆圆的苹果似的小面孔,忽然那么渴望拥抱她。她的小身体应该是柔软而温热的。
  一个年轻少妇匆匆追过来:“妹妹小心点,别跌倒了。”
  我把球交到小女孩手上,小女孩对着我咧着嘴笑了,笑脸是那么可爱,我感到鼻子发酸,也笑了。
  “还不快谢谢阿姨。”少妇默默小女孩的头。小女孩抱着妈妈的腿,只是笑,眼睛还看着我。我忍不住说:“你女儿啊?真可爱。”
  少妇在我旁边坐下,一脸自豪的笑容:“是啊,可是个淘气的小东西呢,一眼看不到就不知道跑哪去,她不累我都累了。真是吃不消啊。”
  “小孩子还是活泼点好。”我终于忍不住学少妇的样子伸手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咕咕笑,躲到母亲身边,似乎要跟我捉迷藏。
  “是个笨孩子呢,说话走路都比别的小孩晚。快两岁了还只会叫妈妈。”母亲看着女儿,眼中都是宠溺。
  “老人家说笨笨的福气好呢。”我有点感慨。不仅仅是父母,只要爱一个人就会觉得他小、笨、怜,需要照顾。乐诚就老觉得我生活接近不能自理,笨得可以。乐诚,想到乐诚,我心如刀割。
  少妇跟我道别,带着女儿走了。我伪装的情绪一下子垮了,如果我的孩子有机会出生长大,他应该非常聪明非常漂亮非常可爱……我习惯性地紧紧抱住自己,在椅子上缩成一团。
 楼主| 烛影摇红 发表于 2008-7-27 17:03:32

92

一只微凉的手拂上我面颊,我一惊,睁开眼睛,立刻看见风沉静的脸。我一下子松弛了。
  “我刚才在路边停车买水,忽然看见你。”他说。
  “我——走累了,在这边坐一下。”我说。
  “要不要喝点什么?”
  “最近有没有见过乐诚?”我终于问出口。
  “有。”风平静地回答,“他问我类似问题。”
  我心里抽痛,冲动地握住风的手臂:“带我去见他!”
  “乐诚——他的情绪不是很稳定。”
  “不不,那不重要。我其实想他想得快发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好过一点。”我感到有些绝望。
  “他太骄傲,至今不能接受现实。对你那样恶劣,我相信他是深怕会拖累你。他现在不能够完全控制自己。”风的声音透露出苦涩。
  我轻轻地问:“当初,你一定很爱很爱他吧?”
  风意外地一怔,随即眼睛红了,转头不语。半晌,轻声说:“我爱了他十年,曾经他是我生命的全部。这样的感情,到死也忘不了。”
  “难得书明可以谅解。”我叹息。
  “还有你的谅解。”风笑一笑。
  “我现在觉得我爱乐诚不如你深刻。”我挫败。
  “这样说对你不公平。乐诚对你的感情与对我不同,所以态度和要求也不同。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来,我们出发吧。”
  我默默跟着风上车,车子开向城南,驶进一片著名的水景高尚住宅区。看来堂哥的生意比我们想象中做得大,大概是因为乐诚不像个二世祖,致使我们将蒋氏财力低估。
  风轻车熟路绕了两个弯,将车停在一栋联体别墅前,透过镂空的铁门可以看见花园里花木茏葱,进门铺着原木的小路通到门口,下面一湾人工溪流,配着英式铁盏灯,虽然人工痕迹重,但相当精致。
  风按门铃,一个小保姆出来应门,见了他叫蓝少爷。我这样烦闷都笑出声来。
  “你们家少爷在哪里?”风摇摇头。
  小保姆冲左边努了努嘴。我转头,已经看到乐诚。他坐在轮椅上,侧对着我们,对我们的到来浑然不觉,整个人似雕像。
  我慢慢走过去,慢慢地蹲在他旁边,慢慢地握住他的手,轻轻贴在脸颊上。他目光转向我,似乎对我的出现难以置信。他的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愈发显得脸庞那样消瘦,眼中没有生气。
  “你的手都冷了,怎么穿这么少衣服坐在外面?”我心疼地。
  他轻轻抚摸我的脸:“你怎么瘦成这样?真要成白骨精了。”
  “嗯,一门心思要吃你这个唐僧呢。”我咬一下他的手指。
  他呼痛,忽然一把将我拉进他怀里,用力拥抱我。我脸颊紧贴着他的颈窝,眼泪流下来。我们就这么静静拥抱着,不舍得放开,也不舍得说话。
  许久,我抬起头,落地窗里面隐约有个人影在注视着我们,碰到我的目光刷地拉上了窗帘。我感到疲倦,顺势伏在乐诚膝上,手仍抱着他的腰不放。
  “两位,”风走过来,“有话不妨到屋子里面说,现在天晚了,有点凉了。”
  我点点头,试图站起来,由于蹲得时间有点久腿麻了,差点跌倒。乐诚想伸手扶我却差了一点距离,幸亏风及时挡了一下,扶住我。
  乐诚神色一暗,抿紧了唇一言不发。我宁可他开口说什么,他这样子让我想说什么都无从开口。
  风推乐诚进去,小保姆迎上来说太太不舒服在房里休息不出来吃饭了,叫我们自己吃。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小保姆盛了饭给我们,三个人都沉默着没有开动。
  我挟菜给乐诚:“你瘦了好多,多吃点。”
  乐诚又挟菜给我:“你应该多吃,我整天坐着不动,没什么消耗,也不饿。”我微觉刺心,却不知如何应对。
  风也静默着,一贯地静默。东西吃在嘴里食不知味,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我抬头看乐诚,他静静坐着,手里拿着筷子,却没有吃什么,目光停留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出神。他离我这样近,近得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可是感觉上我们之间似乎隔着咫尺天涯,我再怎么努力都碰触不到他。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我感到恐惧,明明他与我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刚刚在家里的时候我还那么渴望着投入他的怀抱像猫咪一样撒娇。可是现在,我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足俱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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